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 土:江水的气味
请问,有谁知道黄浦江之水的气味?
我知道。
虽说来沪上已近二十载,但亲近黄浦江还是十分有数的事情,且地点多在外滩两岸。外滩之游客众多自不必说,就是陆家嘴,游人也往往不少,虽说赏江景,基本上是在看人,热闹倒是热闹,但毕竟与江水无干。至于江水的气味,更是闻所未闻,假如硬要让我说能闻到什么气味的话,不外汽车之尾气、香水的气味与美食味道,如此而已。
但黄浦江毕竟不负我这个来自黄土高坡之人。春节过后,单位搬迁至中山南二路,推窗即见黄浦江与卢浦大桥。午休,步行至江边,也不过一刻钟左右。于是,上班两周,午休时分,无论晴天、阴天,刮风、下雨,我都会独自一人去江边漫步。沿日晖东路、瑞宁路至徐汇滨江规划展示中心,即到黄浦江西岸,对岸即是后摊公园。阔大的黄浦江横贯眼前,左手卢浦大桥,右手的远处矗立着两个高大的龙门吊。第一日,我选择向左走。中午十分,阳光大好,行人却少,盖此处远离外滩,游客难到这里,来此者,要么是附近居民,要么是在旁边工作的人。江边原为上海水泥厂、南浦站、北票码头、实宏纸业,而今天,全部改造为滨江绿化带,供人们休闲观景。我沿江边徐徐而行,江鸥在水面上飞翔,不时有大小不等的轮船开过,而彩虹般的卢浦大桥时刻不离眼前,就在此时,我嗅到了江水的气味,是的,江水的气味,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至于到底是什么气味,一时却说不上来。
次日中午,我到达江边即向右转,和逆流而上的船只同行,与沿流淌的江水飞舞的江鸥正好相对。我一直走啊走,走过滑板公园,走过攀岩走廊,走过两座高耸的龙门吊,到达徐汇滨江海事塔广场对面。海事塔如大火炬,高高地举在那儿。我看着上行下行的船儿,看着江鸥或上下翻飞,或凫在水面随波逐流,突然之间,就又有江水的气味涌入鼻腔,它是如此的浓烈,不容你不注意。我立在那儿,尽情地吮吸着、分辨着。我调动着十分有限的记忆储存,将此与它们一一对比。它不同于黄河之水的气味,我曾到过壶口瀑布,那飞泄而下的黄河之水,壮观固然壮观,多的则是泥腥味;它不同于渤海湾的海水味,我曾去过大连的老虎滩,清澈的海水,漾起白色的波纹,飘着淡淡的咸味;它不同于南海的气味,我曾去过三亚的天涯海角,那里海水的气味里多了阳光的滋味;它也不同于印度洋与南太平洋的气味,相较于渤海、黄海、东海与南海,那里的海水更纯净、无味,但无味就也是一种味道。我曾在普吉岛上看印度洋上的落日,高高的海岸边上站满了观赏者,注意力就只在落日余晖上,反而忽视了海水的味道,不过,后来也曾下到海里游泳,但那味道实在是想不起来。在澳洲的布里斯班、悉尼也曾观海,不觉其气味如何,但归国那日,早晨从悉尼起飞,晚上回到浦东机场,一下飞机,就觉空气中有股味道,似酸非酸,反正是有味道,这才明白上海的空气质量不好同悉尼相比。经过这么一番比对,我发现,江水的气味就与它们都不同——带着几分新鲜,似乎又有点鱼腥味;既有江水的秉性,又夹杂着海水的特点,对了,就是长江与东海气味之混合体。是的,黄浦江在吴淞口汇入长江后直通东海,这座高楼林立的现代化大都市,就像是一座座山丘,阻挡了江海之风,而黄浦江就像是根又粗又长的通风管道,将长江与南海上之新鲜空气,引而入之,维系着这座城市的生命,于是乎,我立在远离吴淞口与东海的黄浦江西岸,就能呼吸到江海的空气,我何其幸运哉!
明白了这点,我开始往回走,正好逆风,江水的气味更加充足。江边的行人多了起来,但真正是这一江黄浦水之知音者,又有几人?而唯有知音,才是它真正的主人啊。兴奋之余,不觉有诗句涌出:
日日江景看不足,只只江鸥舞翩跹。
二O一七年二月廿六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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