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四十）歪脖子老头

1

这个故事是我上中学时候发生的。

我上中学的时候是九十年代初，初中和高中都在一个学校里。

有传说，我们学校是建在坟场上面的。事实上，不光我们学校是在坟场上，就连我们学校的东侧和北边，全都是毛树林，树林里面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坟堆。

不过那个年代的孩子野，什么都不怕。有时候放学了，一帮孩子还跑到树林里抽烟打牌。屁股下面坐着棺材板，扑克就放在放倒的墓碑上。有那些胆大包天的，还会把坟堆里搜到的骨头棒子带到教室去。

虽然说我们这帮孩子胆大包天，但并不是说学校里就平安无事。

初二那年，每次到了晚自习，总是能听到教学楼后面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那哭声在夜色中东飘西荡，分外渗人。

虽然说初中部和高中部都在一个学校内，但是中间隔着大操场。初中部在操场北边，后面就是学校的围墙，过了围墙就是野地。高中部在操场正南，直面着甬道，甬道的尽头就是学校大门。

高中部一共两座教学楼，面对着大门一座，西边临近大马路一座。初中部也有两座教学楼，北边靠近野地一座，东边靠近毛树林一座。

紧挨着初中部东面教学楼的是男生宿舍，男生宿舍南边是女生宿舍。宿舍都是三层，但是女生宿舍有院子，院子里还有水杉树。男生宿舍就简陋的多，出门就是洗手池，洗手池对面就是车棚。里面满满当当各式的自行车。

据说一开始那哭声不在学校外面，而是在学校里，就在男生宿舍车棚那里。别的时间没事，熄灯铃一响，用不了半小时，哭声就开始了。

那时候小伙子们火力旺，听了哭声还在宿舍里骂，说大半夜不睡觉哭什么。虽说敢骂，但要说谁出去看看，没人敢去。外面有老师查岗，万一被抓着了，那可有的受。特别是教导主任，这个家伙最不是东西，男生女生一样打，都是抽耳光，一点面子不给留。不过到了校长那里就是另外一副模样，永远笑眯眯的。因为其脑袋巨大，所以我们给起了一个外号，叫双脸鱼。

估计是夫妻生活的不和谐，双脸鱼热衷于查夜，查到那个宿舍不睡觉，直接拉出来，挨个儿踢一脚之后撵到操场跑圈。所以据传说，首先听到哭声的就是双脸鱼。

双脸鱼为人蛮横，所以听到车棚里传来哭声，还挺生气，骂骂咧咧，说谁大半夜不睡觉在车棚里哭。一边骂，一边带着人去车棚里去找，可是找来找去，什么人都没找到。这可把双脸鱼气坏了，拿着强光手电一个宿舍一个宿舍的查，说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在哭。

那几天，就因为这个事情，男生宿舍给闹得人仰马翻。后来一起查夜的老师提醒双脸鱼，说听哭声好像是个女的，咱们要不要去女生宿舍查查？结果男生宿舍查完，女生宿舍又给闹了个人仰马翻。

可是查来查去，查了几天什么都没查着不说，那车棚里的哭声更厉害了，一哭就从上半夜直接哭到下半夜。这连续哭了几天，学校里就开始有了传说，说是原来学校死过一个女生，被困在学校里出不去，所以就开始哭了。

这个传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连女生的性命年龄哪个班级班主任是谁都说出来了。后来大家一打听，谁知道还真有这么一个女生。最主要的，这个女生还真出过事儿。

这个女生出的什么事儿呢？很简单，早恋。

女生和隔壁班的一个男生谈恋爱，后来两个人一发不可收拾，就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一起生活。这年轻男女的爱情来得凶猛，两个人爱的水深火热如胶似漆，最后连课都不愿意上了。这两个班级的班主任都是一个人，他一看这俩学生怎么老不来上课，一打听，知道这俩学生搞在一块儿了。

班主任就让人给这两个学生传话，说无论事情进展到了哪一步，这学总得上吧。这俩学生听了传话，也觉得老不上课不像话，还挺勇敢，就回到学校，把情况如实跟班主任说了。但是这俩人跟班主任说明情况的时候，这女生忽然犯了恶心，跑出去吐去了。

班主任是过来人，一看就明白，这是有了。这可把班主任惆怅坏了，就和两个学生商量，要把这事儿告诉家长。俩学生一听要告诉家长，那肯定不行。班主任说，不跟家长说不行啊，现在已经超出你俩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外了。男生一寻思，确实是这样，得给家里说。女生不一样，觉得家里知道这个事儿不得打死她？所以死活不同意。班主任见女生不同意，就做女生工作，可是做来做去，女生就是不愿意。

班主任其实是个挺不错的人，和两个学生说事的时候也没在办公室，而是在学校操场。然而，就在班主任做女生工作的时候，双脸鱼正好路过，听到了三个人谈话的内容，扯着嗓子把女学生羞辱了一顿。就这一下，俩人的事儿满校皆知。谁知道这女生心性小，回到家就喝了农药，幸好发现的极是，送到医院救回来了。但是这事儿一闹，这学就上不成了。

这事儿发生没多久，当时可把双脸鱼吓坏了，那段时间这哥们儿消停了好一段日子。不过这学校车棚的哭声一起，也不知道谁传的，说这女生喝了农药之后死了，现在是回来找双脸鱼索命来了。本来双脸鱼对这事儿就有阴影，听到学校里疯传这种事儿，气坏了，到处查，处理了不少学生。

不过光处理学生不行，这大半夜的，老有人哭谁受得了。这影响的不光是双脸鱼的名声，还事关学校的荣誉。最主要这老是有人哭哭啼啼的，影响学生们休息，第二天怎么上课啊？校长这么一说，双脸鱼满脸堆笑，并且赌咒发誓，说是三天之内破案。

打这天起，一到夜里，双脸鱼就带着人满学校抓鬼。说是抓鬼，可是连个鬼毛都没见着，眼看三天就要过了，双脸鱼没有办法，把我同学母亲请了过来。我这个同学的母亲是老天爷，专门看这种事儿的。

当时我们知道这同学母亲是干这个的，都觉得厉害极了。唯独我这个同学，低头沉默不语。时候我才明白，我这同学觉得自家母亲搞封建迷信，是非常丢人的事儿。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老天爷到了学校，还真把这哭声给除了。但自这天起，这哭声不在车棚那哭了，转到了初中部围墙外的毛树林了。

2

就算是到了现在，我对那片毛树林依旧记忆犹新。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那毛树林对我而言，就是梦魇一般的存在。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晴天雨季，那树林似乎总是笼罩着雾气。那雾气有时候薄有时候厚，但我总看不清那雾气中毛树林的样子。

初一的时候我的班级在三楼，到了初二，班级就到了二楼，然后一直持续到了初三。而且这三年来，我的座位基本上都在靠墙窗边。所以初中三年，虽然隔了教室墙壁和学校围墙，我总觉得那毛树林就在我身边。我坐在座位上，偶尔伸个懒腰，或者偶尔转个脸，就能看到墙外的雾气昭昭。

如果仅仅只有雾气那也倒罢了，最主要的，那毛树林中还有不一样的东西。初一刚开学，我就亲眼看到一个大的不像样的黑鸟从树林中飞起，那扑打翅膀的声音巨大，然后直直朝着远方去了。这黑鸟的巨大超出了我的想象，我让同桌去看，他一脸蒙圈的看着我，说哪里有什么黑鸟。我指着天空正在飞翔的鸟儿对他说，那不是吗？他皱着眉头问我，你是不是近视了？

第二件事，我还看到过树林中有一双眼睛。那天我们在上晚自习，忽然停电了。黑暗之中我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就在无边的黑暗中，我看到树林中有一双红通通的眼睛。那双眼睛正在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我当时被这双眼睛吓得一激灵，等我反应过来喊同桌去看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不见了。此后我又在不同的时候看到了那双眼睛，都是上晚自习的时候，和上次不同，这次同桌也看到了。

