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芸：疫情深处情谊深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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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快乐吗？

物质的运输需要载体，快乐的传递也是如此。称呼本是一个中性到刻板的词汇，经过一番添油加醋的修饰之后，便衍生出了两种风格迥异的叫法——“绰号”组建左翼，“昵称”构成右翼，而“绰号”这一说法与新生代的口吻更为贴切，也算是对高铭老师《天才在左，疯子在右》一书的忠实追捧。

渐渐的，取绰号成了工作顺利进行的催化剂。首当其冲的是我们的快乐源泉，人送外号“XP”。起因在于她安装数字证书系统时遇到点小麻烦，当时使用的那台XP系统计算机因此成了反面教材。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容许我在此东施效颦：世上本没有笑话，讲的人多了也便成了笑话。每次条件反射喊出这个令人忍俊不禁的绰号，都会招致略带鄙夷的目光暗示；久而久之，她不甘沦为受害者了——“好你个幺幺肆”。

类似于这种不安分到走街串巷的新型冠状病毒，调侃的热潮迅速传播开来，人畜无害、童叟无欺的各位纷纷躺枪。大毛二毛、老王头造业的呼唤此起彼伏，乘着工作的东风将所有人的距离拉近，所到之处无不播撒欢乐，美其名曰苦中作乐。

从患难见真情的往昔，立足于同舟共济的当下，这个良性循环会一直持续下去，见证我们凯旋。

今天你吃饭了吗？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之所以早起，通常是食为果腹，始于自给自足；另一边，仍有一群与早睡无缘的小蜜蜂，深深信奉着“酿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的隽永。

“吃了没？”

刚到办公室，便与这句亲昵到急切的问候撞了个满怀。王姐又开始了每天早晨的料理，电饭煲的底部像哼歌一般冒出串串细密的气泡，饺子在沸水中翻腾，白雾缭绕的上空氤氲着水汽，将晨起的困倦驱散殆尽。

“来，这是你的。每天都这么辛苦，得加强营养呀。”

她热心地盛起一碗刚出锅的饺子端到我的桌上，我紧紧攥着递来的一次性筷子，外表波澜不惊，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起初，方便面是我们赖以充饥的唯一食物；到后来，单位有热心的同事为我们置备些干粮。内有“临时妈妈”辛勤操持，外有“热心盟友”慷慨解囊。雪中送炭，礼轻意重，更何况这些困境中的馈赠对我们来说，心中的感激已经不足以用一句简单的“谢谢”来表达。不需要太过华丽的辞藻，真情在生活的点滴间自然流露，感性到让人感动。

吃饭只是为了活着，相比之下，给予是快乐之源，而快乐生来就是值得共享的。

今天你服药了吗？

就好比2011年日本的福岛核电站泄露后，社会大众疯狂采购并囤积食用盐一样；适逢新冠病毒横行，吃药在一定程度上成了健康保卫战的最后防线，哪怕它在多数时候只是起到安慰剂的作用，同前些日子的双黄连口服液疯抢事件一样，虽然多了些盲目，给人以急病乱投医的错觉，但在严酷的事实面前，真实到让人心安。

“来来来，吃药啦。”

疫情初显势头，单位便采购了莲花清瘟胶囊。忙里偷闲的时间里，吃药成了一日三番的必做功课。

“我觉得吃药之后有点不舒服。”

“是吗是吗？我也有这种感觉。”

“感觉这药在发挥作用了。”

三个姑娘一台戏，演绎到正精彩的部分，我慢条斯理地插了一句——

“感觉剑突后有一种灼烧感。”

“啊，你够了！”

工作之余，消遣之隙，攀谈学术，回头想想，心生一种难以名状的诙谐。抗疫行动进展得热火朝天，药不能停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

早晨醒来便被一股淡淡的中药气息洗涤身心，待到中午用餐时分，方才知晓这不是错觉。食堂的餐桌上，白花花的大锅冒着热气，边缘沾染了少许棕色的汤渍；好奇地伸长脖子远远向锅中张望，可以清晰地看到锅底堆积着厚厚一层条带状的中成药材。

