外婆‖文/苍耳

外婆

第一次见她的回忆并不愉快，父母迫于生计，背井离乡，要将我寄养在外婆家。我紧紧地攥住母亲的衣角不肯让她离开。外婆对于尚且年幼的我而言，并不显亲厚，她似是想上前来抱我，又犹豫着不敢上前。最后是母亲狠下心来，将我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头也不敢回的赶忙离开了。我伤心失落的犹如被抛弃的幼兽，在地上打滚，以表达对母亲抛弃我的抗议。外婆就是在这时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她抱起躺在地上耍赖的我，用粗糙而又温暖的指尖轻轻擦去还挂在我脸上的泪珠，一边轻声哄道:“囡囡乖，外婆陪着囡囡呢。”我竟也一时忘了哭，只呆呆的望着外婆。她还很年轻，头发乌黑，中间偶尔露出些许白发，头发梳的并不算整齐，还粘着些柴草的叶子，可能是经常在灶台烧火，她的身上也带着木柴的清香，混杂着刚打出的菜油的香味。她将我抱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向里添些松软的木柴，我盯着燃烧的火苗，看着木柴慢慢蜷缩，变红再变成灰，在暖洋洋的怀抱中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醒来时，只见自己躺在一个不熟悉的房间里，又突然开始想起母亲，便开始大哭。外婆急忙从外面跑进来。她似乎是在择菜，手上还沾着未干的泥巴，一听见我大哭，便赶紧放下手下的活计赶了过来。她连忙洗了水，过来抱我。我含糊不清的哭着要去找妈妈，外婆心疼的轻拍着我的背以示安慰，说道:“囡囡乖，妈妈过几天就回来了。你陪外婆去择菜好不好？”我就紧紧牵着外婆的手，跟着她去后山的菜地。菜地里全是些包菜萝卜之类的蔬菜，我却觉有趣的很，跟在外婆身后像模像样的学着拔菜，不知不觉间踩着夕阳的尾巴回家。
小孩子到底好奇心重，喜欢四处闹腾。不久我便极依赖外婆，因为外婆会带我去很多好玩的地方。她是个极其虔诚的佛教徒，每月初一、十五便要翻过一个山头，去对面的村里拜拜庙里的菩萨。我像是她的小尾巴，一步也不肯离开她。她只好也带着我去拜菩萨。走至半路，我便走不动了，外婆便会背着我，同我胡扯些为什么天上有星星之类的问题。那时好奇心重，凡事都要问个为什么，舅舅开始还喜欢逗着我玩，回答一两次之后便敷衍了事了。只有外婆会认真耐心的同我讨论这些不切实际的古怪问题。到了寺庙门口，便听见了一声声撞钟声，空灵纯净。那个寺庙修得并不大，因在山里，还有些昏暗。但年幼的我，还是被震撼到了，外婆冲着那些菩萨一个个跪拜，我见他们有的怒目圆睁、有的面带微笑、有的庄重严肃……只觉得外婆夜间哄我的故事竟都是真的，这世界上真有腾云驾雾的孙大圣，也真有神仙。连忙也学着外婆的样子恭敬的向着那些菩萨跪拜，嘴里还念道:“神仙保佑…”。现在回想起来，也是难得的温馨，不禁觉得心头一暖。

外婆最爱抱着我在灶台烤火，驱散刺骨的寒风，有一搭没一搭的讲夜间没讲完的故事，我多半会伴着外婆身上的菜油香味入睡。时间过得很快，不久母亲便要接我回家。外婆不顾母亲的劝阻，仍是将她平时舍不得吃的营养品往我手里塞。我望着外婆红红的眼眶，也禁不住难过起来，只见在一片泪眼朦胧中，外婆的身影渐渐远去，成为一个再也看不见的小黑点…

后来年岁渐长，经历过一些事，有过辉煌，也走过低谷，尝过不少比青菜萝卜好吃百倍的食物。可以窝在空调房里，不用经历冬季的寒风。但不知为何，我却是那样的想念和外婆在一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