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备忘

收藏备忘

今年冬,与邵秉仁主席一个月内两次相聚,分别在苏州和惠州,我自然就多了几幅他的书法。有我提出要求的,有他主动写的,也有他随意练笔,有小误欲废弃的。我觉得有点错漏,有了故事,更显珍贵。我把有错漏的一类看做收藏界难得的错版人民币、错版邮票。

每一幅都应记录备忘。

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是如今仍能大致背诵的,已多次求书法家写。其中两句“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一句是文中上一联的尾句,一句是下一联的首句,合在一起不对格律讲究的平仄规则。但是主席说:你喜欢就好。去年9月,我去掉了每句的第一个字,改成“容膝之易安,日涉以成趣”,主席写给我。我见我哥有个园子,他整天在侍弄中自得其乐,这两句于他是极应景的,就送给了他。我自己也想有一幅的。这次在惠州我提出来,主席斟酌一下,把两句顺序调换,写成:“园日涉以成趣,审容膝之易安”。在房价持续高企的现在,更需要在容膝的小屋里心安。

他见我一直中意这句话,稍想了一下,是在创作。他知道我有一个女儿,也是一个以读书为生活方式的,他就这句话即兴改写:园中已成趣,膝下追易安。意思是家庭已成情趣,膝下的女儿才情可追易安(李清照)。这自然是主席的期望。可巧,女儿最早追星就是李清照,那是她小学高年级快上初中时,喜看《李清照集》和李清照的传记一类,有关李清照的资料她收集过一阵子。这幅字落款题女儿名专属,想她是喜爱的。

王维《辋川别业》的两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先是在苏州写过,夫人特喜欢就晒了一下,被远在加拿大定居的侄辈看中,希望布置在加拿大的新居。夫人似有不舍,只好腆脸在惠州再要一副。对照一下,别有味道。

“舍得”二字常被书法表达,也多见于一些家里、办公室里。这是在苏州时主席写在一张裁小的纸上,没指定给谁,我就顺手据为己有。

草书虞世南的《蝉》和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写在印有瓦当的仿古纸上。主席说这纸质地一般,不过印有瓦当是古纸的做法,有古意。他本是用这纸练笔,随性的写,竟引出了他的行草风格。我见他自觉地写虞世南的《蝉》不止一次,说明他喜欢。“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这也是历来士人应有的清高吧?由于写的随性,最后“秋风”两字只好安排与落款题字一样大小。

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一气呵成,也带出他文人的兴致来。正因为兴致极高,有些忘我,最后一句“唯见长江天际流”少了一个“江”字。

这两幅行书更接近草书,都有错漏,我看见了他写字时的兴致与内心的力道,觉得更珍贵。我也征求他意见,盖了章存留。

中国传统文化比较深奥,融入了多门类艺术修养。书法就是这样,初级水平欣赏的是笔画、棱角,高层次审美是书法里的写意、画境、音律。如果把一个仅有点基本功的人的书法给普通人欣赏,可能更容易获得赞许地欣赏,而高手的作品在普通人的眼里可能很不起眼。再次想起弘一法师的遗笔“悲欣交集”,我倒不愿听到人们说这是弘体书法,或佛体书法,一个书法大家,到了晚年炉火纯青的境地,写出来的反而是这样似乎拙如幼儿写的字来。有些审美累积的人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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