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野的乡童(三):推筒圈、骑驴、掏家巴雀儿
本文作者:马少东
推筒圈
宏盘村的男孩子拥有筒圈的人不是很多。我的筒圈是我缠了父亲好几天才去找二铁匠打的。有了筒圈,没点技术,真玩不来。
推筒圈,有两种推法:一是顺推,推钩在后,筒圈在前,在推钩的推动下往前滚;一种是掏推,推钩掏到筒圈里缠着筒圈推。这两种推法,不是一推筒圈滚跑的,掌握不住筒圈的平衡,筒圈就会颠倒,这是一项有技术含量的运动,需要多练多跑才能玩好。推筒圈技术达到“炉火纯青”时候,可以推起来,推钩不离圈,可跑可走,在筒圈快速滚动中可由顺推换成掏推,在跑动和走动中不断变换推法。宏盘村的男孩子玩得好的人都可以做到自如驾驭,圈人合一。我的技术也是一流的。
我们推着自己的筒圈,如同骑着自行车,骑着马,开着车,春风得意,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在小路上、大路上、山坡上、场面上、操场上,满村里推,展示着我们的高超技艺。没有筒圈的孩子也跟着我们疯跑。
我们推筒圈说比赛就比赛,这一比,有的人就乱了手脚,筒圈有互相碰的,自己倒的,滚跑的,扶起来再推的,追着筒圈掏钩子的,“竞技”路上“洋相百出”,谁是“冠军”没人在乎。每年学校六一,推筒圈比赛是不可缺少的体育项目,推第一名那是要领奖的。
有一次,我们在宏盘圪旦半坡上比赛,从上往下推,大家跑得飞快,筒圈比我们滚得更快,我们撒了欢儿地追。我的筒圈冲向了庄稼地,转眼就不见了。后来再也没找到筒圈。推丢了筒圈是孩子们常有的事,我再没敢让家里打筒圈,看着别人推,手里痒痒的,心里却空当当的。
我们推筒圈,满村的跑,留下了童年的轨迹,推着推着就推出了宏盘村,推向更远的路。即使筒圈丢失了,可我们还记得回村的路。
回村。找我那滚到庄稼地里的筒圈,再来一次撒野的比赛!
滑冰
宏盘村没有河流,冬天也没有能滑冰的冰面河,可宏盘村的孩子们一样能滑冰。
我们把水泼在井台下的土坑坡上冻成冰道,根本不用做滑冰车。从家里拿来铁锹,坐在铁锹头上,手握铁锹柄,从坡上往下滑,那速度、那阵势就像开坦克,冲下坡地,人翻锹飞的。
这样一个人滑冰没激情,一个人坐铁锹,后面连上一群小孩往下滑,一条长龙冲下去,那才刺激,惊心动魄。伙伴们滑下去,东倒西歪,滚在了冰雪里,有的家伙棉裤磨着冰,磨出了棉花,甚至露出屁股蛋,仍然要滑。
我们在下过雪的坡道上滑冰,没有冰鞋,没有雪橇,光凭一双烂鞋,坡上坡下的滑,冲到雪地里,栽在雪坑中。冻红了手,冻麻了脚,冻冰了鞋,但寒冷挡不住我们玩耍的热情。我们耍得顾不上回家吃饭,漆黑的夜晚,仍有我们滑动的身影。
其实,我们根本不会滑冰,那叫溜冰。管他呢,好耍就行!
