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声疑来禁院,人似隔天河
世间福善祸淫,何以有报有不报耶?天地鬼神,何以有灵有不灵耶?修仙学佛,何以有成有不成耶?红颜薄命,何以不薄者亦有耶?才子命穷,可何以不穷者亦多耶?日食山崩,何以有劫数耶?彼算推算者,何以能知而不免耶?彼怨天尤天者,天胡不降之罚耶?
——袁枚 《子不语》
声疑来禁院,人似隔天河
▷菩提之恶花
高阳和汪曾祺都以为袁枚的格调不高,文人嘛,对于自己的同类,除了惺惺相惜,其他基本上就是小女人的作态,又爱又恨。钱钟书亦在《谈艺录》里说他,“盛名之下,占尽韵事,宜同时诸生,由羡生妒,由妒转恨矣”。
美人是不读书,读书也是装模作样,才女之说就像夸人无话可说,只好言其品貌端正,仪态大方,其实女人最喜欢听的话,还是夸她与生俱来的美丽。红袖添香的事情就不是男人的臆想了,袁枚曾作七绝一首,题为《寒夜》,“寒夜读书忘却眠,锦衾香烬炉无烟。美人含怒夺灯去,问郎知是几更天”。
人生岂有多少大事乎?闺中画眉的张敞,与声色不羁的袁枚,无甚区别。过去即使再狼狈,也不喜汤泡饭,需要喝汤,仍是另置一小碗,一口饭一口汤。若是那不解风情,酸甜苦辣咸还不是一样下肚,后来在袁枚的《随园食单》中看到大概的意思,深感悸动,
“余不喜汤浇饭,恶失饭之本味故也。汤果佳,宁一口吃汤,一口吃饭,分前后食之,方两全其美。不得已,则用茶、用开水淘之,犹不夺饭之正味。饭之甘,在百味之上;知味者,遇好饭不必用菜。”
万事的根本最后仍是一口饭,孔子就说,“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这流世都混一口饭,再多的权钱,肚量有限,也不过数碗而已。能吃的人,饕餮的风卷残云,未必知晓自己的最爱,有时候,喜欢吃是最接近会吃,在吃的那刻,粗茶淡饭也能咀嚼出脉脉温情。
逍遥唯有随园,任性最是袁枚。袁枚祖籍钱塘,却归隐江宁,其在小仓山下购得一座隋氏废园,将“隋”改为“随”,自号随园老人。纵情声色的才子,自然是美女和美食都不可辜负,所以袁先生义正辞严的说,“惜玉怜香而不动心者,圣也;惜玉怜香而心动者,人也;不知玉不知香者,禽兽也。”
可这袁先生除了对美女有精力旺盛的鉴赏性,似乎还有断臂山。《随园诗话》曾载,袁先生接到一个青楼女子的求救信,这个女子不幸卷入别人的官司,袁先生也不过春天刚刚在青楼与这女子相谈甚欢,当然还有其他,对这女子印象比较深,貌美窈窕,洒脱大方。
袁才子可能真得怜香惜玉,他立即修书给管辖地苏州的孔南溪太守,大意是这样飘零女子,能有多大的事情,还不是亲信人言,希望大人能有恻隐之心不要对她行刑逼供。原来这苏州太守以刚正不阿严峻冷面著名,收到袁枚的求情,也肯顺水推舟,怜香惜玉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鲁迅评袁枚的《子不语》倒是“屏去雕饰,反近自然,然过于率意,亦多芜秽”,实在没有比人心更深渊污浊不堪的东西了,诸如《地藏王接客》、《鬼借官街嫁女》、《鬼借官街嫁女》、《奇骗》、《骗人参》、《偷靴》、《偷墙》等等,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另有一篇《唱歌犬》被今人演绎为《七根凶简》,阳光下的罪恶归根结底还是人心阴险毒辣。
袁枚也算是个我行我素的狂士,他与郑板桥以及金冬心的真实关系好坏暂时勿论,这个汪曾祺先生真有意思,非要暗黑下随园老人,借着小说《金冬心》,非要让郑板桥骂袁枚“斯文走狗”,金冬心这会儿也骂了“斯文走狗”,不就性灵派和红粉青山那点事嘛,值得吗?
可巧“扬州八卦”中郑板桥与金农的关系,诚如金农所言,“相亲相洽若鸥鹭之在汀渚”,两人喜欢“杯酒言欢,永朝永夕”,郑板桥则表示“杭州只有金农好”。两个老男人的友谊确实值得尊重,喝酒,与歌妓交游,情同手足,四海为家。
这也并不妨碍那边袁枚62岁喜得贵子,68岁又纳新宠,爱得天翻地覆,到70多岁还不时与歌妓眉目传情,招收女弟子,亲授厨艺。如此,“南袁北纪”成了大众眼里,文人同好笔下的好色淫魔为时不远了。
【中国画:金 农(清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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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之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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