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捏

最近比较累。

昨天下午昏睡了两个小时,醒来有种“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此身为谁”的迷惘。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又被手里举着的《大秦帝国》“乒”地砸在脸上,索性就此睡了。

今天早上想起床,脊椎不同意——“咔吧咔吧”扭动了一会儿,用手撑着床,把自己像折尺似的一节节费劲打开,这才僵直地立在了地板上。

不行了,非去“手技王”不可。

25号吴师傅刚好有空,这简直太好了。

瘦瘦的吴师傅过足烟瘾进来了,拖着脚走路——按摩是非常耗费气力的工作,他又是店里响当当一块招牌,工时排得满,常在他面上看到疲惫的神色。

一搭手却觉不出丝毫倦意——每次只要是吴师傅按摩,人就有一种失去对自己身体控制权的感觉,只能抱定任他“拿捏”(宰割)的心态。

那感觉非常明显,从他上手的那一刻,身体的各个部分就像是学生电脑室里的一台台分机被中控台统一管理了一样,再也不能各行其是。那是精准的控制和拿捏,却不是疼。

我是极其怕疼怕痒的人,对按摩向来敬谢不敏。奈何筋骨的呼声一天高过一天,近两年按摩竟渐成“刚需”之势。

很多师傅都按得相当疼。起初我的想法是“痛则不通”,痛上一小时,舒服一星期,还是值得的。直到遇到吴师傅,才知道有些痛并非必须,而是按摩师傅技艺未臻高妙境界,以诚以力来补的结果。

吴师傅的那一双手,有牵一发动全身的本领。某些穴位被他拿捏住的时候,我简直是银行密码也肯给了,只是他没问而已。

被他按过之后出来,仿佛一路踩在云端。

他将每处关节揉松了、抚慰了、重组了、融合了,然后放你起身——让人带着如初生般的新异感,带着灵活了、柔软了、协调了、焕然一新了的躯体,重新在世上行走。莫名让我想起被太乙真人重塑肉身的哪吒。

今天时间有限,只是趴着按摩。

昨天跑山的后遗症是肌肉酸痛,腿若灌铅;现在小腿被充分放松了,舒坦了,大腿却依旧僵硬疼痛。

于是,阳光下的我头一次意识到:人除了可以以“上下半身”“左右两边”区分,竟然还可以被截然分成前后两片!

我就这样带着旧的疼痛悲鸣的前半身和新的舒坦欢唱的后半身在路上走,用整个身体诠释了“对比”的写作手法和“分裂”的精神状态。

每每被他按摩过拯救过之后,我总是由衷感激地说很多“谢谢”;他总是淡淡一笑,边拖着脚步走出门去吸烟,边说“客气啥”。

豹子爸说想跟他拜师学艺,他也慷慨地说:“敞开儿教你!……不过还是要练得多,手上才有劲儿。否则就是教会了,按一会儿,手就软了。”

吴师傅的媳妇儿是徐师傅,胖胖的,脸上总是透着笑意。她说手艺全是吴师傅教的,自己站一天累一天,回家“还是人家给按按,就能松快点儿。”

吴师傅和徐师傅五十上下年纪,凭手艺吃饭,相互帮衬照顾,日子拿捏得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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