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愁》14:银票
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学爱好者,旅游规划师。行遍千山万水,写过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众号:握刀听雨堂
代表作:武侠系列《银月洗剑传奇》《刺世嫉邪赋》《凤凰东南飞》《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场游戏》《一个地方,两个姑娘》,两京系列《长安古意》《东京梦华》,诗集《江湖故句》等,计1000万字。
宫九的眼角忽然流下两行清泪来。
也不知道是委屈的泪,还是相思的泪。
他靠着墙壁,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道,我也知道她看不上我的,我为了她付出了那么多,可她却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有时候虽然也会对我笑笑,可那却是一种带着揶揄的嘲笑。
随即叹了口气,道,其实,不仅是我,她对每个男人好像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仿佛跟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所以,我才认为,她肯定已经有了其他的男人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小马。
小马……
宫九的眼里露出一丝也不知道是哀求还是嫉妒的光,道,可今天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平常我借故跟她接近,她总会对我们做出一副眼高于顶爱理不理的样子来,而今天她明明已经看出了你们是在故意演戏,是在借故接近她,可她不仅没有对你们表现出一副讨厌的样子,甚至对你们好像很亲热,我想,她肯定是对你们产生了好感了。
听到这话,愤怒的小马忽然笑了笑。
那是一种会心的笑。
一种得意的笑。
一种已经获得了女人芳心的笑。
宫九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看仍然在一旁往那只已经塞满了筷子的酒壶里仍然扔筷子的丁喜,接着道,一定是这样的,我发现她在跟你们说话的时候,居然将往日里的那种那种傲慢之气完全隐匿起来,所以……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
愤怒的小马斜着眼睛,很不屑地看了看他,哼了一下,道,所以什么?
宫九道,所以,只要你小马哥肯自动退出这场游戏,不再和我竞争,那么——
说到这里,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的银票,推到小马的面前。
他相信,愤怒的小马一定不会拒绝的。
因为在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放在别人面前,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的。
刚才那些原本都在一旁看热闹的人像是被踩到了屁股似的,忽然惊叫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在因为这么一大沓的银票,还是因为这场女朋友争夺战的把戏越来越精彩。
看到这么有趣的场面,甚至连在一旁独自玩着投壶游戏的丁喜也停了下来。
看着宫九的那沓银票。
而宫九呢,则用那根修长而干净的手指在那沓花花绿绿的银票上面轻轻地弹了几下,一副志在必得样子。
他冲着愤怒的小马笑了笑,道,小马哥,刚才这些银票在对我说话了,你知道它们说什么吗?
愤怒的小马看了看那沓花花绿绿的银票,诡秘地笑了一下,道,哦,是吗,那你说说看,它们都说了些什么?
那沓银票所发生的作用果然没有让宫九失望。
只见他得意地拍着那沓银票,笑着道,它们说呀,只要你小马哥点点头,答应以后自动退出这场游戏,不再跟我竞争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它们就姓马了。
愤怒的小马看了看宫九,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道,哦,它们真的说这些话了吗,可我怎么没听见呀?
宫九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道,也许它们刚才说话的声音稍微轻了一些,所以,才没有引起你小马哥的注意。
说到这里,他从怀里又掏出一沓银票,放到刚才的那沓银票的上面。
然后,敲着桌子,望着小马嘿嘿直笑,道,这下我们的小马哥总应该听见了吧?
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我们经常会遇见一些执拗顽固的人,从来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自己的脾气,可一旦你把这么一大叠花花绿绿的银票突然放在他们的面前的话,那么,他们立即改变了初衷,突然就变成了世界上最好说话的人。
视钱如命的上官金虹一样。
聪明的丁喜一样。
愤怒的小马应该也一样。
在宫九的概念中,这些花花绿绿的票子几乎都已经可以让茅坑里的石头都要开口说话了,可以让老虎吃斋念佛了,更何况是像小马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连条裤子都要露着屁股的穷光蛋呢。
他有把握。
想到这里,他便得意地看了一下小马的反应。
小马好像真的动心了,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
宫九拍了拍小马的肩膀,将那两沓银票放到他的手里,笑道,唉,这就对了嘛。现在我是你的学长,你是我的学弟,多少年之后,说不定我们还要成为一殿之臣呢,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就不能因为个把女人而伤了和气嘛。况且,拿上这些银票,那些美女还不任凭你呼之既来喝之既去嘛。
说到这里,他朝周围那些围观的人群大声道,你们说是不是呀?