第三件事，我在树林中真的看到了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这个女人长发披肩，一张惨白的脸在林间若隐若现看不清楚。而且，我看到这个穿白裙子的女人的时候，正是围墙外有女人哭的时候。我被吓坏了，拉着同桌让同桌看。同桌也吓坏了，一屁股从板凳上摔了下来。

班里的人看到我们俩人的样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候坐在第一排的朱一楠脸色发白，指着窗外说不出来话。班里的人涌到窗户跟前，都向窗外看去。

那天，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身穿白裙子的女人。不光是我们班的，还有其他年级其他班的。而且光天化日之下，这个女人眼睁睁的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消失了。

这件事情之后，学校里发生了流感，一天之内几十个学生发了高烧。而且当天晚上上晚自习的时候，那个白衣服女人再次出现。不过这次出现的时间不长，也就一分钟而已。

在这一分钟的时间里，女人在围墙外，从教学楼这头走到了那头，又从那头走了回去，然后就消失不见了。这次看到白裙子女人的，不光有学生，还有老师。到了第二天，再次有几十个学生发烧。

我还记得那天是周四，上午第二节课上了一半，初中部年级主任忽然闯进来，招了招手说道，放假放假，现在就可以走了，星期一正常上课。说完话他又风风火火的去了下一个教室。当时教室里一片欢呼，语文老师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让大家安静，说出去问问，然后等他消息。说完话，语文老师也走了。

教室里热火朝天，都在讨论怎么回事，大家都说是因为那个白裙子女人的事儿。就在大家讨论的时候，语文老师又回来，招呼大家收拾东西回家，又交待路上骑自行车要小心。

放了三天假，也没有作业，玩了一个不亦乐乎。但是回到学校之后，才知道新来的女英语老师死了。一个人吊死在宿舍里，舌头伸的老长。

没人知道英语老师的死因，也没人知道这个英语老师的死，和那个学校外的哭声，以及那个白裙女人有什么关系。反正自打这个英语老师死了之后，那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只是那哭声还在，不过也算不上哭声，而是哭一会儿笑一会儿。

所有人还都是很害怕，但是不久事情也真相大白，这个时哭时笑的女人是街上的一个女疯子，也不知道怎么溜达到学校来了，现在已经被派出所抓走了。之所以在车棚那里没有被发现，是因为这个女疯子哭的时候是躲在洗手池下边的。

那时候的洗手池是一长排好几个水龙头，夏天人群不断，冬天水龙头老是被冻住。洗手池是砖头垒就的，洗手池下面是空的，待三两个人不是问题。

真相水落石出，哭声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段紧张的岁月，连同那个年轻的英语老师，以及白裙子女人，渐渐被人忘记。

3

如果说白裙子女人是我的梦魇，那么歪脖子老头就是所有女生的梦魇。

没人知道歪脖子老头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歪脖子老头叫什么名字，他就那么忽然出现了。但是一开始没人在意他，都觉得他是一个邋遢的疯老头，喜欢一边提着破棉裤一边歪着头笑。

歪脖子老头之所以叫歪脖子老头，就是因为他歪头，而且他头歪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脖子以九十度直角的歪掉，脑袋横搭在右肩膀上，就像是直接断裂又不小心长好的歪脖子树一般。

对于歪脖子老头的到来，没人觉得惊诧。毕竟对于青春期的学生来讲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好学生要忙学习，一般的学生要忙小说忙游戏，忙哪个女同学好看哪个男同学帅气。况且除了歪脖子老头，学校门口还有唐三的存在。

唐三是门口粥铺老板的儿子，唐三自然是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唐三虽然有父母，但是对于唐三这种得了唐氏综合征的孩子来讲，我觉得父母这种动物似乎作用不大。唐三一年到头穿一身红秋衣，到了冬天加一件破棉袄。夏天是凉拖，冬天是棉拖。

唐三最大的爱好就是站在他们家粥铺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说是粥铺，其实就是简易的棚子，早上烧粥，中午晚上大米饭，菜也简单的可怜，好在经济实惠，客源都是学校的学生，简直不要太稳定，所以老板养四个孩子一点都不费劲儿。当然，唐三几乎没有什么成本。

没人知道唐三实际年龄，说十二三岁也是他，说十七八岁也是他，是二十三十也是他。不过久了才知道，唐三的两个姐姐都出嫁了，弟弟还在上小学。就这个区间，唐三的年龄也不好猜。

学校里几乎所有的男生都调戏过唐三，骑着自行车从唐三身边经过，大喊道，唐三唐三，喊爸爸。

唐三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抱着已经盘出浆的树枝，对着熊孩子做开枪状，然后大喊，死啦死啦地……

听到唐三喊出他的至理名言，所有人都会一边骑着骑行车飞快的离去，一边哈哈大笑。熊孩子们的笑声在空气中飘散，唐三慢慢放下树枝，呆滞的看着熊孩子们离去的方向。

有一次熄灯之后我们还讨论过唐三的事情，讨论的话题很简单，就是唐三在想什么。有人说唐三在想老婆，有人说唐三在想好吃的，还有人说唐三在想去哪儿撒尿不冷。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没人知道唐三在想什么，就像没人知道大树在想什么一样。但是对于唐三这种和正常人类格格不入的群体来讲，他们在想什么其实一点都不重要，这种人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

事实上最后唐三还是死了，死在了西边的田野的小河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唐三的父亲看到唐三的样子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一直抽烟。倒是唐三的母亲嚎啕大哭了一场。但是到了第二天，他们的生意一点都没有拉下。唐三死后没人问起他来，甚至没多久唐三就从所有人的脑海中剔除掉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唐三都是一个有趣的人，他会飞快的举起他的树枝，对着调戏他的熊孩子大骂死啦死啦地。所以有唐三这么一个有趣的存在，没人关心歪脖子老头。

其实那段时间歪脖子老头的状态和唐三的状态差不多，都喜欢站在路边看人来人往。区别在于，唐三不会笑，歪脖子老头会笑；唐三谁都看，或者说谁都没看，歪脖子老头不一样，只看女的，一边看一边掏裤裆。

我们班有一个叫孙婷的，她在校门口被歪脖子老头看了一回，觉得受到了羞辱，还专门喊了她堂哥来，一脚把老头踹到学校门口的水沟里去了。老头在水沟里爬起来，狼狈不堪，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的。孙婷他堂哥还骂呢，操你妈你再笑，信不信我弄死你。老头一点都不怕那个头发染成黄色小伙子，依旧笑嘻嘻的。看着老头的表情，小伙子又瞎咋呼了两句，最终没有下去——那水沟太臭了。

那次事件很快就被忘记了，毕竟一个邋遢老头子，没人会记得这种事。就连孙婷堂哥都不愿意提起，打了一个老头，这种事说起来也没什么可骄傲的。

但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老头，最终成了全校女生的噩梦。

3

我们学校西边是一条河，河的那边是一条笔直的公路，过了公路穿过一片田野才是一个村庄。东边的布局和西边差不多，只不过东边是一大片树林，树林间夹杂大大小小的坟茔墓碑。过了树林要在走几百米才是一条路，过了那条路才是村庄。

所以这么看来我们学校几乎是四面都是荒野。

所以每次晚自习之后，学生们回家都是结伴而行。不结伴不行，那个年代连个路灯都没有，独自走在路上实在吓人的很。西边还好，公路上时不时驶过汽车，把一条路照的亮堂堂的。但往东去的同学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所以结伴就显得尤为重要。

只是总有一些特立独行的孩子，下晚自习之后不愿意早走，愿意自己多学一会儿，等学校要关门了再独自离去。因为我住校，所以我没有经历过，很难想象独自一人在无边的黑夜中行走，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孤独、寂寞、恐怖，还是失落？

我们班有一个小姑娘，她就经常一个人走夜路，问起她什么感觉，她笑笑说，没什么感觉，就跟平常一样。小姑娘说的很轻松，但我知道肯定是不一样的。

就像歪脖子老头忽然出现一样，事情也是忽然发生的。晚上十点多，几个晚归的小混混从录像厅看完录像出来，经过学校门口回家，走到学校东边毛树林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呼救声。就在几人商量着是不是到里面看看的时候，一个衣衫不整的小姑娘哭喊着从树林里跑了出来。

