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稿选粹】 赖鼻子|​老 牯 进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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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牯 进 城

老牯是我同村的一个叔字辈，六十零的人了，一生都是在高黎贡山下我那农村偏僻的山旯旮里度过的，没有进过几回城。早年儿子上学就绕着土地转，后来儿子参加工作在外县，又是谈恋爱，又是结婚，又是买房的。老牯体谅儿子的经济困难，总也没有进城，就连孩子结婚都是老太婆去参加的，再后来孙子出世，老牯说大男人帮不上啥子忙，还是让老太婆去伺候儿媳妇坐月子。老牯正宗的家乡宝一个。

说来老牯儿子也争气，最近老牯儿子工作调动到本县当了个副局长。工作安排交接好的第二个周末，副局长的儿子开着小车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说要把老牯接到城里去享享福，报答养育之恩。老牯自然高兴，还跟四邻显摆了一番也就随小车进了城。

话说老牯农民进城心里那个爽劲还不过瘾烦心事却接二连三的来了。小车到了儿子家小区停下，抬头一看大楼高高的不知几层，还好儿子说在三楼不算高，到了儿子家门口，一块棕毡一堆拖鞋把老牯弄的不明就里，只见儿媳妇踩上棕毡换上拖鞋开门进屋，儿子也一样，老牯懵懵懂懂，还好儿子指着一双拖鞋告诉老牯说让老牯穿，还说是公用的拖鞋。进得室内儿媳妇甚是热情，端来水果给公爹，老牯正是热得慌，就像在乡下老家一样掰开一个桔子就吃起来，桔子品质不错，个大味甜汁多，不想果汁掉到地上，儿媳妇匆忙拿来拖把清理果汁，给老牯一个大脸红，果皮老牯随意一扔，儿媳妇又忙拿垃圾篮来捡起装好。儿媳妇什么也不说。老牯却再也没有了进城的好心情。

儿子打开电视机，把遥控器给老牯说想看什么随意看，自己去卫生间了。老牯拿着遥控器怎么也弄不明白，反正跟家里的户户通不一样，又不好意思问儿媳妇，只好无奈的看着动画片。大烟囱的老牯烟瘾上来了，掏出烟来就抽，只见儿媳妇什么也不说就去打开窗子，老牯随意大弹着烟灰，儿媳妇慌忙又拿拖把来清扫烟灰，并拿来一个烟灰缸给摆在老牯面前。老牯真的不知道怎么做人了，什么什么都是错的，儿媳妇什么倒也不说，老牯却芒刺在背。

下午饭时间，儿媳妇提议说公爹难得进城一次，今天就不在家里做饭吃了，到外面上馆子权当接风，儿子当然没有异议。于是，小两口带着孩子陪着老牯开着车七转八转走进山林一家酒楼，在餐厅内入坐。服务员走来递给一本菜谱说：“你们要吃什么菜，请点吧。”儿媳妇就说：“公爹，您难得进城一次，喜欢吃啥就点啥，不要担心钱！”老牯翻开菜谱一看，感到菜名很新鲜，就随意的点了几个。不一会儿，服务员就端菜上桌。老牯一看，顿觉奇怪，就指着一个个细瓷盘子问是什么菜名。服务员也就指着一个个盘子甜甜地做了介绍。老牯终于明白：“山鳅鱼”，原来是自家常年吃的蕨菜；“泥蛋”，是在农村山坡上的马屁泡；“两亩地”是豌豆米跟包谷米混搭。还有… …老牯望着菜，默然沉思：这些东西，也不过是我们乡下常吃的东西而已。

老牯拈菜入口，皱着眉说：“这菜也少，味道也不合我的口味。”儿子接上话：“爹，如今不像以往那些年景了，量多填肚子。现在好多人都讲究玩味了，还都讲究档次哩！你多吃几次，习惯了就合口味了。”饭罢。老牯看见儿媳妇摸出四张百元大钞结了账。他一下子头昏眼花，惊呼：“怎么这么贵哟！我们乡下要卖好多谷子才够哟！”儿媳妇劝道：“公爹，您辛苦一辈子，我们也该孝敬孝敬您了！”老牯愤然道：“真是宰我们乡巴佬没商量。我还是回乡下去吃原汁原味的好！”

下午，老牯一定让儿子把他送回老家，不论儿子儿媳怎么挽留就是不在，儿子、儿媳妇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回老家后，老牯再也没有向四邻显摆进城的事了。

作者简介：赖鼻子，实名周永沛，云南腾冲人，大专文化，从事过广告人、乡村干部、安全监管工作，现供职于腾冲市城市管理综合行政执法局，业余喜欢琢磨乡土人文知识，有诗文散见于地方媒体、书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