那些人立刻附和道,是呀,是呀,女人是什么,女人就是胯下马,任我骑来任我打,有了钱还不想要多少女人就要多少呀。
宫九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然后,凑到小马的面前,沉声道,我们的小马大爷一向都是个很聪明的人,我相信,在这种情形之下,也一定会做出一个很聪明的选择的。我刚才说过,大家都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呢,就应该和和气气的。虽然在刚开始的时候,你我之间有那么一丢丢的误会,那都是我不对,现在我向你郑重地道歉。既然有了一个不和谐的开始,所以,我才希望大家能有一个和谐的结局。
说到这里,他耸了耸肩膀,故意做出一副很洒脱的样子。
小马看着他,像是看着白痴。
他继续道,我呢,虽然是你们的学长,可是我并不想凭借学长的身份压制你们这些学弟的,更何况,在所有的学弟当中,我是最乐意跟你小马哥和平相处的,假如要是换成了别人的话嘛,嘿嘿,我才不会对他这么客气呢,因为我手底下的几个兄弟自然就可以替我摆平一切的。
他的脸上忽然显现出一副冷酷的笑,接着道,在你之前,本来也有那么几个本来不是很听话的竞争者的,就是坚持不肯退出这场角逐林诗音的游戏,可是等到他们的鼻子歪了门牙掉了之后,才肯乖乖地听话,费事儿又不好受,这又何必呢?我一向都是个和平主义者,一点儿也不想动用武力的,可是,如果某些人非要不识趣的话,我承诺决不放弃武力解决问题的哦。
愤怒的小马笑了笑。
他将那沓银票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摸了摸鼻子,诡秘地笑了一下,道,喂,宫学长,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假如我也坚持不肯退出的话,后果就会变得跟他们一样?
宫九将那沓银票塞到他的怀里,用一种学长关心学弟安危的口气道,我知道,我们的小马大爷一向都是个很聪明的人,聪明的人又怎么会干出这类傻事儿呢?你说对不对,聪明的丁喜?
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丁喜笑了笑了。
他将手中最后一根筷子拦腰折断,看着他,用一种也不知道是揶揄还是赞同的口气道,不错,很对,完全正确。
宫九笑了笑。
聪明的丁喜将折断的筷子扔在地上。
然后,走过去,从小马的怀里又将那沓银票掏出来,在手掌里摔了摔,笑嘻嘻地道,我想,以前你一定没有见过有人在这么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票子面前说不的人?
宫九点了点头,道,确实没有。
聪明的丁喜看了看一脸笑意的小马,又看了看宫九,一脸诡秘的道,我想,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宫九忍不住“哦”了一下。
他从丁喜手里拿起那些花花绿绿的票子,对着柱子上燃起的牛角蜡烛照了一下,幽幽地道,我知道你聪明的丁喜是出了名的满不在乎,可是,我想奉劝你一句,对别的东西可以满不在乎,对这个东西却万万满不在乎不得。
说到这里,他弹了弹那些银票,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些花花绿绿的票子呀,表面上看去只不过是废纸一张,可如果少了这么一叠废纸的话,我们的生活一定会暗淡很多的。而且,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为它而疯狂。这一切都是因为它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错的变成对的,丑的变成美的,卑贱的变成高贵的,龌龊的变成优雅的,贞洁的变成Y荡的,我们的小马大爷一向都是个识货的人,一定不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吧?
愤怒的小马冷笑着道,假如我偏偏就不懂这些呢?
宫九用他的那只白白净净的中指在银票上轻轻地弹了一下,重新塞进怀里,然后,一脸温和地道,那我只好找几个兄弟教教你,直到你懂了为止。
说到这里,他忽然转过身去,朝着旁边桌子上的刚才几个附和的声音最大,笑得声音最疯狂的几个家伙施了施眼色。
然后,便背着手,施施然地走到一边。
他在旁边找了张干净的凳子坐了下来,一撩衣服下摆,搭在膝盖上,仿佛是准备看一场好戏。
而旁边桌子上的那几个家伙在得到指示之后,便将桌子掀开,随后抄起椅子,将小马和丁喜围了起来。
其中最为嚣张的一个家伙信步走到小马的跟前,带着几分酒意,指着他的鼻子大声挑衅道,我知道,你就是那个总喜欢找人打架的愤怒的小马,而坐在你旁边的这位呢,就是那位传闻中聪明的丁喜,那么,你认不认识我?
愤怒的小马没有显现出一丝害怕的样子,甚至还嘻嘻地笑了起来,道,哦,那请问你是个什么东西?
那人的反应仿佛有点儿迟钝,根本就没有听出小马的这句话居然是骂他的。
他甚至还“嘿嘿”冷笑了两声,指着自己的鼻子得意地道,我姓荆,江湖上的人都叫我荆无命,荆无命的意思就是,打起架来不要命,哈害怕了吧?
听到这话,愤怒的小马故意做出一副怪样子来,又是歪鼻子又是斜眼睛的。
而且,还夸张地大叫起来,道,是呀是呀,我怕,我好怕,我怕得简直都要脱裤子放屁,哎呀,老天爷,快来救救我吧。
看到他的这副怪样子,不仅是那些围观的食客,甚至连那几个打手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在他们笑得最得意的时候,愤怒的小马却突然脸色一变,指着那人的鼻子一脸不屑地道,可是,我根本就不认得什么荆无命荆有命的,我甚至连你是猪是狗是畜生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假如你再敢这么嚣张的话,会不会五命我不敢保证,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一定会没有鼻子的。
荆无命就像是忽然被人捅到了屁眼儿似的。
一张原本苍白的脸立刻被气得通红,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指着小马大叫道,你是不是想打架呀?
