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 • 初语阅读】潘家定作品丨雾锁天堂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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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登天堂寨。
春天的早晨,景区的步行道上行人很少,樱花大多凋谢,各种鸟儿的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奏着迎宾曲,欢迎我们这一批远方的客人。东方隐隐约约有淡淡的红霞,不时又有大团大团的云块飘过,今天天公不知赏不赏脸,这次我们能不能如愿登上山顶?我心里暗暗嘀咕……
六年前,我也是在这样的季节和天气登天堂寨。
按照当地朋友的建议,我们步行上山,选择了途径白马大峡谷。刚刚下过雨,那或立或坐,或横或竖大大小小的山石沿峡谷不绝,湍急的水流或翻过其身,或绕过其旁,哗哗地向我们奔来,不时溅起雪白的浪花。栈道贴山临谷,随峡谷的曲折变化蜿蜒而去。正是春天,天气多变,入峡谷时云团散开,现在又有细雨飘下,峡谷里氲氤着一层山野的花香,浸人心脾。初时还未见奇,几个弯一转,同伴中已有惊叫声。只见前方一条白练从陡峭的青崖上飞泻而下,跌落到崖边一泓碧玉般的深潭,细细的雨点恰如一粒粒珍珠坠入潭面,合力而成一层迷蒙的青烟。青崖上,几株映山红正竞相怒放着,染得一潭绿中带红,如玛瑙、似翡翠,驻足观赏片刻。再前行,峡谷放宽,两岸青枝在半空中相接,掩映着碎银般的山泉,淌过高低错落的巨大青石片,细看石上的一条条纹理,恰如山里姑娘的丝丝秀发,惬意地接受着泉水的梳理,清晰光滑,忽拢忽散,飘曳乌黑。正在这般想象,前方的栈道上,就飘下来了几位姑娘,她们手牵着手蹦蹦跳跳奔到泉水边,或抿嘴低笑,或左顾右盼,清澈的水流带走了她们一阵阵清脆的嬉笑声,引来了更多的游人驻足。
此时,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了,我们赶紧重又上了栈道,这段栈道布置得极有匠心,在第一层木板上,又按一步左右的距离加铺了第二层木板,块块上面罩了柔软的铁丝网,虽是下雨,但踏在上面丝毫不打滑。栈道贴着岩石,伸曲自如,如忠实的向导,引着我们向峡谷的深处走去。一路上,不断有人从前方过来。细雨纷纷,栈道边的油桐花也花落纷纷,这些细小的白色花朵飘在我们头上,沾在我们衣服上,再跌落在栈道上。不一会儿,栈道上的小花已铺上了浅浅的一层,更多的花还在争先恐后坠下,似花非雪,似雪非花。大家说,我们哪是在栈道上行走,分明是在一条“雨花路”中穿行。看来,白马大峡谷今天对我们特别慷慨。
山里的天气变化多端,不一会儿,乌云散开,雨也停了,我们也快要走出峡谷。左则突然出现了一座高耸的山峰,细看则是一面巨大的石壁,青藤不挂,直指蓝天。石壁上,登山栈道呈之字形而上,与山峰如影相随。栈道路路截截隐约可见攀登的人影。我一直放松的心,刹那间提了起来,紧紧地屏住呼吸,这哪里是登山,不啻登天梯入云端。望着望着,人不禁头昏目眩。“这是白马峰,可惜今天时间来不及,不然。我们也去试试!”同行的朋友倒说得很轻松。
白马峰登山栈道带来的余悸未了,迎面又扑来四百多级陡峭的出峡谷台阶。别无选择,我们只能跟着前面的人一路向上,好在台阶全在松林中,每爬上一段,可以靠在树上小憩。爬完一百多级,我已是气喘吁吁,回头一看不免倒吸一口冷气。待探身爬完台阶,走出峡谷,人已是筋疲力尽,全身如散架一般。当地朋友说,天堂寨前面更为陡峭的山路,还在等待我们。我已有点不寒而栗。但天堂的诱惑实在是太强烈了,抵挡不住,哪能到了天堂的门前而不入呢?“走!”我和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雨又下起来了,雾也随之而来,天堂似乎有意躲着我们,沿途的山峰全藏在烟雨中,不见芳容。路更难走,人也渐少,寒意趁机浸入肌肤,我有点抖抖索索。所幸一个个高山瀑布,没有拒客,一路欢迎我们,或发出雷鸣般的轰响,或奏出珠落玉盘的清脆,变幻各种姿态,作出各种表演,让这寂静的天堂,这悄然隐去的崇山峻岭,有了一种怦然心动,一份温馨感召。我特喜欢其中名为银弓的瀑布,在一面倾斜约60度左右的巨石上,翻滚着一段雪白的练子,吸日月之精华,得天堂之灵气,晶莹光滑,至纯至真,昼夜不歇。我们每个人都禁不住拜倒其下,如饮圣水般地捧起小小的一口,轻轻地灌入肠胃,用朋友的话说,“喝到了天堂的水!”
