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马话西游（249）：指点悟空舍道求佛，瀛洲九老是在帮谁？
前文书说到，悟空来到方丈山寻东华帝君访求仙方，不料帝君虽然道行高深，主司东方生发之气，却对那天地灵根草还丹无能为力。悟空无奈之下，只得颓然离去。不料东华帝君座下弟子东方朔却与悟空谈笑中揣知镇元子将错就错，借此事结交佛家的心意。
且说悟空离了方丈山，心中烦闷不已，一时彷徨无计，自怨自艾了一回，想起东方朔之言，又觉甚是有理，心下方感稍安，蓦地心中一动，想起一件往事：“那日在福陵山时，猪八戒那夯货曾说他是得遇真仙异人，受了一粒九转大还丹，由此脱胎换骨，成仙得道。莫非他那九转还丹就是东华帝君的九转太乙还丹？那厮五行属木，正与帝君暗合，若如此时，他的授业师父遮莫便是东华帝君了也！他由此而上天庭，封元帅，实属顺理成章之事。只是为何他对师承来历讳莫如深，难道东华帝君传授他时，便如我师父菩提祖师一般，刻意隐藏了身份也？”
悟空如此呆想了一回，却也不得要领，当下颇觉费神，便摇摇头自语道：“管他作甚？随他去！此处离瀛洲不远，九老虽然法力平平，却是久遁红尘以自乐，遮莫有点法子也未可知，且去那里碰碰运气，莫要失之交臂也。”心念动处，早已驾云到了瀛洲岛上。
悟空心中急躁，也无暇去赏那仙岛风光，壶中画境，径自到了九老所居的丹崖洞府，只见珠树荫下，几个老儿三两成群，或对弈，或饮酒，或谈笑，或唱和，其乐融融，玩得好不尽兴。
悟空看了不由感叹道：“这老东西们真好造化，终日玩乐，全无半点忧心烦闷！老孙几时能如他们这般快活？”言讫失笑道：“其实老孙早年间也曾如此快活无边，倒是后来访仙求法，习了仙术，却是整日介逞强斗胜，惹出许多事来，如今终日奔忙，欲求当日之闲情，反不可得也！”一边叹息，一边瞅着九老只顾看。
眼看九老自得其乐，对自己竟毫无察觉，悟空不禁起了玩笑之心，悄悄走到近前，蓦地大叫一声道：“你们倒玩得开心！带我一起耍耍何如？”
九老吃了一惊，对弈的失手落子，饮酒的泼洒衣襟，谈笑的错愕噤声，唱和的钳口变色，各自忙忙回头去看，见是悟空，不觉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圣作怪！听闻大圣奉旨保唐朝和尚西天公干，如何有闲来此戏弄我等？”
悟空笑道：“老弟们一向不问俗事，倒也消息灵通！只是话说得好生古怪，什么叫做‘奉旨公干’？”
九老笑道：“玉帝许唐僧取经，大圣扶保，自然算是奉了天庭圣旨公干。大圣如今入了佛门，岂能说是俗事？”
悟空心中一动：“他们竟说取经之事乃是玉帝旨意，看来此事玉帝介入甚深。”便随口答道：“正是的，老孙如今每日奔波劳苦，哪如你们这般逍遥快活哩！”
九老见悟空如此感慨，大感有趣，纷纷笑道：“大圣当年若不闹天宫时，比我等快活多哩！”说着便有人为悟空斟了一杯琼浆，奉上几碟仙果，笑让道：“大圣且偷闲吃几杯，也安逸片刻！还不曾动问，大圣如今皈依佛门，虽不及往日悠闲，却也为普渡众生，功德无量，不知如何得暇来瀛洲走走？”
悟空呷了半杯仙酒，又夹了一块碧藕吃了，方笑道：“多谢老弟们盛情！我们都是老相识了，我也不必客套，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此来，确是有事相求。”说着便把推倒灵根，访求方药医树之事匆匆说了一遍。
九老听罢，无不色变，摇头的摇头，叹气的叹气，都道：“大圣忒能惹事，这番祸闯得不在当年之下。东华帝君的九转大还丹尚且不济，我等这点微末法力，如何能有如此本事？”
悟空本就猜到九老多半无此能耐，便摆摆手道：“老弟们不必叹息，你们既无仙方，老孙再去别处找找。”
九老问道：“大圣欲往何处去寻？”
悟空皱眉沉吟道：“这灵根既是道家宝物，东华帝君的九转还丹也医它不得，看来老孙只得去求一求玉帝或者道祖了。只是当日之事闹得着实有些难堪，这面子上倒有些撕撸不开，若是吃了闭门羹，我这老脸可往哪里搁去？”
九老笑道：“大圣多虑了！玉帝心胸宽广，既许了佛老东土传经，又赦免了大圣的罪愆，自然不把当年那点事放在心上了。只是你若去求他相助，却是所求非人也。”
悟空奇道：“此话怎讲？莫非玉帝没这本事？便是他力所不逮，但教一纸号令，只怕三清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九老哈哈笑道：“大圣怎的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了？镇元大仙与天庭不睦，想来你也有所耳闻。如今他的灵根被毁，却要玉帝出手相救，莫要说不肯，便是肯时，只怕镇元大仙也不见得乐意哩。”
悟空恍然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这些天尊们别看表面恬淡，其实都争强好胜得紧，哪有几个像老弟们这般真洒脱的？如此说来，不要说玉帝，便是道祖那里也是一般道理。只是却坑了老孙，教我到再哪里寻医树仙方去？”说着便叫起苦来。
九老微微笑道：“镇元大仙既许你访求仙方，自然有处寻去。大圣何必执着，定要在道家门里去找？”
悟空心中一动，脱口道：“你们是说佛家神仙竟有起死回生的方药？”
九老笑道：“有没有起死回生的方药我们不知，只是贵派的诸佛菩萨颇有几位着实神通了得，足可与我道门天尊比肩。若大圣求得他们相助，自然不会伤了镇元大仙的面皮，岂非两全其美也？”
悟空点点头，心中寻思道：“镇元子曾说师父是他的故人，又手下留情，许我结拜，确是颇有亲近佛门之意，遮莫他心里早就有数，须得请佛家高人出手，却是不便明言？只是佛祖和几位古佛地位既尊，又与我并不相熟，未必肯卖老孙的面子，说不得还须去落伽山走一遭。只怕观世音未必有此能耐，她若不济时，说不得也能指点指点，总胜过如此瞎碰乱撞。”
想到此处，悟空便起身告辞道：“多谢老弟们指点，老孙这就去也！”
九老纷纷挽留道：“大圣许久不曾过访，这一去又不知几时矣，何吝于片刻？且宽怀多饮几杯再去不迟！”
悟空不愿再言紧箍儿之事，只推惦念师父，却搪不过九老盛情，便站着连吃了三杯酒，道声：“后会有期！”纵身驾云而去。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一百二十四回：猪八戒插科打诨，东方朔点破迷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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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