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小说】家有女儿一朵花(五)
家有女儿一朵花
文/金陵
五
春天来了。对于初生的婴儿来说,这是一个美好的季节。手脚从严实的被褥里解放出来,眼睛从封闭的房间里投放出来,狭小的空间突然打开,眼睛豁然敞亮,经过一个长长冬季的蛰伏,花朵尔的睡眠时间逐渐从每天将近二十个小时缩短到十二三来个小时,四个多月的花朵尔就好像再次从母亲的肚子里分娩到这个纷繁绚烂的世界里。
花朵尔不再躺着看世界,她被妈妈抱起来了。
房间里的所有物品几乎都为花朵尔所熟知,现在朵尔妈带她认识外面的世界。用她的小手去触摸萌芽的小草,粗糙的树皮,冰冷的石头……
花朵尔惊奇的感受着手指的感觉,扬起小脸喔喔呀呀的和妈妈交流彼此的感受。一切是新奇的,温暖的阳光,清冷的雨滴,有着灯火的夜晚,天上的繁星,浩瀚的宇宙……
孩子未经玷染的目光也会清洗母亲的眼睛,朵尔妈从花朵尔的眼里重新演绎小草萌芽的快乐,树木复苏的欣悦,各种动物的欢腾……这些已经看倦的事物突然有了更新鲜的诠释和意义,一切都因为花朵尔惊奇的眼睛有了更美妙的注释。
它们是一个个独立的生命,有着各自的故事和感受,即便是一颗小小的石子,朵尔妈也会在花朵尔惊奇的注视和摩挲中演绎出美丽的童话。而花朵尔似乎懂得朵尔妈对一切事物的释解,她无限信赖无限崇拜跟随妈妈认识这些事物的同时,用各种各样的表情和发声来表达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和认知。
她的嘴巴同时也进入了探索的阶段,她开始用嘴巴品尝这个世界,四个来月能够补充软饭和水果后,无论是玩具,书本,纸张,都会往嘴巴里送,趴在肩膀,脚边,或是盆边和摇篮里,寻找方便的地方吸咂啃食。
朵尔妈唱歌或说话时,她会盯着妈妈的唇形嘤嘤嗡嗡的顺着音调发声,当她第一次偶尔发出爸爸的音节,在备受赞赏的目光和惊叹声中,她逐渐掌握了用嘴巴发出有节奏的哇哇声。她把嘴巴贴在大人的肩上或腿上,再或者用手对着她的嘴巴,头一点一点,屁股一挺一挺的使劲,有节奏的哇哇声持续不止。从胎儿时期开始的音乐启蒙已经潜移默化的渗透,每每听到音乐或歌声,花朵尔会随旋律咿呀唱和。看到朵尔妈经常为她读童话,也拿起图画书人模狗样的端坐于摇篮中咿呀不已,似乎陶醉于读书的快乐之中。
她已经跟随妈妈升堂入室,躺在手推车里被推到店里看管。每每睡醒,自己寻找身边的玩具或书本玩耍。在妈妈怀里时有人引逗,见到熟人眉开眼笑,身子猛的一弓,将头跌在妈妈肩上,整个人匍匐在妈妈怀中,做出害羞发嗲的样子,或者摇晃着身体,对你不停的笑。见到生人并不躲避,只是瞪眼观察辨认,待到少许熟悉,她先笑起来,恩呀有声,要与你搭话一样,倘若理她或亲近,会分外兴奋和快乐。也有几次盯视陌生人的面孔,眼神变得紧张疑惧,不顾其讨好引逗,嚎啕大哭,像是受了极大委屈。
花朵尔如沐春风,发荣滋长。眼看着她一点点长大长高,朵尔妈的自豪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虽然月地受风使得双臂和腰椎承受着疼痛的困扰,夜间长时间喂奶和白天得不到充足休息,这些都无法削减她作为母亲的幸福和快乐。
因为女儿的依赖,妈妈的心灵细致温柔,因为女儿的需要,妈妈的怀抱强大深沉,因为女儿的不谙世事,妈妈的眼睛也纯真洁净,因为女儿的灵性和悟性,妈妈重新回归了童话的世界。
这是一个相互涤荡的过程,同时也相互温暖和亲爱着。朵尔妈感觉自己也像个由内而外新生的婴儿,干净纯粹。对着镜子,看到镜中的自己目光清远,面容粉润皎洁,颜色大好一片,而解开怀是暖暖的乳香,身体深处有着含蓄的温暖和醇意,忍不住向朵尔爹啧啧自叹:都说女人生了孩子就成了黄脸婆,我怎么觉得自己正是鲜花怒放的时期。是不是我的青春岁月因为女儿才开始?只是啊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称之为牛粪的朵尔爹白眼:“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没有牛粪的滋养哪来鲜花的怒放?为了你们娘俩的长久漂亮,俺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做牛粪者,舍我其谁?”