得益于一个接一个瀑布的殷勤陪伴,我们艰难地走到了索道的中间站。问工作人员,得知天堂寨的主峰还远得很,在这样的天气里登山,不光风险大,即使上去了,也是如坠“五里雾”中,什么也看不见。大家商量再三,决定就此返回。当然,我是悻悻而归。
今天天气好像不会很快下雨,与六年前有点小小的不同,我们怀着一丝侥幸的心里,登上了上山缆车。山越来越高,也愈来愈有上次遇到的寒意袭来,云也加快聚集在一起,我的心又提了起来:“天堂又不让我们进去?”果不其然,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豆子般的雨点又来了,隔着缆车玻璃,山峰渐渐模糊起来,依次收起了面容。及至到山顶,已是乌云密布,我们刚刚步出索道站,山风就裹夹着细雨扫过来,我禁不住踉跄一下,连往后退,赶紧裹紧衣服,扣紧冲锋衣上的防护帽,定了定神,再朝前走去。山道上,百步之外不见人影,虽然已是四月,但一如冬天般的清冷。山脊上一棵棵青松倒无所畏惧,竞相挺拔,似乎在鼓励着我们这批早行者。
又一阵浓雾飘过,浮出了“江淮分水岭”的石碑碑记,原来这山上的雨水,一则流向长江流域,一则流向淮河流域,是我国一条重要的地理分界线。再往前走,可能是惊动了“情侣峰” 它在浓雾中挣扎出一点淡淡的轮廓,算是与我们照了一个面。至于“金狮啸天”“老君赴会”“五龙朝天堂”等峰则丝毫不给面子,遁去得无影无踪。好不容易坚持走到“天屏峰”主峰,看看标记,已是海拔1700米高度,寒风带着冷雨肆掠在脸上,直叫我瑟瑟发抖,勉强站立。
“天屏峰”上浓雾茫茫,空空如也,洪荒一般寂寞和凄冷。“千里大别山,最美在罗田”,我多少次梦里渴望的罗田美景,近在咫尺,此刻却如同远在天涯。我们千里迢迢,鼓足勇气,登上了天堂寨的最高处,但却寻不到去天堂的路。进入不了天堂。尤其是我,再一次吃了闭门羹。一种莫名的失落和恼怒,驱使我倔强地站在“天屏峰”上,想把自己也干脆锁进这大雾中,叩问一下天堂寨的诸峰,为什么要裹着这重重面纱,为什么如此绝情?
天堂寨,原名多云山,位于皖鄂两省的金寨县和罗田县交界处,古人谓之“吴楚东南第一关”,为大别山的根带部位。建寨始于楚国,因战火频仍,原来的寨址今已荡然无存。但天堂寨涵养的剽悍秉性和抗争精神,两省山民代代传承,经久不衰。元末罗田人徐寿辉为反抗元朝的残暴统治,毅然揭竿而起,创立红巾军,响应者云集。徐寿辉于公元1351年,在天堂寨称帝。红巾军攻城略地,所向披靡,成为元末风起云涌农民起义军中的一支重要力量,为推翻元朝的统治作出了重要贡献。国内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天堂寨连同它所在的周边地区,在党的领导下,燃起了星星之火,创立了革命武装,成为鄂豫皖苏区的重要组成部分。洪学智、皮定均等一百多位将军,相继从这片土地上走出,金寨县遂之成为全国闻名的“将军县”。解放战争时期,1947年,按照党中央的战略决策,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在天堂寨设立了前方指挥部,直接威胁到国民党统治中心南京一带,从而拉开了解放战争战略反攻的序幕,加快了夺取全国胜利的步伐。
在雾的飘忽中,我忽然觉得前面云开日出,一片明朗,今天又一次与上一次似乎是重复,但有什么不快呢?站在“天屏峰”上,雾锁重重,讳莫如深,千峰近在眼前,却遁入云海,不知去处。所谓天堂,无非就是这种深邃神奇,变幻莫测,凡人望而却步,不可知晓。天堂寨,今天已经把它压寨的绝活展示给了我,让我尽情领略了它神奇的魅力、天堂般的魅力,已经足够慷慨大方了,这不正是我想见到的天堂寨真容吗?听朋友说,不是每一个探访者都有如此的待遇,是可遇而不求。想到此,我如释重负,心境坦然,再一次拢了拢头发,定了定神,不禁顿生敬畏之心,感激之心,连连向隐匿在雾中的群峰挥手告别。谢谢您,天堂寨,这一次,连同上一次,我收获了一个完整的天堂寨,一个真实的天堂寨,是人间,亦是天堂。满满的回报,应该是满足了,我终于没有白来。
作者简介:潘家定,笔名田子。长期在金融系统工作。已在系统内外报刊上发表大量散文和诗词,在全国金融系统散文诗歌大赛中屡次获奖。现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和中国楹联学会会员。著有散文集《永远的敬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