小混混都是附近村庄的半大孩子，早早辍了学在社会上瞎混。那时候就业机会也不多，娱乐项目也不多，有机会这些小混混就在学校门口调戏女学生。所以平常来讲，这些小混混在我们学校是最不受欢迎的角色。

如果在平常，这个从树林里跑出来的小姑娘对这些小混混肯定瞧都不会瞧一眼，但是那天晚上，她见到这些小混混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拉着他们只喊救命。说实话，这些小混混只是无所事事的小年轻，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此时看到小姑娘跑出来，也紧张坏了，连忙问小姑娘怎么回事。

小姑娘此时又惊又怕，看到小混混们顿时浑身哆嗦的说道，树林里有人，有坏人……小姑娘被吓得半死，事情也说的不利索。但是小混混们看小姑娘这样，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结伴往树林里去看看。小姑娘不敢去，但也不敢一个人留在路上，就跟着小混混们进了树林。

树林里很黑，小混混们也没有照明设备，一个个拿着打火机到处乱照，这能看清楚什么？而且这树林间到处都是墓碑残坟，虽然这几人互相壮胆，但这种环境下也是战战兢兢。在树林外面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看到，几人就退了出来。再问小姑娘，小姑娘就说是个老头，但是老头长什么样，天太黑没看清。

那天的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小姑娘被几个小混混一起送回了家，打这天开始，这个小姑娘再也不敢一个人独自走夜路了。

这件事情虽然第二天在学校里就传开了，但并没有引起什么大的波澜，因为没几天就考试了。但是，考试结束那天晚上，又出了一件事情，一个高二女生被一个老头拉进了树林，衣裳也被扯的稀烂。跑出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两个老师。老师一看这不是自己学生吗，这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女生一见到老师，哇哇大哭，说树林里有个老头，把她拉进去了。老师听女生这么一说，当时就怒了，这还了得，当即让路边一个路过的学生去学校喊人，两人率先进了树林。无奈树林里面实在黑暗，两个人手上也没有照明设备，什么都看不清楚，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索性又出来了。

俩人一出来，那学生喊得人也到了，有老师有学生，也拿了手电筒了，一群人又呼啦啦进了树林。这群人都是血性的大小伙子，血气方刚的，什么都不怕。咋咋呼呼进了树林，绕着树林找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就在这群人准备出来的时候，就听一座坟中磕巴一声响动。

虽然人多，但是这坟中的响动也够吓人的。大家面面相觑，大眼对小眼看了一阵，还是双脸鱼厉害，大喊一声，谁他妈在那装神弄鬼。说着话，捡起一块大石头砸向了那座坟。

其实那座坟已经有不少年头，坟头都快平了，腐朽的棺材都露了出来。双脸鱼拿的石头还挺大，使劲儿一砸，砰的一声把那棺材砸掉一块。那棺材被砸掉了一个角，有人拿手电筒一照，一只光着的脚丫子露了出来。

好家伙，这棺材里怎么会有脚丫子，那拿手电的哇的一声大叫，手电都扔出去好远。这哥们一咋呼，其他人也都被吓的够呛，有腿脚快的，一使劲儿都窜出树林了。关键时刻还是得看双脸鱼，大吼一声，谁，给我出来。

双脸鱼这一声吼，棺材里的那只脚根本就没有理他，依旧在那一动不动。虽然那脚丫子不动，但是双脸鱼这声吼提气呀，吼完之后，在场的人也都镇定了下来。一个个也都随着双脸鱼大吼，出来，出来，快出来。一边吼一边动作，就走到了这棺材跟前。

到了棺材前，有愣的那个，飞起一脚就把棺材板踹掉了半截，然后伸手去拽脚。这一拽，就听棺材里哇哇一阵乱叫，一个人被他们拽了出来。这人从棺材里一落地，手电就照到这人的脸上了，大家伙一看，好嘛，熟人啊，这不是歪脖子老头吗？

歪脖子老头被从棺材里拽出来，一只手还掏在裤裆里呢，看着这么多人看他，他躺在地上还一个劲儿的笑。

人群中有横的，狠狠踢了歪脖子老头一脚，骂道，装神弄鬼的，还扒小姑娘衣裳，看我不打死你。说着话，上去就是一脚。一脚踢完，歪脖子老头似乎一点都不生气，还笑。

双脸鱼看到打人的，也不阻拦，跟着蹲在老头跟前，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歪脖子老头似乎是听不明白双脸鱼问的什么意思，还一个劲儿的笑，一边笑手一边在裤裆里掏来掏去。老头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身上又骚又臭，还带着一股馊味。而且老头在裤裆里掏完了，还伸出那只手去摸双脸鱼。这可把双脸鱼恶心坏了，一个闪身躲开了。

躲开之后，双脸鱼让人把那个高二的女生叫过来，指着地上的歪脖子老头问她，扒你衣裳的是不是他？女生看着老头，战战兢兢的说道，天太黑了，没看清。

双脸鱼看女生这样，知道也问不出来什么，就让人问歪脖子老头。可这歪脖子老头就是笑，那笑不咸也不淡，就是不说话。闹了有半个多小时，一个老师说，一个傻子，能问出来啥，都散了吧。

4

高二女生的事情发生之后，各个班级都进行了安全教育，简单说了说最近发生的这两件事。但是当时大家并没怎么当回事，虽然之后这两件事情慢慢传开，但也是在东边一个村子的农妇出事之后。

虽说是农妇，也不过是三十多岁，长得也不错。被人发现的时候是早上，满脸是血的躺在路边沟里。所幸人没死，但身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

农妇醒来之后大喊大叫，说是遇到鬼了。等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才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农妇去了娘家一趟，回来晚了，走到毛树林这里的时候就听到树林里有人叫她的名字。农妇并不知道前两天发生的事情，但是她知道毛树林里又古怪，经常听人说起，这毛树林里有死小孩害人。

这死小孩也是我们那边的一个传说，虽然我觉得是胡说八道，但很多人都相信。

毛树林这一块原来是洼地，我们学校就是建在这片洼地之上的。我们学校建立之前，这片洼地多是农人扔死猫死狗的地方。当然，也有不少死婴扔在这里。而且，这地方也多黄狐。这黄狐多以死婴为食，长就了一副妖媚鬼魅模样。经常会蛊惑人到这洼地里来。

经常有路过此地的，被黄狐引了过去，不小心就陷在了洼地里。好在洼地不深，淹不死人。但是到了冬天就不一样了，有不少喝醉酒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洼地里，睡梦中就被冻死了。这些死后的醉汉就成了黄狐的食物。

除了黄狐蛊惑人心，还有这些死孩子。

我一个同学说，他爷爷就被死孩子蛊惑过。

某日，老头走亲戚回来，因为喝了酒，走到这里尿急，就脱了裤子撒尿。尿到一半就听前边滴滴嗒嗒的唢呐响声，老头一看，也不知道谁家娶亲，撒完尿就提了裤子在那看热闹。看了一会，几个小孩围过来喊他三大爷，拉着他说主人家邀请他吃喜酒。老头本来就喝的五迷三道，便跟着小孩一块去了。上了席，只见满桌子山珍海味，也不用人劝，举杯就喝拿筷子就吃……只是老头喝酒的时候，总觉得这酒一股骚味，这菜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馊味。但人喝了酒，味觉嗅觉都下降，脑袋也迷糊。

吃喝到后来，老头就觉得喘不上来气，一迷糊，晕了过去。这时候有走夜路的，远远看见一个人在洼地里伏着，就去看看怎么回事，一看，才发现老头这嘴鼻都被骚泥糊住了，连忙用手给挖了出来，老头这才捡回一条命。

老头被救回去之后，虽然性命抱住了，但是落下了面瘫的毛病，有一边的脸没法动弹。

这个故事虽然是同学讲述的，但是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而且这种类型的故事一直在这片地方流传，就算是洼地被填平之后，这种故事类型依旧不断。初一的地理老师年岁很大，讲课慢悠悠的，据说是这个学校的前任校长，退休后寂寞，就回来继续教学。

