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务】浅谈讯问的基本方法和策略（上）

纪委监委小说《梅山会》隆重出版

作者：筱 白

如果说职务犯罪调查是一门艺术，讯问则是这门艺术中最重要的部分；倘若把讯问看作一把斗败对手之剑，那么运用何种招式使这把利刃发挥最大的威力，则是摆在每一名办案人面前值得思考和研究的问题。

依据讯问工作的一般规律，以时间节点划分，笔者将讯问工作分为“讯问前、讯问中和讯问后”三个阶段。

一、讯问前

  （一）讯问前的三项基本任务

（1）思考、明确本次讯问所要达到的目的和效果

①让思维站在本次讯问对案件调查全局影响的高度，找准突破口、命中要害点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动一发而牵全身”。首先，一定要在思想上高度重视每一次讯问，这样才能激发我们应对讯问工作的各项能量储备。其次，要对通过本次讯问会对全案调查起到哪些作用和贡献做到心中有数，要有的放矢、带着目标上阵。第三，研判本次讯问的关键点，摸准对手的“七寸”，争取攻其要害、逼其就范。要知道，一次成功的讯问很可能是打开突破口、扭转攻守态势、全线击溃防线，甚至挖掘新战果的机会。做好了这第一点，我们就为整个讯问工作的进行开了个好头。

②一人犯数罪、同种罪刑犯数次、共同犯罪等情形，其讯问方法和策略必有所区别，一定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比如一个人既挪用、又贪污、甚至还受贿，其不同的犯罪行为的动机、手段、心理都是不尽相同的；再比如一个人多次贪污或者多次受贿，其党性、信念可能严重受损，对抗心理会加强；再比如共同犯罪中，分工不同、情节轻重不同，其订立攻守同盟的牢固性必然不同。所以，面对上述不同情形，一定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要依据具体情况有针对性的对待。

③不要期望一次讯问就破解全部问题，循序渐进、量力而行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职务犯罪调查工作本身就是一个拨茧抽丝的过程，讯问中会发生各种各样的状况，有些甚至在我们预期之外，这就需要办案人要有处变不惊的定力和随机应变的能力，始终保持平和的心态。

（2）吃透案件、全面了解被调查人

①吃透案件的核心是要快速、系统梳理已掌握的事实和已固定的证据，这些就是调查人员手中的“底牌”，梳理得越清晰，构思“出牌技巧”才越有底气（知己）

熟悉案情是奠定驾驭控制全案的基础。熟悉案情才能知晓案件的特点与被调查人的关系，才能把握案件的基本脉搏和本质。而被调查人与案件的关系，是靠办案人掌握的事实和固定的证据来确定的，我们掌握的证据越充分，证明被调查人与案件的犯罪事实的关系就越强，事实上，我们的调查活动实际上也是为了证明这一关系而存在的。能够证明被调查人犯罪的大量证据，只有他自己掌握得最全面。所以，讯问人的行为目的是向被调查人要证据，至于要什么证据、怎么去要，只有在非常熟悉案情的前提下，才知道要什么、不要什么，才知道什么是客观事实、什么是谎言。因此，只有吃透案情，才能做到心中有数，才能真正驾驭全局。

②讯问前一定要结合“六必知”等内容，尽可能全面了解被调查人的各项基本情况，尝试对其心理画像，这是重要的“换位思考”过程（知彼）

我们对被调查人了解得越全面、越深入，才越有利于找准他的性格特征、思维方式、语用习惯等个性化信息，才能利于我们“照方抓药”，利用被调查人的弱点做文章。

（3）制定工作预案，撰写讯问提纲，谋划讯问基本策略

①制定与讯问相关的各类工作预案，上述预案一定要针对性强、实效性好，预案越细致，面对突发状况才越冷静

②讯问提纲要紧扣案情、围绕犯罪构成展开，且要留有因估量不足或超出预判所需适时作出调整的准备与空间

“工欲成其事，必先利其器。”讯问提纲正是服务讯问的一把好工具。在吃透案情的前提下，制定较周密、针对性强的讯问提纲，势必会帮助讯问人牢牢把握节奏和占据主动。当然，讯问是动态变化的，讯问人要根据临场实际状况，随时调整、补充讯问提纲，使其始终与我们的讯问目的和效果保持契合。

③讯问基本策略主要包括：讯问环境和氛围的营造、讯问人员的分工与配合技巧、讯问节奏的安排与把控、证据使用的顺序与方式、超出估判的应变措施等内容

(二）讯问前任务的重要性与作用性

（1）重要性

就重要性，笔者引用《孙子兵法》中的两段话加以概括

①《孙子兵法》<作战篇>有云：“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②《孙子兵法》<谋攻篇>有云：“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2）作用性

作用性可概括为三点：一是坚定信心、二是掌握主动，三是事半功倍。讯问是一场与被调查人进行心理较量的攻坚战，是一场非常艰苦的心理对抗过程，是智慧、才能和意志的较量。如果讯问前的工作准备不充分，很容易在对抗中处于被动，甚至产生畏难情绪，导致讯问工作的失败。相反，如果我们有计划、有步骤地采取事先经集体研讨制定的相应办法与策略，办案人就会带着坚定的信心上阵，在讯问中也会始终掌握主动。俗话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讯问前的准备付出的努力越多，讯问中的状态就会越轻松，收获肯定也会达到甚至超过预期。