看到城市里的滑雪场,我真想坐上铁锹冲下去,找回童年的猛劲。
骑驴
这肯定是男孩子干过的事了。骑驴,骑驴,是一群大小家伙欺负一头“野驴”。
冬天,各村都放开了牲口。爱串村的驴晚上不回圈儿。天义珍村、旱海子、害脑包、哈达忽洞等村的驴经常往宏盘村跑。这给宏盘的男孩子们提供极佳的机会。
晚上出去耍的几个男孩子,一旦发现有野驴进村了,很快就能纠集一帮“好骑”者,开始“围追堵截”,将没戴笼头驴逮住。不管多“凶悍”的驴,都斗不过这些“勇士”们。
有时就来一头驴,一起上手,抓鬃毛的、抱驴脖子的、揪尾巴的、蒙眼的、拽耳朵的,把驴治服。一下就骑上四五个人,下面的人打着驴跑,不服气的驴一跑,有的家伙就从驴身上掉了下来。驴连踢带跑,一帮不死心的家伙继续追赶,逮住了再骑,一折腾大半夜。
人们常说:驴是鬼,跌下来不是腰就是腿。意思是骑驴容易摔伤,可这些家伙从来没被驴伤过,倒是驴被他们骑怕了。
我没和他们一起骑过“野”驴。我和母亲经常借队里的驴骑着去古板忽洞姥姥家。我骑着,母亲拉着走,驴颤悠颤悠地,说是像坐轿子,我不觉得舒服,还铲屁股沟。有一次,堂哥也和我们一块儿去我姥姥家,我俩一起骑了头大个毛驴,这个家伙很倔强的,不听我们控制,径直跑向莜麦地里,把我俩撂了下去,摔得我很长时间站不起来。
我没那帮家伙勇敢,后来再不敢骑倔驴了。
我们那一代男孩子骑野驴,是享受征服快感的童年躁动。
今天的宏盘村又有了放野的毛驴,却再不见有蛮劲的村童追骑。
掏家巴雀儿
深更半夜不睡觉,在人家的后房檐下掏家巴雀儿窝,这是在夏天干破坏“家园”的坏事儿。我也干过,但我没亲自伸手掏过,只是协助照手电。
宏盘村这些淘气鬼,不知啥时候盯上了在人家房檐头底下搭窝的家巴雀儿了。晚上没啥可耍,无聊的就去串人家的后房檐。
为什么要选择后房檐呢?因为后房檐低,便于我们爬上去。有的人家的后房檐高些,够不着,我们总有办法,就搭人梯踩上。当我们找到了家巴雀儿的窝时,就伸进手掏,掏出一把鸡毛,原来家巴雀儿是捡的鸡毛垫窝的,毛绒绒的会享受。有时的确能掏出家巴雀儿,逮住一个,另一个飞跑了,家巴雀儿一窝有好几个,可能是它的配偶和孩子吧,有时真掏出了小家巴雀儿,我们会放回去的;有时能掏出几颗家巴雀儿蛋来,也会放回去的。家巴雀儿的蛋是褐色的,不好看也不好吃。我们还是有怜悯之心的。
掏鸟窝只是为了逮大家巴雀儿玩。不过,也有“坏家伙”掏不到家巴雀儿就祸害窝、蛋和幼鸟。据说,有的家伙掏出了老鼠耗子,吓得家伙们跌跟抢头地跑。
掏家巴雀儿窝,“恶劣”的顽童行为,不仅如此,发现田野里那些鸟窝有蛋,也会去洗劫一空,连窝端走,气得大鸟在头顶来回盘旋。冬天,雪地里套鸟,套住了的喜出望外啊!
“与鸟为敌”的童年,我们以“破坏家园”为乐、“限制自由”为荣。殊不知,我们要与鸟儿和谐相处,自然才更美好。
多想再看看村头树枝落满了家巴雀儿,听那“叽叽喳喳”清脆的鸣叫声啊!
打弹弓
拥有一把弹弓,这是宏盘村顽劣男孩子们的标配。
做一把弹弓也不容易,弹弓弹皮不好找。烂自行车里带最有弹劲,村里没有几家有自行车的,烂了里带也不会轻易扔了,难找啊!弹弓架子早就用粗铁丝做好了,到处找弹弓皮子。我为此真愁过,后来拿别的东西换到了一副弹弓皮,做成了梦寐以求的弹弓,可一拉,弹劲不大,弹不远石子,很失望地没要。后来发现家里有烂雨鞋,剪下两条胶皮,再做一把弹弓,弹劲不赖,但肯定没人家的红自行车里带做得好了,管他的,能打石子就行。
有了弹弓,相约几个伙伴,比打弹弓。衣兜里捡了满满的石子,找一个目标打,摆个洋瓶打,几个家伙打完了兜里的“子弹”也没打中洋瓶,技术没练到家!
打弹弓,村里飞来飞去的家巴雀儿是练“靶子”的最好目标。“子弹”嗖嗖地打向树上的、墙上的、房顶上的落下家巴雀儿打去,一个也打不着。有时“子弹”就偏离了方向,打进人家的窗户,打烂玻璃,家里没人,就躲过了“追踪”;家里有人的就要“追责”了,赔玻璃呗!
有人讲故事:“一队的家伙打弹弓,他的‘子弹’穿过麻纸窗户飞进了王高高老汉家的熬糊糊锅里,惊得老汉打扣了端糊糊的碗,还说,日本鬼子进村了。”
有了弹弓的家伙,包括我,就乱打目标,打鸡子、打羊、打狗、打猪。我们最喜欢打猪了,打得猪屁股一扭一扭的乱跑乱叫。太“无耻”了!