老校长也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说是刚建校的时候，大半夜在操场总能看到一群小孩跑老跑去。小孩身上也没穿衣服，冬天那么冷这群小孩也不在乎。那时候老校长还是副校长，为了查明原因，他就和另外一个教师蹲守在操场上。结果事情没调查清楚，早上起来两人脸上被画的跟花瓜一样。

后来老校长回家，把这事儿给家里老人说起来，老人给出了个主意，找扎裱师傅，扎了好些小桌子小板凳小孩子衣裳，在操场烧了。老校长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照做，那群小孩再也没有出现。

我们听这个故事入了迷，让老校长再讲。老校长又说了一个，这是个黄皮子的故事。学校刚建好的时候是在五十年代，那时候还没有教学楼，也没有初中高中，还只是一座小学校。来学校上学的除了小孩子还有大人。只是小孩子白天上课，大人夜里上课。

大人夜里上的课叫做扫盲班，是教那些没有上过学的大人识字的。课程也比较简单，无非是简单的识字和算术。那时候老校长白天教小孩子语文，夜里教大人识字。

老校长说，白天倒是没什么情况，但是到了晚上了，到扫盲班上课的，不光有人，还有其他的东西。老校长说到这里，就问我们，你们猜是什么东西？我们就猜，有的说是鬼，有的说是蛇，还有的说是野猪。大家就哈哈大笑，老校长也跟着笑。笑完了，老校长说，有没有鬼我不知道，但实实在在有一群黄皮子，这个我是清楚的。

那时候的扫盲班，是要家家户户做工作的，周围的村子走一遍，几乎是央求着让去上学。就算是这样，愿意扫盲的也没有几个人。而且那时候的人笨，老校长有这么一个印象，说是教一个小姑娘“枪”字，教了一星期，这个小姑娘还是念“铳”。我们那边说枪都称呼为铳，这个小姑娘怎么都改不过来，把老校长可愁坏了。

扫盲班好不容易开起来，一个公社来了九个人，还有两个凑数的傻子。这可把老校长愁坏了，但是只要来人了，那就教吧。结果还没到一星期呢，这扫盲班来的人越来越多，到了后来都坐不下了。

老校长说，后来来的这些人，就是黄皮子，他们一家都来了。这些黄皮子就住在学校东边的毛树林里，到了晚上没事干，就来听老校长讲课。一开始老校长也没发现这些东西是黄皮子，某天下课，老校长看到一个小姑娘出去撒尿，有厕所她不去，而是钻到野地里去了。老校长想好心提醒，说那边有厕所，结果老校长还没来得及开口，而且小姑娘也不避讳，脱裤子就尿。当时把老校长吓得，眼睛都忘了眨，就看见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从小姑娘裤子里露了出来。

当时老校长就不行了，直擦眼睛，擦了一会儿之后却发现小姑娘不见了。回到班里，老校长再找小姑娘，那还有这个人。到了第二天小姑娘也没来。这时候老校长还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只是怀疑那天自己走神看错了。可是又过了有一个多星期，老校长又看到小姑娘了，她站在班级外面的窗下偷听。老校长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小姑娘，本来是想问什么，谁知道小姑娘一急，张嘴就咬老校长。

老校长一看，你这孩子，怎么咬人呢？那小姑娘哪里听老校长的话，张着嘴咝咝直叫，然后化作一个黄影子跑到夜色中不见了。小姑娘这一变化，老校长可吓坏了。回到家和老人一说，老人皱着眉头说，你这是招惹邪物了，晚上你再去上课，把咱们家这只老猫带上。

老校长看着自家这只除了吃就是睡的大猫，心想，带它有什么用呢？但为了不让老人失望，还是把这只猫带上了。结果到了晚上，老校长带着猫一进教室，那教室可就炸了锅了。

一开始还好，老猫蹲在讲台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睡觉。但是教室里的气氛可就不一样了，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身板都挺得笔直。没一会儿，老校长就觉得屋里怎么回事，这么臭呢？老校长还想问，是不是谁在屋里拉屎了。

老校长还没问，这只老猫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打了一个哈欠。就这一个动作，就听教室里所有人哇啦一声，然后一个一个噼里啪啦，变成了一地的小黄皮子，从窗户和门疯狂的窜了出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这一下，把老校长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抬头再一看，满满一教室的人，跑的就剩下原来的九个，那俩凑数的傻子还在打盹呢，其中一个口水还流了老长。

老校长说到这里，就教育我们，就连黄皮子都想好好读书，更何况咱们作为人的呢？老校长的这句话在我年轻的时候起了很大的作用，可惜终归天资有限，也没能成就什么。

当然，除了老校长说的这些事情还有其他很多，容我以后慢慢跟大家讲。

所以那农妇说在树林里见鬼了，是一点都不奇怪。但让农妇说见了什么鬼，农妇就说是个无头鬼，走路一歪一歪的，然后就把她拖进树林了。问她当时发生的事情，农妇说不记得，因为那鬼把她拖进树林她就晕了过去。在她晕过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大家都知道了。

农妇的事情发生之后，次日就开了大会，叫“加强自身安全意识建设，防微杜渐提高自我保护能力”，名字起得挺好，但大会上就宣布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晚自习结束之后，不得继续在学校逗留，要抓紧回家，想自习请回家自习。第二件就是结伴而行，千万不要一个人单独走，特别是女生。

其实开会之前，学校里就传开了，说歪脖子老头专门往毛树林里抓女生，已经有好几个女生遭其毒手了。

在学校里，像谣言这种东西，绝对会越传越神，传到最后不知道能成什么样。结果到了那个高二女生耳朵里，就成了她已经被那歪脖子老头强奸了，而且还有好多人目击。这女生听了这话，哪受得了，当时就转学了。

不过这女生学习极好，她转学可是我们学校的一大损失。

当时开完会之后，顿时人心惶惶，哪还有单独敢走夜路的，都是结伴而行。有一些家住在东边的，宁愿绕个远，也都走西边公路。虽然这么谨慎，但还是出了事。

5

这次出事的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女混混。说是女混混也不准确，但肯定不是好学生。其实什么年代都有这种小姑娘，特立独行，不服从管理，与传统格格不入。

女混混长得很漂亮，大眼睛高鼻梁，就是眉毛有点粗，显得比较凶。而且女混混留的是毛寸，这在那个年代可不得了。

学校开了会不让女生单独走，但是女混混可不管这套，她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要说伴，她可没有。像女混混这种思想独立，又特立独行的人来说，有伴没伴都无所谓。而且女混混相信自己能够保护自己，所以对于学校的警告置若罔闻。

根据女混混的描述，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夜晚，下了第二节晚自习她不想在学校呆，就提前从学校出来了。出了学校，女混混也不管什么老头不老头的，就一个人顺着学校门口的大路往东边走。一开始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但是走到学校围墙拐角那里，她就觉得被人盯上了，可是她回头看却发现没人。

女混混身上带着家伙呢，虽然是一把折叠的小刀，但是很锋利。这时候女混混就把刀拿出来，在手心紧紧的攥着。

女混混顺着路继续往东走，走的时候她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除了学校门口粥铺的灯光，这条路上漆黑一片。前面走到头倒是有人家，但是也要四五百米。这四五百米的距离，全是毛树林。

女混混哼了一声，咬咬牙，继续往前走去。可是没走多远，也就是刚过学校围墙拐角那里，她又听到了脚步声。这脚步声似乎就在她身后不远处，非常清晰，而且还是一长一短的声音，就像瘸子一样。啪，次啦，啪，次啦……

当她停下的时候，那脚步声也跟着停下。女混混还以为是她自己的脚步声，可她脚步声不是这种声啊。这时候女混混有点害怕了。可害怕归害怕，女混混很坚强，她下了狠心，别管是谁只要过来她掏刀就攮。女混混这么想着，把手里的折刀打开，反手握着。

