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峰：夜

夜

刘文峰

　　睡莲悄没声儿合起了花瓣，蜻蜓停止了飞舞，在睡莲的花瓣尖尖上栖稳;夜合花也学睡莲的样儿，闭了心扉，可是香味儿却像浓郁的心事一样关不住，丝丝缕缕透露了出来;炊烟袅起，紫茉莉伸长了颈子，看见一旁的玉簪花在偷笑，瞬间涨红了小颊，屋檐下的小雀儿睁眼闭眼，偶尔啁啾两声儿。巷道里响起了牧羊的咩叫和归耕的父老的笑谑。

　　被色彩分割了的天穹，宛若半截彩蛋的壳子罩着大地，天地相接处一片银灰，似海豚的侧脊;再往上去，是灰红，仿佛天地洪炉里即将冷却的铁汁;再往上去是亮白。这三种颜色两两之间看不出明显的过度。然而，亮白旋即变成了深蓝，这就有些匠心独运了。深蓝也不是凝滞的，倏忽之间，深蓝转成深灰，最后成了浓黑，像砚汁，顺着蛋壳从高处涌将下来——夜色四合了。

　　空气中氤氲着泥土的清芬，这是泼洒在花草叶子上的井水，滴入泥地时沁出的气息。这一段时光，我在老屋的平顶上，倚着栏杆，等待月儿的上升。

　　像是一间门窗久闭的房间，微微打开了一道门缝儿，光线争先恐后溜了进来，刚刚还黑着的天色，现在呈现了水光溶滑的模样儿。树木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随风谱出一段摇曳的小曲儿，忽聚忽散，竟然让人生出了思远的念头。

　　我那些远方的故友，此刻还好吗?

　　你，从小就失去了母亲，风风雨雨中，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听说在我离开老家不久也去了他乡，还听说，你现在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相必你的妻子是个善良的人，能带给你需要的温暖吧。还记得吗?有一年秋天，一场大雨过后，我们去池塘钓虾，池沿湿滑，你一不小心掉进了池塘，等我们把你捞上来，你已冷得瑟瑟发抖。旁边田里是掰过玉米后晒干的秸秆，我们燃起了秸秆。点燃秸秆的火柴是我们随身带着，准备钓到虾后烤虾用的，没想到虾没烤成，却烤了你。当时的我们，竟然没有想到，滑入那个十米多深的池塘有多危险，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也没想这个问题，只记得烤火时嬉闹的情景了。

　　你，是我最要好的同学，现在置身大都市，娶妻生女。听说妻子是江南女子。江南水乡应该孕育水一样的女子吧?可是我怎么听说，前些年你的父母去投奔你，是哭着回来的。你在一家大的单位上班，工作很忙，可是你的妻子一日三餐都等着你来做，这还不算，听说孩子上下学也是你亲自接送。你的妈妈悄悄问你：“儿啊，你怎么找了个这样的人，这一辈怎样才算是个了结?”你沉默不语。我了解你，你一定会是个有担当的丈夫，可是也奈何不了这样一个不讲理的妻子吧。你父母回来的时候，希望你开车把他们送到车站，就因为你妻子的一句“既来的就去的”作罢了。你有一个温和的性格，呵护过我一段不愉快的时光，想到这个，我心里还荡漾着甜蜜。但在你的家庭生活上，我没有资格评判好坏，我只希望，你的好，能被他人看到，并温柔以待。想你了。

　　还有你，唯一被我伤透了心的好友。当初我俩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现在就坏到什么程度，以至于十八年以后，我从别人那里打打听到你的消息，加了你的微信，当你知道是我的时候，立即拉黑了我。这不能够怪你，当初使你伤心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不论以后出现什么结果，我都应该接受。再见了，再见即是永远不见。但我仍然要祝你仕途顺遂。也许有一天，你会大腹便便，发枯齿落，但我并不担心你会为此烦恼，因为你一直有一个好的心态。

　　......

　　母亲已经几次喊我吃饭了，见我只应声却不下来，着小儿到房顶叫我。我考了他几首咏月的诗词，因为惦记着晚饭后看电视，应付了我几句，悻悻地下去了，才不管你这上弦的月儿有多么清妙。

　　是真清妙，似水又如烟。过了今晚，回到城里，怎生会有这如许清和的夜，使我能仔细地想些事儿，如醍醐灌顶。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刘文峰：笔名文峰，山东省德州市作协会员，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喜爱读书码字儿，相比读书码字儿，更爱种花养草。曾在《朔方》、《凤鸣》、德州晚报等杂志报刊发表过多篇诗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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