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故事】童年的记忆（十五、十六）
童年的回忆（十五）
文/云淡风轻
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我几次三番地遭遇磨难，不知是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之前的考验？如果是，你随便降吧，我乐于接受考验！
但也吃不消老是朝“死”考验啊！那不是整人吗？唉！上帝也有失信的时候，苦苦等那个“大任”到现在，上帝除了赐给我几个孩子和一堆先人留下的债务，再见不见动静了，我怀疑“上帝”是逗我玩的，被他老人家忽悠了！
生命不息，上学还得继续。
提到上学，急需解决的头等大事成了棘手难题：靴子破了，又不允许赤脚上学，怎么办呢？
奶奶给我做的布鞋因少一个面布，被迫停工。奶奶说空了就去姨奶家讨一块布回来，鞋子就可穿了。
我心里特别渴望有一双香草那样的运动鞋，那是她们家城里一个有钱的亲戚送她的。
桔黄色柔软的橡胶鞋底，粉红色的鞋面，两排金色的气眼上穿一根粉色的鞋带，在系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好看的就象白雪公主的水晶鞋！穿起来肯定既轻快又舒适，走路都要比别人快的多！多神气！
我在梦里无数次穿过香草的“水晶鞋”，感觉轻快的象一只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飞……
俗话说：闺女穿娘鞋一老样子。那么，我今天是：孙女穿奶鞋，是不是应该是老祖宗的样子？！
我身穿姐姐打了几个补丁的花布衫，身背爸爸的“破裤子”，脚“趿拉”奶奶大了几号的尖头鞋，有点是肩负几代人的历史使命，寄托着全家的希望，“任重道远”啊！
走在去学样的小路上，一边走边唱着：小要么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不怕风雨狂……没有学问，我无颜见爹娘！
妈妈如果看到我走路的样子，对我“淑女”标准要求的梦，肯定会破灭的。
刚出家门，就呈现大有“潇洒走一回”的英姿！故意高抬脚轻落步，时不时的玩杂技一样，脚往上一踢，把奶奶的大鞋抛向空中，然后用手接住穿上，另一只的鞋子再飞起来，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笑着，把奶奶的鞋子当成了玩具，好像几天前是别人为了脚疼哭天摸泪似的，真是好了伤疤忘记痛！
太阳徒劳地绕着地球转了几个大圈，十天过去了，什么都没改变。
我还是原来的我，不同的是靴子换成了奶奶的尖头鞋，“呱哒呱哒”的伴奏变成“踢踢踏踏”的音乐。
这段时间有老师和哥哥的辅导，功课没有落下来，做起作业还是如鱼得水，得心应手。
吃了牛牛给我的五颗花生，在他乞求的目光下，心领神会地把做好的作业递到牛牛的手里。牛牛如获至宝，奋笔疾书，课堂作业很快完成了。皆大欢喜（现在想想，有点误人子弟）！
印象最深刻的，是老师最后一节课问我们长大后的“理想”是什么？
同学们七嘴八舌，想当医生、警察、老师、科学家、解放军、歌唱家甚至想当大官的，反正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轮到提问我了，我的理想是什么呢？该说的知道的行业都被同学们抢说完了，我不能说我的理想是想拥有一双香草那样的鞋吧？
死都不能说，说出来丢面子！香草知道又会感觉高高在上，了不起的。
我是马妮妮，是全班孩孑的王！理想肯定也要比他们的好，比他们的大才对。但理想是什么呢？真急人！
绞尽脑汁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五奶奶家千金经常哼的歌：我的理想不是梦！她可是在城里上班，是个有文化的人，她的理想一定是最大最好的！
就这，绝了！多气派啊！
“马妮妮同学，告诉老师，你长大后的理想是什么？”
“我的理想不是梦！”自信的笑容里带着洋洋得意！
我能感受到同学们目光里满满的佩服！仿佛他们的“理想”在我的“理想”面前简直微不足道，不值一提！没办法，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
老师微笑着问：“你的理想不是梦，具体是什么呢？谁告诉你的？”
“五奶奶家的大姑姑，她是城里人。”多诚实，多星范！说出的人都不“土”。
老师笑的更舒心了：“很好，马妮妮，好好努力学习，老师祝愿你的理想不是梦！”