女混混根本就打算没跑，因为她听别人说过，只要放开脚步跑，那跟着你的这个东西就会觉得你害怕，会立即向你扑来。虽然女混混没跑，但是走的非常快。而当她脚步加快的时候，她身后的脚步声也变快了。而且似乎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停在女混混耳中，就像跟着她的人已经到了她身后一般。

女混混听到那脚步声到了自己身后，猛地一转身，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就在女混混奇怪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说不出的臭味，然后一只胳膊就勒住了她的脖子，一只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女混混顿时一惊，下意识的伸手去掰勒着自己脖子的胳膊，可是怎么都掰不开。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想到自己有刀，拿着刀就去扎，可拿刀的那手却被勒着她脖子的那只手抓住了。

女混混奋力挣扎，可是她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女的，怎么都挣扎不开。身后的那人勒住她之后，马上就把她往树林里拖。

进了树林，里面一片漆黑，女混混什么都看不见，想喊也喊不出来。而且随着她的挣扎，身上的力气也用光了，想动却怎么都动不了。就在女混混绝望的时候，忽然响起一阵呼号声，然后树林间亮起了几道光芒。

女混混当时看到这些光芒，还以为是身后这人的同伙来了，直接绝望，连挣扎也不挣扎了。当这些人到女混混身边的时候，女混混才发现是来救她的警察，还有附近村庄的联防队员。

其实这些警察和联防队员并不是特意来救女混混的，而是当上次那个农妇出事之后，就惊动了警察。警察们对于农妇说的鬼怪只说自然不信，所以就在这里蹲守。可是接连蹲守了半个多月，那个做坏事的老头再没有出现过。但是歪脖子老头依旧在学校门口按时出现，一手提着破棉裤，一手掏在裤裆里笑。在歪脖子老头旁边，唐三手里拿着包浆的树枝表情呆滞。

警察们看那歪脖子老头都来气，心说有我抓住你的一天。可是来气归来气，老头不犯事你能有什么办法？就在警察们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女混混出事儿了。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犯案的就是歪脖子老头。但是抓住老头的时候，老头还是一个劲儿的笑，也不说话。警察们都庆幸，幸亏抓了个现场。要是不抓现场，这可问不出来什么。

抓了老头之后，同样犯了难，这老头也不说话。没人知道老头的名字，也没人知道老头的来处，这还是个残疾——脑袋歪，腿瘸。具体的流程什么样，没人清楚，反正老头被抓了起来。

老头被抓之后发生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但是老师们松了一口气，最起码安全隐患消失了。女生们也松了一口气，最起码走夜路不用害怕了。

不过没过多久，就听闻老头死了。具体的死因，死的时间，没人说得清楚，就知道老头死了。只是老头死了之后，我们学校又陷入到了混乱之中。

学校的混乱当然是歪脖子老头引发的，还是死了之后的歪脖子老头。

6

首先发现歪脖子老头的是初三的刘老师。

刘老师是教语文，个子不高，微微有点胖，屁股很大，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她快三十岁了还没结婚，一个人在单身宿舍独居。

单身宿舍在高中部西楼的北边，紧挨着西边的公路，背北朝南，是一排一排的二层小楼。一层是一居室的套房，还有个小院子，住着的都是已婚的老师。二层是里外间，没有厕所，住着的是年轻的单身教师，一般是一个房间两个老师同住。刘老师不一样，名牌大学毕业，所以学校给了她单独一间宿舍。

刘老师人很好，说话柔声细气，喜欢伏着身子给学生讲题，鉴于此，一些坏学生总是喜欢找她讲题。对于刘老师来讲，有教无类，只要问问题，她就解答，丝毫不顾忌学生眼睛看的是什么地方。

刘老师觉得被盯上是快放暑假的时候，她在宿舍洗澡，总觉得窗外有一双眼睛透过窗帘盯着她。但是这是二楼，怎么会有人在窗外呢？

一开始刘老师并没在意，但是一连几天，她都觉得不对劲。毕竟女人的直觉是很敏锐的，正洗着澡呢，她一下就把房间里的灯关上了，这时候她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了一双眼睛。刘老师一声尖叫，洗澡的水盆都被她踩翻了，她裹着浴巾就跑了出去。

隔壁住着的也是两位女老师，她们正在宿舍批改作业呢，听到尖叫放下笔出了宿舍，正碰上失魂落魄的刘老师。两位女老师把刘老师扶进宿舍，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刘老师颤抖着声音，说窗外有人偷窥她。

这两位女老师对望一眼，都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可思议，因为她们也知道，这里是二楼，想偷窥的话只能趴着窗户。而且就算是偷窥，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但是刘老师接下来的话把这两位吓得不轻，刘老师说，她透过窗帘看到的是一双竖着的眼睛。

其中一位老师姓朱，很年轻，刚从师范大学毕业，在这里教英语。她想象不出来这竖着的眼睛是什么样，还以为是鼻子两边的眼睛都是竖着长的。当她把这个想法说出来的时候，刘老师摇摇头，说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进了刘老师的宿舍，只见一地的水，地上水盆还在地上翻着。而那边的窗帘还是拉着的，外面什么样子三个人并不清楚。刘老师不敢去拉窗帘，另一位教化学的周老师也不敢去，小朱老师哼了一声说道，我倒要看看这竖着的眼睛长什么样。说着话，来到窗前，哗啦一声，拉开了窗帘。

窗帘外面黑漆漆的，除了远处教学楼几个亮着灯的教室，什么都没有。

小朱老师站在窗前看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现，快人快语的问刘老师说，你是不是看错了，哪有人能站在你窗外看你的？

刘老师听小朱老师这么一说，也怀疑自己是自己看错了。可是到了半夜，刘老师起来上厕所，却发现窗户外面真就有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呢。这次刘老师吓坏了，撒了一半的尿，生生憋回去了。可这回刘老师没敢叫，而是蹲在地上一蹭一蹭的往门口爬。

好不容易爬到门口，轻手轻脚的开了门，却赫然发现一个没有脑袋的人正站在门口。刘老师啊的一声尖叫，晕了过去。

刘老师是在医务室醒来的，身边围着小朱老师，周老师，教体育的韩老师，双脸鱼，还有副校长。

发现刘老师的是小朱老师，她睡觉轻，听到了刘老师的叫声，起床一看，发现刘老师躺在自己门口，旁边还有一个人歪着头蹲在地上正看她呢。小朱老师看到那个人，大叫一声，谁？那人忽然就没了踪影。

然后小朱老师就把周老师喊醒，又叫来韩老师，一起把刘老师背进了医务室。到了医务室之后，双脸鱼和初中部的副校长也来了。

几位老师听完小朱老师和刘老师的叙述之后，陷入了沉思，倒是双脸鱼紧攥着拳头骂道，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竟然都摸到教职工宿舍了。听了双脸鱼的话，副校长紧皱着眉头，问双脸鱼，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

双脸鱼看看小朱老师，又看看刘老师，先是咬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为了咱们学校女教职工的安全，我觉得有必要把男女教职工宿舍交叉安排，每一排宿舍可以安排一部分男老师一部分女老师，孙校长，您觉得呢？

这位副校长姓孙，但是双脸鱼叫这几位校长的时候，从来都不喊副校长，而是加个姓，后面再加校长的称呼。双脸鱼的这种称呼，普遍得到了几位副校长的好感。但双脸鱼不傻，在真正的校长面前，他是不会用这种称呼的。

孙校长还没说话，韩老师狠狠的拍了拍巴掌，哎呀，太好了，早就该这么办了。

听了韩老师的话，孙校长不满的看了看他，说道，年轻人，要沉稳一些嘛。孙校长说完这句话，又说，这件事情我要和黄校长商量一下。

说是商量，第二天这件事情就办了。因为到了凌晨，几位老师和孙校长在医务室的时候，前排宿舍的林老师也被骚扰了。林老师半夜肚子痛，就拿了纸往厕所跑，可是还没进厕所呢，就见男厕所门内站了一个人，正歪着脑袋往外面看。

当时林老师着急的不行，心想就算这男厕所里站了一头老虎，她也得上厕所不是？

林老师进了厕所不管不顾，蹲下就拉。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时候上大号特别痛快，轰隆隆两声，基本上就能喷薄完毕。但完毕并不是结束，还是要回味回味的，因为还有余韵嘛。林老师也不例外。