“每个人都要喝，增强体质的。”

盛装药液的大勺在一只只手中接力，锅中的液面低沉，手中的纸杯满盈，浓郁的药香萦绕在明亮的灯光下，温柔地安抚着一颗颗诚惶诚恐的心。

“干了这杯药，我们继续战斗。”

药是苦的，心是甜的，初春是暖的，未来是充满希望的。

今天你还好吗？

一句你好，如沐春风；一句你还好吗，剪不断理还乱——二者内涵相差甚矣。何出此言？因缘自从生活中来。

工作按部就班，辛酸枯燥，只有学会苦中作乐，方才心有余力。善意的调侃恰到好处地舒展紧张的心绪，令人回味无穷。曾有一日，结束工作已是凌晨二时，会议室只剩下老王头、造业、XP和我四个人。临走前，XP忽想起一遗漏之物，故折返取回，本以为同行的三人不辞而别，殊不知三连的惊喜乃至惊吓已在楼梯拐角处恭候多时。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XP这么个单纯到有点可爱的傻孩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数次成为了无意而为的牺牲品。

“你吓死我了！”最初的她，吓得小脸煞白。

“我记住你了！”现在的她，气得小脸涨红。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对比鲜明的转换，扭头看了看同桌的同桌，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在惊吓XP的事迹上，老王头可谓是战功显赫。都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XP也开始了自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伟大企划。

如果说专注也是一种错，那沉迷于工作无法自拔的老王头就是当之无愧的受害者，XP和造业每逢休息时间便热衷于聚在一起大声地讲悄悄话——至于为啥是悄悄话，完全是站在老王头的角度就事论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但在XP“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复仇计划面前，似乎勉强合乎情理。

话题通常都是围绕老王头展开，适逢精彩之处，二人笑得花枝乱颤；察觉身边的异常，老王头只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惊喜是一种有趣或无趣的体验，但真正意义的惊吓，或许就等同于惊恐。

一直以来，流调工作在外人眼中都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只有亲身实践，才能洞察真相。疫情的前中期，每天都有大量病例等待流调，面对面较通电话更有效。如此一来，前往感染区接触病人，自然会带来诸多隐患，担惊受怕的情绪与日俱增，疲惫堆积于心，夙夜难寐。

我们之所以能一路坚持过来，离不开背后两位领导的鼓励与支持。从应急程序响应的第一天起，崔主任马不停蹄地奔波于办公室和流调现场之间。当流调工作遇到阻力时，他会在第一时间为我们排忧解难；如果哪里出现了涉及人数众多的聚集性疫情，他会积极组织带领前去深入调查；多少个夜阑人静的深夜，他仍孜孜不倦地在报告写作与修改上对我们进行指导。

如果说崔主任是我们成长为精英途中的导师，那郭主任就是撑起一片天的勇士。身为中心的顶梁柱，他承受了一切外界压力，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带领所有人冲锋陷阵，攻坚克难。即使双眼熬红，也不曾动摇过他心中解除疫情的坚定信念，像一颗枝叶茂盛的大树，为我们遮风挡雨。多亏他的担当，中心才能在风雨中屹立不倒。

有这样的榜样在身边，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努力、不坚持呢？

近些日子，小队的成员们接二连三出现身体不适，成年人应有的担当提醒我们坚强，一直以来，我们都秉持坚忍不拔的美好品德，从开始到现在，顶着来自外界的压力砥砺前行，永不言败，无奈事与愿违。

先是老王头过度劳累，接着是二毛咳嗽声不断，XP自感全身乏力，其他人虽然症状不明显，但都略感不适。工作安排紧凑到让人喘不过气，加上二次交接困难重重，大家对出现的小问题都不以为意，直到身体状态不佳的大毛开始发热，这才意识到危险隐匿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真的好怕自己确诊了。”

“放心好了，你不会有事的。”

此时此刻，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安慰的话在脱口之际也变得绵软无力。

毫无疑问，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到现场接触病人，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确诊患者。也有过几个医务人员感染的例子，当询问起感染来源，“我路过时他刚好打了个喷嚏”的说法无不让人心惊胆寒。

