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那棵乌桕树
我喜欢野景,没有人工修葺痕迹的那一种,像儿时西干渠边扎堆的茅草,像门前的那棵老枫树,树根部常常系着耕牛,喜鹊在树梢做窝,不知名的鸟雀在牛背上捉虫子,也有苍蝇,蜜蜂成天围着“嗡嗡”叫。
村里人来来回回,都要经过这里,在农村,似乎每一个村庄,差不多都有一棵古树,像一个忠诚的卫士,常年在村口为庄子里人站岗值守,也像一位年华老去的母亲,一直站在门前眺望,盼望离家的游子早早归来。
这么温暖又熟悉的画面,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依旧在我的脑海萦绕,挥之不去。
但我更喜欢也最怀念的还是老家塘拐边那棵乌桕树。
儿时曾被我们称作“洋辣子”树,夏天来临时,一条条青色的毛毛虫,附着在绿叶之间,若不是身上毛毛的刺带着微黄,简直让人无法分辨到底是树叶还是虫子。
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在这棵树下洗菜、洗衣服,喜欢玩水,用竹篮子张小鱼小虾。全神贯注的劲头一旦上来,常常忘了来这棵树下的主题,直到妈妈的喊声响起,才发觉自己在水边已待了很久,赶紧慌慌张张的抓起洗好的衣服,或者蔬菜,一路小跑着回家。
在树底下玩耍,最担心的恐怕就是毛毛虫从天而降了,其实,毛毛虫与树叶黏着很紧,只要没人故意恶作剧,她都不会主动来送死。那毛茸茸的软体动物,若是不小心沾到皮肤,就会又痒又疼,连顽劣的孩子都怕它。
一帮小男孩喜欢去这棵树上掏鸟窝,一旦摸到几个鸟蛋或掏出一只尚未睁眼的小鸟,他们就会一窝疯的围拢过来,或者献宝似的给女孩子们看看,得瑟一番后,接着再把它们放进鸟窝。
彼时,若是刚好被回巢的鸟妈妈看见,势必惹得它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急得扑棱着翅膀,“喳喳”直叫。
那应该是一窝乌鸦,我记得喜鹊爱在旁边的枫树上栖息。
最喜欢深秋时的乌桕红,红得如滚烫的火,似烈烈的光,足以抵消乡野的荒凉与萧瑟。
若是季节再深下去,待到寒冬来临时,树上就会长出许多的白色籽粒,像细碎的雪铺满整棵树。因此,乡下人也就常常称她为“白籽树”。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洋辣子”树“白籽”树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乌桕树”,乌桕树也就是“洋辣子”树和“白籽”树,不过是一个大名,另两个是绰号而已。
就像一个从乡野进城的人,一般都有一个雅致的名字,却常常被亲近的人叫做“狗子”或“黄毛”,变了的是称呼,不变的还是那个人。
这么多年过去,那个不论被我土气的称作“洋辣子”树或者“白籽”树,还是后来洋气的“乌桕”树,我都一样的喜欢,喜欢那一树火焰般的红,像我童年如火的时光,热情满满,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