就在她蹲着哼哼唧唧享受余韵的时候，忽然发现女厕所外面伸进来半个肩膀。林老师见到这个肩膀一惊，马上怒吼道，你敢进来我就喊人……可是林老师这句话刚说完，这人还真就进来了。

见到这个人，林老师愣了，本来她是想喊人的，可是到了嘴边，变成了一长串的啊……

7

林老师是几位女老师从厕所里架出来的，当时浑身瘫软，一只脚都插到粪坑里了。

这件事情给林老师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创伤，好长时间都没办法进行正常的教学工作，甚至一个人呆着都不行，一定要有人陪，特别是夜里。一到夜里，林老师就说墙角有人，歪着头站在那里看她。

这件事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韩老师成了林老师的男朋友。本来韩老师是喜欢小朱老师的，可林老师这种情况很难办，整个学校就韩老师最闲，他的课老是被别的老师占。然后他就被双脸鱼派去照看林老师去了，照看来照看去，两个人就好上了。

反观刘老师，虽然经历了林老师一样的遭遇，可也没有得到谁的垂青，依旧一个人过。倒是这件事情之后，第二天教职工宿舍真就变成了男女混住。

当然，这男女混住并不是说男老师女老师住一个屋里，而是男老师女老师的宿舍交叉排在一起，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出于安全角度的考虑。本来有一些女老师不乐意，说这样多不方便。但接下来的几天，这些女老师一个说不愿意的都没了。因为接下来的这几天里，陆陆续续有几名女老师被偷看了。有的是正在洗澡的时候，有的是正在上厕所的时候，还有的是正在换衣裳的时候。

而且，这几位女老师都说那偷看她们的是一双竖着的眼睛。

竖着的眼睛？和女教师坐了邻居的男教师听了描述，一个个摩拳擦掌，大有不把这色胚抓住不罢休的架势。虽然这些男老师摩拳擦掌，而且双脸鱼还安排了纠察队，可还是收效甚微，接连几日下来，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女老师被骚扰的事情依旧不断。

那段时间，女老师们人心惶惶。每到了寂静的夜里，不知道哪个宿舍就会响起一声女人刺耳的尖叫，这时候纠察队就会一窝蜂冲过去，而那些男邻居也会迅速爬起来。这些可都是年轻的老爷们，起身的速度极快，可是当他们到了宿舍门口，见到的除了惊慌失措的女老师，别的什么都没有。

这种情况的出现不光让这些年轻的小伙子很有挫败感，就连双脸鱼面子上也挂不住，他还信誓旦旦跟校长下来军令状，三天破案。可是三天又三天，这件事依旧遥遥无期。别说人没见着，就连那竖着的眼睛什么样都没见着。

眼看着期末考试了，如果这件事情还没有解决，到时候导致的后果很有可能会是学校排名的下降。

那时候每次考试，县里都会统计数据，如果平均分落后的话，影响的不光是优秀教师的评选，还会影响校长的政绩。优秀教师还好说，要是影响到校长的政绩，那后果可不堪设想——无论是资源的分配，还是教育局的拨款，也都会跟着受影响，到那个时候，可就太严重了。甚至都有可能会影响到教师们的工资是否能够按时发放。

考虑到这个严重的后果，双脸鱼一个头两个大，蹲在地上直挠脑袋。双脸鱼不挠脑袋不行啊，最后的结果肯定会落到自己身上，那么这件事最后背黑锅的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自己。

就在双脸鱼挠脑袋的时候，一个新来的男老师蹲在双脸鱼身边，拿过双脸鱼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着了。双脸鱼不太喜欢这个新来的，因为这个老师是城里人，似乎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总有一种瞧不起人的感觉。而且平时这小子也没个老师样，和学生们打成一片，什么话都说，什么玩笑都开。有那些长得不错的女学生，还就爱往他身边凑，学校里风言风语都传开了，可这小子一点都不在乎。

校长还专门和双脸鱼说起过这个问题，问双脸鱼怎么办。双脸鱼是粗人，说直接开了。校长摇摇头，没说话。双脸鱼当时拿不准校长什么意思，所以后面的话他也没说。

现在这小子竟敢和自己也没大没小，双脸鱼不动声色，把烟收了起来。

新来的老师姓胡，看着双脸鱼收起烟，嘿嘿笑了两声，然后说，鱼哥，关于那个事，我倒是有俩办法，就是不知道鱼哥你想不想听。

双脸鱼嗯了一声，斜眼看了胡老师一眼，问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小胡老师听了双联鱼的话，把没抽两口的烟扔了，说道，看来你不太感兴趣，算了，那我就不说了。说着话，小胡老师站起来，转身要走。

双脸鱼一看他要走，连忙拉住，说道，我感兴趣，我特别感兴趣，快说说，快说说……

小胡老师看双脸鱼那样子，缓缓伸出两根手指。双脸鱼一看这小子这模样，气坏了，喝，好家伙，让老子伺候你？但是他仔细又一琢磨，嗨，算了，先听听他的办法再说。要是办法不行，再收拾他也不晚。双脸鱼想了想，掏出烟抽出一根递给小胡老师。

小胡老师拿了烟，放在嘴上也不说话。双脸鱼一看，好家伙，这是让我给点上。双脸鱼做了这么多年的教导主任，一点儿肚量没有是不可能的，便掏出打火机给小胡老师点上了烟。

小胡老师慢悠悠抽了一口，吐出一串烟雾，眯着眼说道，鱼哥，我给你出主意以后你可不能再给校长打小报告了啊。

哎哟，双脸鱼一听，这把他给急的，吼道，行行行，不打不打，你快说。

8

其实小胡老师的办法很简单，第一个就是找个女老师做诱饵，把竖眼睛给引出来。第二个办法其实和第一个办法差不多，就是找一个男老师扮演女老师，把竖眼睛引出来。

双脸鱼一听，这俩办法这么简单，他怎么没想到呢？

双脸鱼琢磨又琢磨，觉得第一个办法靠谱一些。因为那竖眼睛能这么频繁的骚扰这么多女老师，又神不知鬼不觉的逃掉，肯定不是简单的角色，用男老师扮演女老师容易被看出来。

双脸鱼的想法和小胡老师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毕竟这种事儿有一定风险性，哪个女老师愿意帮忙呢？小胡老师狠狠的抽了一口烟，然后啪嗒弹出去烟头，跟双脸鱼说，我觉得小朱老师就不错，她肯定能同意。

双脸鱼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也就小朱老师这么一个人选了。

两个人找到小朱老师，把情况一说，小朱老师愣都没打，就同意了。小朱老师的爽快让双脸鱼和胡老师都有点意外，不过两个人还是很高兴，计划可以实施了。

按照小胡老师一开始的想法，引诱的地点就放在宿舍里。小朱老师脱衣服假装洗澡，宿舍里安排两个人保护小朱老师，宿舍后窗安排纠察队。到时候里应外合，一举拿下。

小胡老师一说出计划，差点没被小朱老师甩巴掌。小朱老师问小胡老师，我在宿舍里洗澡脱衣裳吗？小胡老师睁大眼说道，脱呀，不脱衣服怎么洗澡，再说了，你要是不脱衣服，那竖眼睛怎么来啊？

小朱老师听小胡老师这么一说，巴掌就甩过去了，可惜小胡老师敏捷，躲开了。小胡老师躲开小朱老师的巴掌，问道，你打我干嘛？

小朱老师问小胡老师，那你说说，我洗澡的时候谁保护我？

小胡老师把胸脯拍的嗵嗵响，说，我呀……

小胡老师这么一说，差点又挨小朱老师的巴掌。小朱老师骂道，你这是让我引诱那竖眼睛的吗？你这是让我引诱你。我这边脱衣裳，你就在旁边看着我？

小胡老师知道小朱老师误会了，连忙说，宿舍不是里外间吗？你在里间洗澡，我和鱼老师在外间保护你。

小朱老师听了小胡老师的话，点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

计划制定完毕，当天就开始实施了。

下了晚自习之后，小朱老师在里间准备好，外面由韩老师带着纠察队在窗下蹲守，房间里有小胡老师和双脸鱼保护。当天还开会交待，在小朱老师洗澡的时候，其他女老师都不能洗。目的就是为了让小朱老师提高引诱成功率。可惜小朱老师洗了四十多分钟，都搓秃噜皮了，那竖眼睛就是没有出现。反倒是刘老师那边再次一声尖叫，竖眼睛到她那边了。