“你戴好口罩，离我远点，不要把你传染了。”

戴着双层口罩的大毛，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她从我的手中接过盒饭，回到屋内自我隔离。

被小小的病毒玩弄于指掌之间，很不甘心呢。面对掩上的门扉，我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后来得到主任的许可，我们每个人都采集了咽拭子送检。在等待的时间里，每分每秒都是期待与不安交织的煎熬。

如果我们当中有人检测阳性了，会怎么样呢？

我们不会去想，也不敢去想。

所幸的是，次日晚上得到通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我们都安然无恙。

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新型病毒，对年轻的一代并不友好。时常在心底悼念那些在抗疫中为国捐躯的医务工作者，他们的音容笑貌无时无刻不在警醒着幸存的我们——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平安为大，请多保重。

今天你想家了吗

因疫情的蔓延速度远远超乎想象，1月23日，武汉封城；1月26日开始，黄梅县及周边乡镇也陆续封闭。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却只能隔江相望。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回家了，就算不是恋家的个性，也会有所牵挂。

我们都是梦想家，一旦醒来，剩下的只有想家。

全国各地陆续开始复工，而此刻的湖北，就像一片栖身于波涛之间的孤岛，在风雨的倾泻下居无定所。与此同时，我们一直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从新年前一周开始，全程无休。为了社会的安定，为了广大民众的福祉，舍小家顾大家是所有医务工作者矢志不移的根基。

之前和二毛到康泰医院流调，结束工作后下楼，发现入口处的大门已被锁上。楼上都是封锁区域，能包容我们的，只有狭窄的楼梯。等候帮助期间，他的手机响了，是父母发来的视频通话。隔着屏幕，他强作欢笑，向父母报平安；屏幕上，出现了另一个手机，屏幕的那一头，是他的姐姐。四口之家的天伦之乐，只能寄托于短短几分钟的视频通话，一年一度的团聚，在现实的哂笑声中勉强拼凑出完整的残缺。

乡愁是一纸薄薄的家书，笑容在正面，失意在背面。

明天你想做些什么？

临近尾声，很多人都在列举自己的愿望清单。

点开微信，如约收到了这一邀请。

“疫情结束之后，一起去旅行吧。”

手指在键盘上输入，言至半途，清脆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是啊，如果一切恢复如初，我们或许能好好休息一下了。身心俱疲，累并快乐着。

“我想吃炸鸡！”

“我想喝奶茶！”

“我想涮火锅！”

旁边的几个小伙伴殷切呼喊，我不禁想入非非。

说实话，那家烤肉我都惦记好久了……

只是，还要多久才能结束呢？

战事一触即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入到高潮，但神龙见首不见尾，令人忧心忡忡。前路茫茫，虽然新型冠状病毒一路胡作非为，让社会大众恐慌过、憎恶过、为之愤怒过，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不平凡的2020年舞台上，它终会失宠，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玩笑话。

每一粒沙都有理想，聚沙成塔是它夙夜以求的使命，纵使一遍又一遍受到波涛与海浪的拍击，雨过天晴之际，正是它涅槃重生之时；沙有韧性，也有棱角，但海水没有感情，也不懂怜悯，盐分的苦涩会在时间的推波助澜下，将沙吞噬殆尽；浪的助力，又何尝不给予沙以无限可能？终有一天，沙会寻找到一只接纳并孕育它的贝，定居于此，慢慢成长，直至变得圆润，圆润到可以媲美一颗完整的句号。

作为一个去年刚刚毕业的职场新人，以县疾控中心流行病学调查小组成员的身份参与这场声势浩大的战役，我备感荣幸。胜利的曙光近在咫尺，一切的辛酸苦辣如过眼烟云，足以教人刻骨铭心。

在这场战役中挺身而出的我们，一边失去一边寻找，遗失了迷茫，寻求到真理，谱写出的一段段佳话，将会载入史册，成为每个身临其境之人的记忆珍宝。

2020年2月29日

作者：张昭芸，24岁，2019年7月1日毕业于山西医科大学，今就职于县疾控中心，热爱写作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