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樱


午后,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去看中医。先生把我的左手脉,脉象依然很沉,我问他沉脉是何意,他说:“脉位低沉,是轻取不应指,重按始得的脉象。简单的说,就是轻取无法摸到,稍加用力才能摸到的脉象。沉脉主里证。因病邪郁于里,气血内困,则脉沉而有力,为里实证;若脏腑虚弱,气血不充,脉气鼓动乏力,则脉沉而无力,为里虚证。”他又说我的身体里面湿气重,接下来便在开出的药方里加了一份黄芪。嘱我一日两次饭后服用,并指出一些禁忌,我听得一知半解,只记住一个“虚”字,也就足够了。当我听懂这个字的时候,先生对我的诊治也已经结束,他座位对着的那扇窗外正下着小雨,风从半开的窗隙里带进一丝丝寒气。我也因此愈发觉得冷了。
乘车回返。小雨骤停。天边显露出微薄光亮,预示一场春天的雨已经路过此处。下车后,选择步行回家。宽阔的马路两旁栽种着各种绿植,此时纷纷萌发出翠绿或者鹅黄的叶片,所有的叶子都是小巧的,细嫩的,伶仃的,在雨后倔强而调皮地伸出手指,拨弄着春天的主弦。一墩一墩的野樱花正在怒放,或青白,或粉红,每朵花都在举着一把带颜色的小雨伞,盈盈而立,翘首拿姿,风情万种。
我见了它们,自然惊喜,遂前去拍照,也录视频,完全忘记了适才看医生时的紧张和迷惑,也全然不是一个“病人”应有的样子。大概潜意识里,我知道自己本身并没有病,有的,只是虚饰在外的弱小和低势力,别人看我弱,就以为我病了,似乎不去看医生就是不让人省心。但看了医生又如何呢?还不如把我带到百花园子里畅游一番更为合适。
此时就是,野樱花开在路边,也开在我的内心清泽处。它不是一群群出现,而是在满池子的绿意里面突然蹦出一片春光,让人想要流连在这花的海洋里,来一场深深的宿醉,任周边如何嘈杂纷乱,也甘愿不再醒来。野樱花大概是不会嫌弃这种打扰的,它在我的镜头下颤抖,呻吟,摇曳,散香。
野樱果熟的时候我没见过,更没吃过,它是顽皮的女子,把果实都藏在花枝和叶子的内里,外表看起来就是一棵枝叶繁茂的树,其实叶子里藏着无数鲜嫩的果儿。我只见过它的青胎和它的果核,俱都是圆圆的。母亲总是在秋天时去摘些回来,剔掉它干瘪的果肉,留下圆润的果核,放在通风处阴干,之后用来做枕头,每晚枕一枕,可以缓解颈椎的疼痛。
在微凉的气息里,这些按节气开放的花朵都开了,前些阵子是山桃,现在是野樱和杏花。山桃开的娇嫩,野樱开的茂盛,杏花开得朴实,若是来加以形容,那么山桃是陷入初恋的女子,野樱是都市里的摩登女郎,杏花则是俏丽的村姑。我经过它们,就像是在看一场场青春的电影,我以长者的姿态或仰视或平视或俯视,都能得见无数生命的张力,都能听见它们的呐喊,再抬头看其它万物,我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