调整宿舍之后，刘老师还在原来的屋子，就在小朱老师旁边。她知道小朱老师当诱饵的计划，她也知道那时候不能洗澡，但是无奈天气太热，刘老师一身汗渍，洗澡不能洗，脱衣服擦擦总可以吧。就在刘老师擦身子的时候，忽然发现窗子外面那双眼睛正瞅着自己呢。刘老师这才一声尖叫。

听到刘老师尖叫，小胡老师和双脸鱼对望了一眼，转身就跑了出去，进了刘老师的宿舍。

这时候刘老师正裹着浴巾往外跑，和双脸鱼撞了个满怀。就在这时候，外面纠察队的也大呼小叫，不要跑，不要跑……但是那呼喊声也就三四声，就没了声音。

等双脸鱼和纠察队的一会合，才知道纠察队的真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就蹲在窗外的那榕树上，黑漆漆的一团。一开始纠察队的并没有看到，是刘老师尖叫声把他们的目光吸引过去的。但是纠察队的一叫唤，那黑影在榕树上跳了两下，顺着树枝跳到围墙上去了，然后跑到了校外。

双脸鱼听了纠察队的人这么一说，眼睛都绿了，那个人在榕树上？你们骗鬼呢？不怪双脸鱼发脾气，这榕树只有大腿粗细，上面的枝干最粗的也就胳膊这么粗，别说人在上面跑了，就算能不能撑住一个人都两说。

但是纠察队的人全都看见了，不相信也不行。

不过既然人跑出去了，那今晚上肯定就不会再回来了。双脸鱼想到这里，就让人解散，回去早点休息、

可是纠察队的解散了，刘老师这里还惊魂未定。双脸鱼安慰了刘老师一会儿，也走了。

双脸鱼走了之后，刘老师还是有些害怕，拉着小朱老师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敢回去睡觉。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着窗外的那双眼睛，刘老师一直睡不踏实。到了一点多，实在熬不住，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但是半梦半醒之间，刘老师就觉得那个人又来了，就蹲在窗台上。

那个人在窗台上蹲了一会儿，似乎在观察宿舍里面的情况，刘老师躲在被窝里不敢动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那人观察了一会儿，顺着窗户缝隙伸进来一只手。刘老师不知道这只手是怎么伸进来的，因为窗户在里面用插销插上了，就算有缝隙，那也只是有铅笔粗细那么宽。

虽然刘老师在被窝里不敢动，但看的很清楚，伸进来的那只手很大，就像小蒲扇一样。那手伸进来之后，四处摸索了一番，另一只手也伸进来了。两只手四处摸索，就把窗户那条缝掰的大了一些，然后一个脑袋使劲儿挤了进来。刘老师一看这脑袋，狠狠的贴着肩膀歪着，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那偷看的眼睛自己是竖着的。

看到这人要进来，刘老师害怕极了，就想起来喊人。可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身子动不了了，而且想说话嘴也张不开。这可把她急坏了，可是她越是着急越是动不了。

这时候那人也已经从窗户缝隙钻进了半个身子，两只胳膊在窗台上撑着，又一使劲儿，一条腿也塞了进来。

眼看这人就剩一条腿在外面，等那条腿再伸进来，这人就到了屋里了。刘老师心里又急又怕，可这时候说不了话，身子也动不了，如果这个人真进来，那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想到这，刘老师都快哭了。可现在这个状态，就连哭她都做不到。

此时那人正使劲儿的往房间里拽自己的另一条腿，但是拽了好一会也没拽进来，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然而，就在刘老师庆幸的时候，那人狠狠一使劲儿，就听窗棂吭吧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断了。

那人进到房间，先是站了一会儿，然后四处看了看，继而慢悠悠的蹭到了刘老师的床边。

9

刘老师看到那人进来，努力想挣扎，可身体还是丝毫没有反应。这时候那人已经在她床头蹲了下来，扑鼻一股臭味。因为实在太臭，刘老师差点吐了。

要是吐了还好，最起码能动了。可人都到自己床边了，她依旧动不了，刘老师当时的心情，几乎想立即死去。可是死哪有那么容易。

那人在刘老师床头蹲下来，然后慢慢的把一只手伸进了刘老师被子里。那时候天气已经很热了，刘老师盖得其实就是一个毛巾被，只有薄薄的一层。那人手伸进来的时候，刘老师明显感觉到毛巾被动了一下，然后就是一阵冰冷滑腻。

刘老师知道，那冰冷滑腻就是那人手的感觉。大夏天，她也不知道那手怎么这么冷。就这么往她身上一搭，她浑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后就觉得打心里一阵发冷，身上竟然打起了哆嗦。

这种冰冷的感觉让刘老师想到了死亡，她躲在被窝里万念俱灰，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但让她更绝望的，是那只手，从她肩膀摸到了腰，又从腰摸到了腿。那手每动一下，她就觉得身上就冷一分。而且肌肉也变的紧绷绷的。

后来刘老师说，当时她真觉得自己会冻死。如果不是小朱老师，她也觉得自己那天死定了。

就在刘老师被那只手慢慢摸来摸去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然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刘老师，你睡了吗？

这敲门声一响，那人一下就不敢动了，然后手一下就缩回去了。这人缩回了手，刘老师想说什么，可依旧还是说不出来，但是手指头能动了。紧接着那敲门声又响了起来，那人一听敲门声又响，身子一哆嗦，就冲到了窗边，然后一挤，就从窗户缝里挤了出去，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中。这人一消失，刘老师觉得自己身子马上就能动了，当时就爬下了床，鬼哭狼嚎的冲了出去。

门外站着的自然就是小朱老师，和她一起住的周老师去对象家了，她一个人睡害怕，这才敲响了刘老师的门。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刘老师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冲出来。当时她摸刘老师的第一感觉，就是冷，冷到冰手。

听了刘老师哆哆嗦嗦的讲述了经过，小朱老师也吓坏了，马上喊过小胡老师作伴。有了小胡老师，这俩人才敢睡觉，还是开着灯睡的。只是可怜了小胡老师，在外间的椅子上将就了一宿，睡的浑身酸痛。

当时小胡老师听了刘老师讲述，一开始是半信半疑的。到了第二天，小胡老师到了刘老师宿舍，看到窗子开了一条缝，外面留下了一只破布鞋，这才信了刘老师的话。小胡老师还想，那东西竟然能从手指宽的缝隙钻进来，这还是人吗？

第二天一早，双脸鱼听了刘老师和小朱老师共同讲解，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而且，根据刘老师的描述，双脸鱼一下就想到了歪脖子老头。但双脸鱼奇怪，歪脖子老头明明已经死了呀。

虽然双脸鱼这么想，但他自己经历过不少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也知道这歪脖子老头肯定有古怪，仔细想了想，又请了我那个同学的母亲——老天爷。

我同学一听还要请他妈，可不乐意了，脸拉的老长。可到家后才知道，他妈去外地了，不在家，第二天才能回来。双脸鱼一听，那没办法，只好再等一天。

可就这一天的时间，这歪脖子老头又闹出一件事儿。

10

歪脖子老头闹出的这件事，是上了刘老师的身。

双脸鱼知道这事儿是歪脖子老头干的后，就明白，再怎么引诱都没用了，因为他们面对的流氓根本不是人。纠察队也没了存在的必要，因为他们对付人可以，可是要对付鬼，还是不行的。

