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散文】三毛

三毛

文/晏金福

1992年暑期，一个四个多月的男孩来到我家，他也从此走进我的生活。

他是我的内侄。之所以这么小就送到我家，是因为他是超生二胎，父母又都要上班，无人照料。

一开始真是够难的。说实在话，我自己的几个孩子我都没认真带过，都是母亲带大的。这孩子使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做父母的艰辛。夜里，无论三伏还是严冬，也无论多困多乏，只要他哭了，就得起来给他冲奶粉。那时，教学任务重，作业多，夜里本来就觉得睡不够，。每夜还要折腾个三四次，你想可难受？我至今还清晰得记得，当时冲奶粉用的是界沟小学发给大儿媳妇的搪瓷缸子，白色缸子上面红漆写的“界小”两个字，现在仍然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遇到头痛脑热时，忙着给他治不说，光是精神紧张就够受的。有一次，儿子把他带到操场上玩。在冰雪上滑倒了，重重地摔到了后脑，当时他就晕厥了，儿子吓得直哭。我滑滑擦擦把他抱到县医院，偏偏急诊室只有我认得的一个医术不太高明的医生，他也束手无策，我更是急得浑身冒汗。幸好我在医院工作的侄女闻讯赶到，经过一番抢救，终于转危为安。就这，我还经常担心：他会不会有后遗症？为了他，我还曾对客人失过礼：一次，渔沟的一位老友来做客。因为和他说话，一不注意，他连着学步车从高高的台阶上翻了下去。我赶忙跑过去，一边心疼地哄着他，一边对老友发着无名火。我一辈子好朋友，平时也很少发火，不知那天怎么了。事后，我后悔了好多天。幸好那位朋友和我交情厚没有计较。如果朋友一生气，走了，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他来的时候，连名字也没起。他父母让我给起，我就叫他三毛。叫这个名字有三重含义：一是他当时头上确实有三撮毛，直直的，硬硬的，这名字可以说就是他胎里带来的；而二是取“三毛流浪”意；三是防备他将来回家引起别人的怀疑（因为叫三毛人们总会认为是老三，而他是老二）。

这年快到年底时，我的大孙子诞生了，全家自是欢天喜地。可是问题来了：一家里有两个周岁以内的孩子，确实有点忙不开。因此，他父母不得不把他接回去，找了亲戚家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帮助照看。

春节过后，我们去走亲戚。客厅里满屋里坐的都是人，小女孩领着他从外面进来了。离开两三个月的他，四下里看了一下，突然挪动脚步，跌跌撞撞地直向我怀里扑来。满屋子的人无不兴叹。我的鼻子酸酸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接下去，听说，小女孩有事出去时，经常用带子把他拴在床腿上，我实在受不了啦，当即表态：“这不行！我要把他带回去。”妻子私下里对我说：“不行，带回去孙子怎么办？”我斩钉截铁地说：“就这样定了！还是老规矩：我家的事你说了算，你娘家的事我说了算。带回去，孙子你负责，三毛，我负责！”

下午，三毛爬上我们的车时，兴奋地又蹦又跳。回到我家里，高兴地时而围着床又拍又打，时而到沙发上躺一躺，仿佛在说：“这些我熟，这才是我的家！”

从此，三毛在我家扎下根来，一直到六周岁回家上学。

三毛很懂事，我的亲戚、朋友没有不认识他的，也都很喜欢他。第二年暑期，他妈妈来，抱着他问叫什么，他叫：“姐姐！”说来好笑，他刚会发音时叫我妈“妈”，后来，又叫“爸爸”，直到懂事，才叫“姑爷”。我校二三十岁的年轻教职员工，他一律叫“哥哥”“姐姐”。许多人开玩笑说，不要看他年龄小，可是辈分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愿意叫他妈的同事是“姨”。

大孙子出生几个月后，我的大孙女也来到了人间。三毛虽然只比表侄大几个月，比表侄女大一岁，但是已懂得疼他们，很少撩他们。我脑海里出现最多的场景是：三毛手里拿着玩具（那时多数是那种能捏响的塑料动物玩具），侄子（侄女）要。于是三毛就跑。侄子（侄女）跟在后面撵。撵不上，要哭了。三毛就把玩具高高地往身后一抛。玩具落在地上，“哇”地一声叫，侄子（侄女）马上破涕为笑，跑过去，抢在手里。三四岁孩子那舍不得扔又不得不扔的无奈神情，至今都让我心疼。

三毛也很争气。学习成绩一直很好。高中毕业就上了一本线，考取了徐州医学院。今年大学毕业前夕，经过考试，又被睢宁县医院录用。前天，我因事去睢宁。早餐时，他带我到一家早点铺。让我坐在座位上，他忙着又买早点，又端豆浆。今天能享受到他的殷勤侍奉，我感到十分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