我的理想不是梦，但是一个“谜”！也许就是因为当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所以要倾尽我的一生去解生活这个“谜”，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谜底是什么东东！
爸爸一米八一的身高，挺拨伟岸。天庭饱满，五官端正精致，棱角分明的脸上总是带着谦和的笑容。书生气十足，从不发火，与任何人都友好相处。不发火不等于他没有个性，如果谁再太过份的情况下惹火了他，他会命都不要了与你争个上下高低！但对家人，一次都没爆发过。有时为点琐事和妈妈吵架，都是爸爸以失败告终。
爸爸很爱面子，当农闲时聊天，别人都说自己在家里怎么怎么当家作主，一手遮天的时侯，爸爸就会说：“我们家的大事都是我做主，小事他妈说了算。但我们家从来只有小事，没有大事！”
妈妈叫后心里美的那个乐啊，幸福地就像刚上花轿的新媳妇！
我很像我的爸爸，除嘴巴像妈妈外，那里都像爸爸，包括爸爸的黑。可以说黑出于黑，而胜于黑。比爸爸黑的要彻底。
如果说从哥哥的身上可以看到爸爸的影子，那么，我就是爸爸的翻版。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爸爸给我们讲的关于爷爷的故事。
爸爸从出生就很苦、也很可怜。一生只见过他爸爸，我的爷爷两次面，一次是出生满月时的初见，一次是三岁时的永别！
爷爷好像就是为了给我们生个爸爸，才来到这个世上的。爸爸来了，他的使命结束了，生命也跟着一起结束了！
爸爸的爸爸是个军人，和奶奶结婚三个月就因为抗日战争的打响，毅然抛家别妻光荣从军。新兵连还没结束就去了战场。
当年战争就以铺展到整个华北地区，爸爸的家乡正处在枪林弹雨，腥风血雨的水深火热之中。爷爷所在的部队开拔徐州时路过我们的村庄。
因为此去战场，生死未卜，连长特许爸爸一小时的探亲时间。
爷爷匆忙到家时，才知道自已做爸爸了，儿子刚满月！爷爷给奶奶留下三枚银元，并把身上的棉大衣披在奶奶没有棉衣冷的瑟瑟发抖的身上，然后慈爱的把爸爸紧紧的抱在怀里，初为人父的喜悦竞让一个铮铮军人泪光闪闪！一个小时转瞬既失，军令如山倒！爷爷满腹的话还没来的及跟奶奶说就要走了！
爷爷恋恋不舍地在爸爸粉团似的小脸蛋上亲一口，对奶奶说：“我儿子就叫“回回”吧，等着我打完胜仗，就回来，和你们再也不分开了，一起好好的过太平好日子！”
爷爷一走，音信杳无，一别就是三年。
爸爸第二次再见爷爷的时候已经三岁了。
当时历史上著名的“老汪湖”战役正打的非常激烈，爷爷以荣升连长。战场离我们家一百多公里，家门口仿佛都可以听到战场上轰隆隆的炮声。爷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骑着一匹白马，和两个警卫员悄无声息地又一次回家了。
爷爷英俊的脸上还有淡淡的血迹，军装破烂不堪，腰间的两把手枪特别扎眼。
爸爸很怕陌生的爷爷，躲在奶奶的背后不肯出来，瞪着警惕的眼神，简直把爷爷当成了“坏蛋”！
爷爷伸手想去抱抱他，他竞然踢了爷爷一脚！
爷爷搓搓手温和地笑着说：“小鬼子我从没怕过，到怕了这个臭小子！”
爷爷最后的遗言是：“儿子，你是男子汉，帮我保护你妈！快点长大，老子手中的枪给你，小鬼子一天不走，就跟他干到底！”
爷爷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爸爸和自己的爸爸一辈子从末说过一句话！
奶奶把爷爷送到村头，看着爷爷一行三人绝尘而去……
从此，奶奶想念爷爷的时候就去和爷爷最后分别的路口张望，希望忽然看到爷爷骑着白马归来的身影，望了一辈子，也没等到骑着白马的身影出现……
后来听说老汪湖的战争非常惨烈，前有拦截，后有追兵，天上还有飞机轰炸，现场是血流成河，尸横遍地，战士的尸体层层叠压，老汪湖的水都红了！有人看到爷爷杀红了眼睛，拎着枪消失在枪林弹雨中……
老汪湖战役，我军全军覆没！根本认不出谁是谁的尸体！到现在也不知道爷爷的英魂在哪儿安息……！爷爷享年二十五岁！
爷爷走了，我们不知道老汪湖哪块的土地、哪一方的湖水里撒过英雄的热血，我们灵璧的县志上至今可以查到爷爷的英名！爷爷，你的后代子孙以你为荣！
奶奶也走了，带着遗憾！但愿奶奶可以和爷爷在天国里相聚，了却爷爷答应和她一起“过好日子”的诺言！
他们走了，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时刻激励着我们，勇于战胜困难，珍惜用他们的鲜血和年轻的生命换来的美好生活！遵纪守法，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本文作者系在外打拼的灵璧籍诗人马雪兰女士
（作者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