虽然纠察队没有存在的必要，但是还是得存在，最起码人多好壮胆嘛。而且真遇到紧急情况，还是可以出出主意的。

双脸鱼打定主意，既然老天爷明天才能回来，那就让纠察队再坚持一天，最起码谁那有事能应付一下。就算应付不了，也能咋呼咋呼提振士气不是？

双脸鱼打算的挺好，可是到了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小朱老师忽然找到双脸鱼，说刚才她从外面回来，看到刘老师出学校去了。

双脸鱼一听，出学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昨天夜里发生了那种事，刘老师还能坚持上课，这种精神非常值得提倡。双脸鱼说这话的时候，小朱老师面色很不自然。

小朱老师面色不自然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刘老师这一天都精神恍惚的，而且老师发呆。每当小朱老师喊她，她总是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本来小朱老师意思是让刘老师请假的，可是临近期末，假哪里是那么好请的。

小朱老师说了刘老师白天的情况，双脸鱼猜测说，是不是出去买药了？

小朱老师听了双脸鱼的话有些生气，就说道，我看她出去的时候神情呆滞，喊她也不答应。说到这里，小朱老师面色踌躇，紧紧的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事情没想明白。双脸鱼看小朱老师这模样，就问她，还有什么别的情况吗？

小朱老师说道，而且我看到刘老师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歪着脑袋，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手伸在裤子里，走路的时候还一歪一歪的。

双脸鱼听小朱老师这么一说，大喊，坏了，快快快，喊人，跟我走。双脸鱼一声招呼，小胡老师连着纠察队的，跟着双脸鱼就往校外冲去。

这时候天都黑了，到了校门口，那还有刘老师的影子。幸而粥铺的老板提供了线索，伸手一指，往东去了，一扭一扭的。

双脸鱼哎呀一声，快追，带头往东边就跑。

双脸鱼猜测，如果那真是歪脖子老头的话，他应该知道刘老师这是要去哪里。所以到了东边毛树林边，双脸鱼也不犹豫，一脑袋就扎进去了。可是进了毛树林，到处静悄悄的，哪里还有刘老师的影踪。一群人在毛树林里一直找到大半夜，耗子洞都翻遍了，还是没有刘老师的踪迹。

在这种情况下，别的老师都没什么耐心了，可是双脸鱼依旧没有放弃。他知道，要是今天晚上找不到刘老师，那可真就凶多吉少了。就在他寻思是不是要发动全校师生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就是第一次找小姑娘，那歪脖子老头睡觉的地方。双脸鱼按着记忆扒了两座坟，里面除了残破不堪的人骨头，还有碎成布片的衣裳，什么都没有。

双脸鱼还想扒坟，其他的老师都觉得不妥，一个是因为晦气，另外一个心里也害怕。而且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谁会往坟窝子里钻？而且要是再扒一座坟，人还是没找到，难不成把这树林里所有的坟都扒了？

听了这些老师七嘴八舌的话，双脸鱼大吼一声，对，我就是要把这所有的坟都扒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虽然双脸鱼急吼吼的，但是接连又扒了两座坟，还是没找到人。随行的老师们都急了，连说别再扒了，到时候扒了坟让村民们知道，不能跟咱们拉倒。这些老师大多也都是农村的，说的也都是实话，谁家祖坟被扒了能跟你善罢甘休？

其实这时候双脸鱼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这刘老师并没有被上身，而是真有什么事儿回家去了？但是回家也得说一声对不对。就在双脸鱼踌躇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若有若无的一声轻笑。

这声轻笑一响，双脸鱼一下振奋起来，连忙问，你们听到没有？这都已经是大半夜了，老师们恨不得赶紧回去睡觉，谁会注意一声轻笑呢？但这时候小胡老师应了双脸鱼的话，我也听到了。双脸鱼当时就对小胡老师转变了态度，哎哟，这小伙子真不错。

但那轻笑声也就一声，凭着这声笑，也很难断定人在什么位置。就在双脸鱼和小胡老师一筹莫展的时候，那轻笑声又响了起来。这一下，两个人听清了，就在他们身后。俩人循着声音，找到了一座新坟。扒开新坟，刘老师正躺在棺材里睡觉呢。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刘老师拉出来，拍着她的脸跟她说话，刘老师刘老师，醒醒，你醒醒。可是任是大伙儿怎么喊怎么叫，这刘老师只是一个劲儿的嘿嘿笑，也不睁眼睛。

双脸鱼看刘老师这副模样，没办法， 先带回去再说吧。

大家伙抬着刘老师回到宿舍，这刘老师好歹是睁了眼了，这么多人她谁都不看，就只盯着小朱老师。一边盯着一边笑，还一边掏裤裆呢。

小朱老师还以为刘老师有什么话要跟她说，所以就坐到了刘老师身边。小胡老师一看，连忙提醒她，刘老师还是不是刘老师都不一定，你离她远一点。小朱老师白了小胡老师一眼，刘老师都这样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血？说着话，就拉起了刘老师的手。

可小朱老师刚拉上刘老师，就被刘老师摁倒了了，伸手扯小朱老师身上的衣服。小朱老师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架势，当时就蒙了，躺在床上竟然没动。幸好小胡老师反应快，一把摁住了刘老师。可是这刘老师不知道怎么回事，力气贼大，别说小胡老师，加上其他四五个老师，一起才把刘老师摁在了床上。

小朱老师惊魂未定，吓坏了，趴在小胡老师怀里一个劲儿哭，说刘老师怎么这样……

事情后续处理非常简单，老天爷回来之后，又是抽烟又是喝酒，在刘老师的宿舍摆了一地的瓶瓶罐罐，又是烧纸又是点香，总算把刘老师救回来了。

刘老师清醒过来，对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就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走进了一条胡同。那胡同周围都是灰蒙蒙的，天空也灰蒙蒙的，周围也没有一棵树，连花草都没有。那胡同一条套着一条，怎么都走不完，而且那些胡同看起来都差不多，青灰色的砖青灰色的瓦，就像是老式的宅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看到她去世的奶奶，哎哟哎哟的骂她，问她来这里干嘛，赶紧回去。就在前面走，让她跟着，跟到了一扇黑门前，让她进去。刘老师进了黑门，然后就醒了。

老天爷救了刘老师后，这事还没完，又是蹦又是跳，又喝了三斤多高粱酒，指示双脸鱼，去把人拉出来烧了。

当时老天爷说出这句话，双脸鱼没整明白。什么叫把人拉出来烧了？

双脸鱼不问这个还好，一问把老天爷气的够呛，骂道，我说烧了就是烧了，你怎么这么多废话，看你脑袋这么大，怎么没什么脑子。

老天爷这话一说，把双脸鱼气乐了。从小到大，他被骂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不过双脸鱼也没和老天爷着急，细细问了方位。老天爷一指，还在那还在那，真是脑袋大脖子粗，生来一点没用处。

双脸鱼按照老天爷的指示，又去了东边毛树林，还是在那座新坟里，找到了歪脖子老头的尸体。就埋在棺材下面的土里，扒出来的时候依旧栩栩如生，就跟人睡着了似的。

扒出来之后，拉倒火葬场烧的。烧的时候那焚尸炉里一阵折腾，就跟人要出来一样。但火起来之后里面就消停了。而且烧的时候奇臭无比，双脸鱼和小胡老师在外面都闻到了，跑出殡仪馆就吐了。不光双脸鱼和小胡老师吐了，那天在殡仪馆的所有人都吐了。

尸体烧完，那臭味还弥漫了好久不散。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学校消停了好一阵子。暑假回来之后，才知道刘老师和双脸鱼好上了。到了元旦两个人就结了婚。结婚的时候我作为班级代表也去了，双脸鱼穿着不合体的西装，显得脑袋更大了。

后来我问起过我同学这件事，问他妈是怎么说的。我同学起先不说，后来我给了他一本九阴九阳小说，同学看的直流哈喇子，我告诉他，想接着看就把这事儿跟我说说。

同学说，这个歪脖子老头一辈子没结婚，死了不想一个人过，他就找上了学校里的女老师。但为什么最后是刘老师，我同学也不清楚，他妈也没说。

但是这歪脖子老头是怎么死的，死后又是怎么埋在那个坟里的，这个事情就没人知道了，也成了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