二、讯问中

传统的讯问方法大多是“以老带新”、“以战代训”等方式，往往杂糅了各位老办案人的过往经验与讯问习惯，但缺乏体系性与动态性。

笔者以下讯问中的方法介绍是在吸纳传统讯问方法的基础上，又借鉴“九步讯问法”后，融汇而成，旨从讯问体系的架构上进行探索。

笔者将讯问的步骤归纳为六字“口诀”，分别是：亮、引、阻、沟、建、供。以下从这六方面逐一阐述各步骤的方法和策略。

（一）“亮”

（1）“亮”的基本要点

①亮明身份

除履行程序告知外，可由从讯问人介绍主讯问人职务、能力，一方面表明组织对本案的重视程度，另一方面树立主讯问人权威，威慑、打压对手气势。树立良好的形象和权威是讯问的重要因素。首先要衣着规范，主、从讯问人要保持一致，这点目前已经有明确的要求；其次要言语规范，语言要生动、严密，合乎情理又富于逻辑，严禁使用不文明、侮辱性用语、严谨虚张声势、狐假虎威；最后要规范情绪，尽量做到“喜不形于色、怒不形于容”。讯问过程中，在与被调查人交往时树立良好形象和权威，会在双方的心理对抗中给被调查人形成讯问势能和威严力量，要让对方能够深切感受到你的老练和专业，在一定程度上势必会增加其自愿供述的概率。

②亮明政策

从正、反两方面阐述，点出路、打侥幸，但绝不能许承诺，以免使被调查人产生讯问人没有掌握足够证据，底气不足的错觉。无论是正还是反，都要尽量使用纪法原文想被调查人讲解，不要在言语中掺杂主观化、情绪化的词汇，更不能许诺条件。比如“你只要好好交待问题，我们就给你认定自首”、比如“你今天不说实话，就别想回家了”

③亮明工作进展

可利用“案卷效应”，适当打几张“透明牌”，但要把握分寸、点到为止。

（2）“亮”的策略使用

①“找台阶”

亮明政策时，可替被调查人“找台阶”，挖掘其“免责特征”，是否由于社会环境原因或他人因素导致其被迫实施了犯罪行为，如“行贿人硬要送，反复推脱无果”等，目的在于促使其有供述犯罪动机的欲望。

②“透明牌”

可将证据材料放置于审讯台，若证据材料不多，可填充其他材料作为道具——形成“案卷效应”。依据讯问前的充分准备工作，可适当点出被调查人个人、工作、家庭等情况，甚至与其犯罪行为对合的关系人的名字，试探被调查人心理防线，令其认为讯问人掌握大量证据，自己在对方面前是透明的，进而促其产生畏惧心理。

（二）“引”

（1）“引”的基本要点

①引入节奏

如果被调查人态度蛮横或缄默不语，讯问人要及时作出应对，不能让讯问氛围僵冷，可先从家庭、工作、被调查人作出的贡献等切入点谈起，但语句不宜过多，打“感情牌”的目的是让其情绪放松，只要有来有回地谈起来，就能掌控好讯问节奏，慢慢转入正题。

②引入主题

讯问提取的案件的核心问题被称为主题。主题又分为单一主题和混合主题。单一主题是以一个情节为核心的构成，可以是一个独立的案件条件；混合主题是由许多单一主题构成的组合体，一案涉及数个罪名、一案涉及同一罪名的数个情节。讯问对抗中的案件主题是处于封闭状态的，这种封闭状态下的主题，只有在适时、适情、适度空间状态下才能够涉入。

选择涉入主题时间，适情采取相应切入主题的方法，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讯问提纲和临场变化发问，认真听取被调查人的供述和辩解。在这个阶段，不轻易打断、不急于表态，即便知道对方所说是谎言伪供，也要让其完整讲述。

（3）“引”的策略使用

①促其言、观其行

引入主题时，当被调查人说谎或伪供时，讯问人一定要有耐心，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和表情，不能表现出厌恶、烦躁的状态。被调查人在这个阶段存在戒备、抵触、侥幸的心理都是正常的，其实我们让其“自圆其说”的过程就是把脉其心理状态、试探其可供欲望、查找其矛盾漏洞的最佳时机。

②引入主题的方法

A、自然平稳，顺着事实和情节循序渐进；

B、迂回围歼过渡，从侧面提出问题，扫清外围，堵死退路，要注意隐蔽讯问意图和进攻路线，迂回的氛围要和谐，围歼要迅猛；

C、单刀直入过渡，作为刀的事实或者证据要牢靠，通常是在被调查人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切入，切入的气氛要凌利，但一般要采取“打拉结合”的方式；

D、连续进攻过渡，周密设计步骤、根据事先评估、针对心理特点多管齐下。

③“感情牌”

人都是情感动物，再狡猾、顽固的被调查人，也总有其情感上的弱点和痛点。对尚未泯灭良知的人来说，感情牌的是有效的，比如对组织的感恩、对父母的孝敬、对配偶的愧疚、对子女的呵护等。

注意激发、保护和引导其向善的一面，压制其趋恶的一面，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戒之以法结合起来，促使其情绪放松，对讯问人产生好感，为逐步建立信任打下良好基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