幸福的时光总是容易飞驰。
物质上几乎是窘困的。负债起家,朵尔爹下面还有两个弟妹就读大学和中专,做兄长的他帮助父母分担拉扯弟妹的责任义不容辞,经济更见捉襟见肘,花朵尔不能像其他孩子拥有贵重的玩具和漂亮的衣服。为添置一件生活必须品小两口常常要费些思量。
但是他们却又是富足的。笨手笨脚的朵尔妈居然学会了打毛衣,利用花朵尔睡觉和上班的间隙,尝试各种针法,各种花色,给女儿制作出一身身价廉物美的小衣服。同时通过对朵尔爹食不厌粗脍不厌淡的反复磨练,也算是学会了烧饭煮菜,填饱肚皮。朵尔爹的手工灵巧,业余时间自己动手改造居住环境,贴墙纸,扯天花板,制作书橱鞋架,修整废物重新利用。间或给花朵尔制作木制玩具。虽然房间里挂满尿布,四壁识字贴画,家具简陋,陈设简单,但总是温馨整洁,笑语萦绕。
花朵尔已经七个多月了,不再满足于亲人的怀抱,常常要挣脱开来自由活动,在床上或地面上由大人搀扶着,一蹦一跳的走过来再走过去,如果有音乐的伴奏,就在大人的搀挽中一上一下的蹲跳,即便满头大汗依然乐此不疲。如果硬把她放在床上,一翻身便起来,用双手撑住上半身,高昂着头,屁股趴着,上半身随着音乐节奏一颤一颤的抖动,再过几日,学了新本事,时常用一只胳膊撑住上身,另一只手去摸东西,再或者努力的把胖乎乎的屁股也支起来,直到力竭趴倒在床上。
又过一些日子,她可以在床上迅速的爬来爬去。一天,在床前收拾衣物的朵尔妈回过头来,花朵尔不见了。再一转首,只见花朵尔已经爬上床前的桌子上冲着妈妈傻乐。靠在床前的桌子对于八个月的花朵尔相对太高了些,跪立着拿不到桌子上的东西没关系,她可以攀着桌沿站起来,一条腿翘上桌面,另一只腿使劲向上蹬,很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
也经常跪立在床沿用两手撑住墙上的识字挂图,小肚子向前腆着,头不停的点动,嘴里喔喔自语,一幅煞有其事的模样。或者,头贴在墙上,腿盘坐在床上,把身体向墙上碰,碰到了头,眼睛紧紧眨巴一下,再把头贴上去轻轻碰。倘若伸手抱着做出责备的表情,花朵尔便得意的笑起来。
跟着妈妈在店里的时候,妈妈在柜台里铺了席子,任她在席子上爬来爬去,她扶着纸箱跪立,再扶着柜台慢慢站立,接着就去取玻璃架上的鞋子。朵尔妈见她的大脑袋要碰上玻璃,抱过一旁,她干脆靠着柜台慢慢站起,两只手不安分的拍动,累了慢慢的下蹲,屁股就着劲,缓缓的扑的坐了下来。
间或观察到妈妈的疏忽,爬到柜台的出口尽力推开遮挡的东西,寻到一点空隙迅速的钻进更大的世界里。待到妈妈在同事的帮助下找到,早已是泥猴一般。
她总是那么快乐,即便有了小病小痛。有几天连续的感冒引起发烧,碾碎的苦药灌入口中,苦的连奶水饭液全吐了出来,擦净后喂了水便安静的睡去。打针时半管药水推下去方张嘴大哭,针液推完放入怀中吃奶哭声便止住。打针后坐在车后的小篮子里,不安分的扭动身体,忽而向左,忽而往右,要不侧坐,腿插进边上的空隙,为了看身后的车灯,干脆倒坐过来,脊背冲着朵尔妈骑车的后背,盘着腿,双手抓着竹子栏杆,每过一辆车,便高兴的屁股一颠一颠。全然忘记了身体的疼痛。
每天都可以看到花朵尔的成长,这种履历对朵尔妈来说是多么宝贵的财富。
花朵尔能吃稀粥蛋黄了,能认人了,能抓东西了,能摇头了,喊爸爸妈妈了,会招手了,能爬了,可以站立了……
就好像面对着一颗花蕾的鼓苞,她每一个芽尖的颤抖,每一片花瓣的绽放都会牵动朵尔妈的心魂,萦绕着她的情感。
虽然身边也有很多位母亲,很多的儿童,她们和她一样履行生育后代这一义务。但是世上的孩子再多,只有花朵尔是她的唯一,她也是花朵尔的唯一,任何事物无法替代无法复制这种幸福的归属。
(未完待续)
谢金陵,经商,曾在《福建文学》《厦门文学》《辽河》《荷塘月》发表小说散文若干,灵璧家园网著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