我们这些讨人嫌的家伙,打弹弓惹了不少的祸,可谁能抓得住我们呢?
抓不住调皮捣蛋的童年岁月,我们成了被童年嫌弃的人了!
老家伙,你还能拉开那把弹弓打村头树上的那群家巴雀儿吗?
玩链子枪
作为一个宏盘男孩子,谁不爱枪!拥有一把链子枪那是何等的荣光!
链子枪,自行车链片做成的手枪,曲灯子(火柴)作为弹药,有些威力。
宏盘村的男孩子“非法持有”链子枪的为数不多,能搞到一把枪的自行车链片太难了。我盼了多年后才搞到了七八个链片。自己动手做,把自行车辐条螺丝帽顶到两个链片中,用于穿火柴棍儿和卡入火柴头,用粗铁丝做一手枪架子。把链片串上去,再用胶皮劲与枪后架缩紧,将磨尖的铁丝撞针插入链片空中,再挂上弹力皮筋,还要安上扳机,链子枪组装成了。这种“非法造枪”是公开的技术。
下一步就是搞火柴“子弹”了。趁母亲不注意,从锅台窑窑里取出火柴盒抽上几根,上到链子枪里,拉上撞针,一搂扳机,“啪”!打响了。我有枪了,能打响的枪,拿出去炫耀。后来我还给我的链子枪做了一纸盒枪套,挎在身上,学电影里的游击队员,特别神气。
“枪”是有了,可“子弹”长期供给是问题啊?偷家里的火柴是唯一的办法。刚拿出来的就火火柴,家里没用几根,就没了,母亲也觉奇怪。后来我更大胆了,干脆连火柴盒都一起拿走。偷“子弹”的行为终于被母亲发现,她就完火就把火柴藏了起来。我偷火柴也疯狂,竟然敢在家里的大红柜里拆整包火柴偷一盒出来。
玩链子枪确实费火柴,想办法弄点火药打。我和几个玩伴,在过年时,去捡熄焾鞭炮和二踢脚,剝开了,倒出火药,装到链子枪里,也能打响,为此得意洋洋。
还有比我玩链子枪更厉害的家伙,他们居然在链子枪口前安上铜帽,装满火药,用棉花堵上口,打链子枪,威力更大。但他们玩得太悬了。据说,有的家伙因铜帽里的火药爆炸差点把手指头炸掉,有的因反过来看铜帽里的火药燃了没有,突然喷出火焰,也差点烧瞎眼睛。他们都害怕得将链子枪扔了,再不敢玩了。
玩链子枪,的确很危险。冒险的童年何止一次次玩链子枪,我们就是在瞎玩中长大的。
早已“缴枪”的我们 ,还真想再听一声清脆的枪响!
玩泥巴
出生泥土村,哪能不玩泥。下完雨的宏盘村,挖过土坯的坑里留存着泥水,这又是我们小孩子玩耍的好场所。爱这里的泥和水。
建泥坝拦河河,拦得满满的一“坝”水,要不就冲塌了“坝”,要不就“杀一猪”,用指头在“坝”上划开小口子,水就从豁口冒出。看着水流出去,冲坏了“坝”,小孩子们“幸灾乐祸”笑了。
大一点男孩子,喜欢玩甩泥巴(泥炮)和捏泥塑。挖出一堆泥摔筋了,两个人一起玩,一人捏成一个泥碗或泥盆,一起捧起来扣着往下摔,泥碗泥盆底就会喷破,如果没喷破的人要从自己泥碗揪泥补给喷破的人,两个人摔得热火朝天,泥喷得啪啪作响。身上、脸上、头发上沾满了泥水。
手巧的男孩子,把泥摔筋了,抱回院子里,捏两轮、四轮的泥车车,捏人人,捏带辫子女人,带尿尿的男人,捏各种牲口,捏拖拉机和汽车,等等。他们捏的这些泥塑虽然粗糙,但也有模有样。他们长大了有成为雕塑家的没?不得而知。
我们宏盘村的孩子玩泥巴是天性,看见土就亲切,看见泥就心动。
如今,脱去泥土气的那些曾经玩泥巴的宏盘人还愿意与泥土打交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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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文作者是察右中旗宏盘村人,现在呼市从事影视制作。
【本期幕后】
策划:小娟
编辑:小超
校对: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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