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论书诗25
启功论书绝句25:
军阀相称你是贼,谁为曹刘辨黑白。
八分至此渐浇漓,批阅经年无所得。
此诗是启功先生在点评《曹真残碑》,说三国混战的时候,军阀之间互相称对方是贼,那有谁为曹操和刘备来辨别黑白呢?隶书到了这个时期,已经越来越矫揉造作了,长年累月地考证,也没有找到这一时期真正的好作品。
为何启功先生看轻这一时期的隶书呢?《曹真残碑》背后又到底有哪些故事呢?启功先生在此诗的自注中进行了详细地说明:
曹真残碑。此碑文中有“蜀贼诸葛亮”之语,初出土时,为人凿去“贼”字,故有贼字者,号蜀贼本;无贼字者,号诸葛亮本。继而诸葛亮三字又为人凿去。世虽以蜀贼字全者相矜尚,然实未尝一见也。有其字者,多出移补,或翻刻者。桀犬吠尧,尧之犬亦吠桀也。犬之性,非独吠人,且亦吠犬,惟生而为桀之犬,则犬之不幸耳。人能无愧其为人,又何惭于犬之一吠哉!明乎此,知凿者近于迂而宝者近于愚矣。
原来在《曹真残碑》的碑文中,曾经有“蜀贼诸葛亮”之语,这也是为何诗中会有“军阀相称你是贼”的原因。但是,此碑刚出土的时候,就被人凿去“贼”字,看来后世之人还是非常认可诸葛亮的。
因此,《曹真残碑》就有了两种版本,一种是有“贼”字的,号“蜀贼本”;还有一种是没有“贼”字的,号“诸葛亮本”。“蜀贼本”字全,因此这种版本大家就觉得好,但很少有人看到过。即使有,也是后世翻刻或者从别的地方移补的。
接下来,启先生引用了一个典故“桀犬吠尧”,这个故事说暴君夏桀的狗对尧狂叫,后用以比喻奴才只知道听从主子的命令,不分善恶乱咬人。也比喻各为其主。
启功先生这里倒是说了大实话,说桀的犬冲尧叫,尧的犬也会冲桀叫,这是犬的本性。而且,犬不仅仅是对人叫,也会对同类的犬叫,这就是本性,并无善恶。因为生下来就是桀的犬,因此被骂了几千年,这是桀犬的不幸。
启先生说,如果做人无愧于天地,又怎么在乎一条犬叫唤了呢!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再看那些将《曹真残碑》中“贼”字凿去的人,是有点迂腐了。而后世将“蜀贼本”当作宝贝的人,也有点愚了。
在后面的自注中,启功先生又点评了魏晋时期的隶书书法:
汉隶至魏晋已非日用之体,于是作隶体者,必夸张其特点,以明其不同于当时之体,而矫揉造作之习生焉。魏晋之隶,故求其方,唐之隶,故求其圆,总归失于自然也。此类隶体,魏曹真碑外,尚有王基残碑,实则尊号、受禅、孔羡诸石莫不如此。晋则辟雍碑,煌煌巨制,视魏隶又下之,观之如嚼蔗滓,后世未见一人临学,岂无故哉!
启先生说,隶书到了魏晋时期,已经不属于日常书写的书体了,于是写隶书的人,特别愿意夸张隶书的用笔特点,有点夸夸其谈的感觉。魏晋时期的隶书,用笔特点方笔较多,而唐代的隶书,则是圆笔较多。总的来说都有失自然。
看上面这些单字,将《曹真残碑》放大去看,果然像启先生所说,用笔方笔较多。
北魏时期的隶书,除了《曹真残碑》以外,还有《王基残碑》等碑刻,书法水平都差不多一个风格。晋代的隶书碑刻《辟雍碑》,虽然煌煌巨制,但是隶书的艺术水准,跟北魏时期相比,又下了一个台阶。
看这类隶书作品,就好像咀嚼人家吃剩的甘蔗滓,毫无味道,而且后世没有见过人学习,这不是没有缘故的。
启功先生论书,因其有着深厚的古书画考证功夫,看问题总能出其不意,自出新意。也许有些观点,不能让所有人接受,但也让我们学会,看问题要多角度去看。
就好像现在的那些丑书家们,坐在空调房内,享受着现代社会高级别的生活水平,却非要用毛笔去模仿古代的荒野碑刻斑斓的效果,还号称自然、拙趣,岂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