愤怒的小马却突然不愤怒了。
他甚至还做了一个很绅士的样子,耸了耸肩膀,淡淡地道,好孩子不打架。
荆无命狠狠地哼了一下,道,其实,我也不想打架的,只可惜,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我们是非打不可的了。
他的话刚说完,手里的凳子就朝着小马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而其他几个家伙也举起手中的凳子开始向小马轰炸。
但他们的凳子还没有落下来,一直坐在旁边观战的丁喜却已经抄起了那张摆满了山珍海味的桌子,将上面的碗碗碟碟的朝着扔了过来。
铺天盖地的,犹如下起了一场猛烈的油汤,肉汤……
其中一只碗里装的恰好是刚刚端上来还还冒着热气的狮子头。
这些狮子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借着丁喜的腕力,恰好掷到了那个说话声音最大,动作最具有挑衅性的叫做荆无命的脸上。
这下,他们的脸则变得跟红烧猪头一样了。
如果再顺便加上点儿胡椒粉辣椒酱,绝对是一盘上好的红烧猪头肉。
与此同时,愤怒的小马也开始行动。
就在荆无命捂着被红烧狮子头烫得像熟透的大枣一般的鼻子哇啦哇啦叫个不停的时候,小马的一双铁拳便又旋风似的朝着他挥了过去。
然后,只见空中突然红光一现,荆无命便给打得隔着桌子飞了出去。
刚好又落到了他们刚才所坐的那张桌子上。
接下来,又是“砰”的一声响。
荆无命正好落在还在冒着热气的火锅里。
此刻,火锅里的菜已经吃完了。
这么一来,他正好成了锅里的主菜。
世界上虽然没有天上掉馅饼儿的好事,可掉人肉的事情倒还是可以见到的。
然后,荆无命一脸死相地从火锅里爬出来,一头钻到桌子底下,直打哆嗦,再也不敢跑出来了。
而其他的那几个家伙呢,情况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不是给被聪明的丁喜接连掷过来的红烧狮子头给烫得哇哇大叫,毫无还手之力,就是给刚刚小马挥出的这一拳给镇住,再也不敢动弹。
可是,宫九用两只锅盖将自己的前后都护住,躲在一旁督战,大叫道,将他们两人放倒,一个赏银子一百两。
这么一来,原本已经占据了上风的小马和丁喜又重新被那些被金钱给鼓惑起来的家伙重新围了起来。
在白花花的银子的鼓惑之下,那些人又重拾威风,冲着小马和丁喜又是拍桌子又是摔椅子的。
虽然暂时还不敢上前,可是,却也已经从柜台来搬来好多的碗和碟子,准备和他们进行一场碗和碟子的持久战了。
双方躲在桌子椅子的后面,准备进行一场新的攻击。
而刚才那些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群,此刻不是钻到了桌子底下去避祸,就是已经把屎和尿都拉到了裤裆里,躺在那里哆嗦个不停。
只有几个腿脚快的才跌跌撞撞地从二楼连滚带爬地跳了下去。
看到这种情形,聪明的丁喜的脸上忽然显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就像是孩子突然玩起了久未玩过的游戏一般。
他一边将那些装满了鱼呀,肉呀,鸡呀,鸭呀的碗和碟子朝着宫九和那几个打手像扔手雷似的接二连三地扔过去进行轰炸,还一边拿起一只空碗当作是对讲机,冲着小马大叫道,长江,长江,我是黄河,我是黄河,听到请回答。
小马学着他的样子,拿起一只空碗大叫道,黄河,黄河,我是长江,我是长江,我这里的情况非常危急,长江向黄河指示,向我开炮。
聪明的丁喜将那只装汤的盆子举了起来,忽然从桌子后面跳出来,朝着宫九和那几个打手猛然扔了过去。
只听到“哗啦”一声,汤锅炸弹在半空中爆炸,炸了一大片。
宫九和那几个打手的脸上,身上,头发上,全都是油腻腻的汤呀,汁呀的。
看着一大帮人乱七八糟地躺了一地,聪明的丁喜笑着看了看愤怒的小马。
而愤怒的小马这个时候也正好转过头来看他。
然后,两个人相互会意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忽然大笑起来。
大笑之中,两个人忽然从桌子后面跳出来,一人挥舞着一只凳子,朝着那些已经倒在地上哇哇乱叫的对手又是一阵乱拍。
最后,凳子也散了,桌子也翻了留香楼也乱了。
无论是前来吃饭的食客,还是店里的伙计老板,全都躺在那里哼哼唧唧的,像是要死了一般。
就这样,他们两个人指东打西,指南打北。
馆子里立刻被打得鸡飞蛋打,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而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则趁机从后窗户里逃了出去。
只留下宫九这个有钱的大少爷来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