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情缘】家住滦河边儿
一条滦河水,把老家和双塔山分开。在老家住着时,村里人都称呼双塔山为“河那边”;老家拆迁后,村民们搬到双塔山租住,消失的村庄和老家反倒成了“河那边”。
四十年前,十岁的我站在河那边儿,痴痴地望着河这边儿;
眼下,五十岁的我,木然地坐在河这边儿,呆呆地望着河那边儿。
记忆在流水中游走。
儿时的乐趣,一半来自滦河水。
夏日的午后,阳光把河水晒得温热。成群结队的小伙伴们,撒着欢奔向大河套。约定俗成似的,女孩在上游,男孩子在远一些的下游,大人们白天忙着干活,也不爱和孩子们凑热闹,一般在晚上去河水里洗澡解乏。
那时不知道什么是蛙泳的我们,只会一个劲儿地“狗刨”。间或从桥上跳下去往水里扎猛子。
有一次,我和最好的伙伴立英扔毛巾玩儿,毛巾湿了,沉底了。我们便扎猛子去水底摸。自己扎进了一个沙子坑,怎么也游不出来。喝了几口老汤后,眼看着就要沉底了,立英游过来拽着我,往出游,可是游不出去,迷迷糊糊的自己开始还听见立英大喊,救命救命。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我俩躺在岸上,身上盖着我们的衣服。紫着嘴唇的立英说,是谁把咱们救上岸的?还以为被淹死了呢。回村后,没捞到毛巾的立英,被她奶奶打了两笤帚疙瘩。我家毛巾多,没被发现。邻家二奶奶说,八成是滦河水里的水神救了我俩。从那时起,心里边对滦河水满是感激和敬畏。
腊月里,滦河水结成厚厚的冰层。我们在上面打出溜、滑冰车、抽冰嘎。大人到孩子不去的地方刨冰块儿,运回家用来冻肉。
爱寻根溯源的自己,成年后带着小时候的疑问,先后去过丰宁坝上,围场坝上,唐山滦县,内蒙古多伦,每处滦河水,都是那么亲切。
原来,在滦河边儿上生活的人多着呢。全长877公里的滦河水系,流域面积44750平方公里,一路上灌溉着稻田,菜园,滋养着无数生灵。
从书本上,知道滦河旧称濡水。位于中国河北省东北部,发源于河北省丰宁西北的巴彦古尔图山北麓,流入内蒙古自治区时,滦河便叫做闪电河了。在多伦县附近,有上都河注入称大滦河,经两度曲折,再度转回河北省,在郭家屯附近汇小滦河,后称滦河。
此后,滦河干流呈东南向,横穿燕山和冀东平原,最后在乐亭县、昌黎县注入渤海。当年站在渤海边儿,心情澎湃的自己,是不是也有来自滦河水的感应呢?
现在的居住地承德,也有一条河,名为武烈河。发源于隆化县的武烈河是滦河的一条支流。滦河,承德地域最大的一条河,堪称“母亲河”。原来,这些年滦河水始终都在身边流淌着。
前年,在离宫展出的《承德百年缩影》提供的老照片中,一幅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老照片,吸引了视线:一艘老式木船,停泊在宽阔的水面上,头戴草帽的渔民,蹲在船上吃饭。
照片下书写着一行小字:昔日滦河渔民。
隔着一个世纪,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们那一辈,有了大致轮廓。光阴的故事里,生命在断裂也在延续。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昔日家乡真实的写照,数年间,变成了老电影里的影像,令人喟叹!
沧桑何须千年。
而今,映入眼中的滦河水,除了汛期,大都裸露着干枯的河床,哽咽着疙疙瘩瘩气息不畅。已然没有了承德第一大河的气势。引领经济潮流的商家,还是盯上了消减清瘦的滦河水岸,弥足珍贵的水资源,成为炒作资本的卖点。一座座突兀的高楼下,曾是大片大片绿油油的稻田。
横亘在眼前的现状,触痛良知,可也只是瞬间的事儿,很快不了了之。高一声低一声间断间续关乎生态环保的呼吁,离真正付诸有效行动,还要多久?
假如倒退若干年,滦河两岸的高楼大厦,真的是站立在水中央了。从海—到江---到河,不敢想象,N年后,我们后代的后代,将会看到怎样的滦河水?怎样的田野?曾摆渡过康熙龙舟的滦江水,曾建有华丽行宫的喀喇河屯,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已然改变了模样。
时间向前,记忆往后。隔着淙淙滦河水,我仿佛看见了四十年前的自己:清清瘦瘦的小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天真的目光投向河对面,无限好奇,河那边灰色的凸起,是什么呢。
——长大到河那边去。是小时候的理想。
终于,小马过河般,淌着有时深有时候浅的滦河水,来到了河那边,商场、电影院、邮电局、收购部,真开眼。
那灰色的凸起,原来是矿机厂的尾矿仓库,储存着提炼完铁粉的渣滓。不美好,甚至有些糟。
“每个人自身就是一个世界,都以为能走到梦想的尽头。然而真正所能走到的,只是离最初的自己最遥远的那个边缘。抵达某一个时间点前的一路上或者不知不觉,直到有一天回过神来朝背后望去,才发现,自己的脚下已形成了一道鸿沟。把自己和自己的过去,甚至和过去的自己都彻底隔绝了。”
——河那边,拆迁两年多还没动静的老家,沦为一片废墟,遍地砖头瓦块。没有禾苗的田野,春天如同虚设。迢遥的风,从梁上刮到梁下,在倾颓的院墙窟窿里打了个旋儿,掉转头消失了……
多想穿越到过去,在河边的小树林,在学校的角落,在庭院的旮旯,俯身拥抱一下那个敏感的小女孩,和她一起跳方格,跳绳跳皮筋,分担她的孤独和忧伤,让她学会为自己申辩,而不是蚕似的包裹着委屈着,让心总是蜷缩着。
可是,回不去了。
愿你我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这样想着,却岑然泪流。模糊意识里,恍然感觉那小女孩向我跑来,用小手轻轻梳理着我芦花般的头发,抹着皱纹里浑浊的酸泪。那个小小的孩子啊,有着不同于年龄的孤独和爱意。
回不去的河那边,回不去的童年,回不去的村庄,滞留在心里回旋打转儿。
以为离开老家后,走出很远了,却原来只是一条河的两岸。
数十载岁月,犹如桥下流水,汩汩流着,一波波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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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乡土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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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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