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小小说】之 羊 / 黑帽老人
黑 帽 老 人
之 羊(福建)
“吱呀。”
妇女踉跄地走上公交车,几乎是要摔倒。“小心点。”售票员喊到,她的手和她的声音同时到达了妇女的身边,一把扶住了快要跌倒的妇女。“莫得事,莫得事。”妇女因为不知觉地接受了别人的帮助,很是不好意思,“谢谢,谢谢。”她连忙说到。这时,售票员才看见了妇女抱着个没出生多久的孩子,也许之前的踉跄就是因为手上的孩子。售票员有些好奇,便上下打量起妇女来,虽说年轻却没怎么打扮,脸上淌着一些汗珠,一看就是个”新生妈妈”,看她指甲盖里的脏垢,可以推断出她不是干什么好工作的。起码,不是坐办公室的。
“哪个给这位女士让个座?”售票员喊了起来,她想起自己以前也是个抱婴儿的母亲,明白这种出行不便的感觉。
公交车前面坐着的是几个年轻人和两个老人,这两个老人自然不会让位,因为社会的规则允许他们不用接受大部分的道德审问。年轻人里面有两个女生,看起来是高中生,她们也不会让位,因为一旦一个人起身让位了,那么便是等于把另一个人抛弃了,为了美好纯洁的“姐妹花”感情,她们是无动于衷的。带耳机的年轻人可以没有作为,因为他们可以装作听不见。剩下的年轻人都面露难色,一脸不舒服的样子。公交车中间便是爱心专座,教育的普及使得爱心专座上坐着的大部分是老人,只有两个中年人无赖般地坐在那里。公交车后面便是集满了人,工人们在过道边上摆着大包小包的工具,几个中年妇女和中年男人掺杂在其中。
售票员决定对前面的年轻人下手,因为他们处世未深,一般经不起道德上的谴责,而中老年人却不一样了,要他们让位就是看运气了,看会不会碰到两个“傻子”。
“同学,麻烦你让一下位置好吗?”售票员问到前面一位带着耳机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了一眼售票员,而后又望了一眼不远处怀抱婴儿的妇女,随后不慌不忙地说到,“我今天肚子不舒服。”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使得售票员不好意思再继续多追问。万恶的借口,万恶的语言,让这个年轻的“聪明”人变得恶臭,这一切都归功于万恶的敷衍主义!
有那么一段时间,售票员和年轻人相视对望着,只有车轮摩擦水泥路面的微弱声音在轻微地呼喊着。
“好了好了,你过来坐吧。”此刻,一位老人站了起来,售票员顺声望去,只看见一个黑色的礼帽稳当当地戴在老人的头顶,黑色的帽子让老人看起来有点像《上海滩》里的许文强,许文强穿的是西装,而老人却很别扭地搭配了一件黑色的皮大衣,黑色的西裤,加上黑色的皮鞋,整一个“黑人”。“过来坐吧。”老人扶着扶手站了起来,“我看前面的小伙子也的确是心里不舒服。”这句话害得前面的年轻人颜面扫地,回头白了黑帽老人一眼,心中暗暗骂了句,“Niger!”(Niger是美国种族歧视者对黑人的侮辱性名称。)
“这,这那行啊?”妇女犹豫不决,她有些不好意思坐上老人让的位置,对于黑帽老人让座的举动,她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不安。
“你坐,你坐。”黑帽老人对着婴儿流露出一种慈爱的笑容,仿佛那就是他的孙子一般,“我下个站就要下了。”
妇女听完这段话,如同打了一针“镇定剂”,立马冷静了下来,随后便坐在了黑帽老人的位置上,当她的背部挨上椅背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老人余热的体温,很快,这种温热就传遍了他的全身。
“叮咚,大桥南站到了。”
老人并没有下车,而是默默地站在车上,站在一群他的晚辈之中。售票员也好心地提醒到,“老爷子,您不是要下车吗?”
“还没呢。”老人对坐在座上的妇女笑到,就像一个孩子炫耀自己骗了大人。而妇女座位上的余热,便随着老人这一句话而传遍全车,烫得车上的人脸发红。
正当妇女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羞涩地站起来把位置还与老人的时候,戏剧性的一目出现了,公交因为前面的一个电瓶车的乱窜而急刹了一下,车上每一个人都向前倾去,黑帽老人也一个没抓稳,撞在了身旁座位上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被撞一下,当然不高兴了,凭什么就我被你撞一下?就像凭什么要我让座?这都是这位中年人的想法。但是自己又不好意思对着老人发火,只好把这股火发泄于司机身上。“你怎么开车的?你开车是你妈教的吗?”
“得啦,得啦,不要生气嘛。”黑帽老人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这一下,中年男人倒是有理由发火了,“拿开你的手!”
老人识趣地拿开了手,但没有反驳。
中年男人见老人没有回话,以为自己已经威慑到老人了,便更加地得寸进尺,“一个老东西还装什么啊?站不稳就坐着啊。”
“但是这位妇女没地方坐啊。”老人含沙射影般地说到。
“抱着个娃儿不方便?不方便就打的啊!坐公交就是挤,就是这样的,不愿意就打的啊!”中年男人继续骂到。
“就是啊,公交车上垃圾也多。”老人也继续含沙射影到。
中年男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老人刚刚那一句话虽然让他很是不爽,但是却无懈可击,不,也不是无懈可击,而是他不知道如何反击。
“叮咚,大桥北站到了。”
中年男人最终坐不住了,他一肚子的无名火不知道该如何发泄,于是他做了一个让全车人惊讶的事情,他站了起来,怒视着黑帽老人。
“怎么?”黑帽老人不屑一顾,仍然用着平静的语气,“你想干什么?”黑帽老人面对着中年男人的无名火怒视,丝毫没有一点点恐惧。“无名火怒视”,这个词用来形容所有的无赖都是刚刚好。
“让开!我要下车!”中年男人向前走去,用自己的肩膀撞在老人身上,但和预料之中不一样,老人没有被他撞动,仿若一尊巨石。而中年男人自己却因为碰撞而踉跄,最终没有把握好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你个老东西还打人?”中年男人失了面子,尴尬地看了一圈前面拿着手机录像的年轻人,而后又站起来,一拳打向黑帽老人的胸口,而黑帽老人却轻轻侧了一下身子,右手一把抓住中年男人因为惯性而前进的手腕,左手则推了一下中年男人的背,随后又拉了回来,让中年男人紧靠在自己的胸前,而中年男人出拳的右手被黑帽老人放在中年男人的背后,黑帽老人一直手提着,像提西瓜一样。
“停车!”黑帽老人对前面的司机喊到,“我需要报警!”
什么?报警?没必要吧。真是不嫌事大,也不怕出丑。车上一时嘈杂起来,所有人因为报警两个字而变得十分忐忑,因为这样,就浪费了他们宝贵的时间了。
售票员给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干脆把车停下,把车门关上。
老人掏出手机打了一串电话,没一会,便有两辆警车鸣着警笛呼啸而来。
“开门,开门。”警察们拍打着公交车门,十分着急的样子。司机应声打开车门,几个警察蜂蛹而入。
“师父,我们来了。”警察们一上车就对黑帽老人尊称师父,这让全车人都吓了一跳,被老人控制住的男人一瞬间也就突然后悔了,但是他仍然挣脱不开老人的控制,像个蚯蚓一样顶着肥胖的肚皮上下扭动两下,随即便安稳下来。
“前面那个小伙子录像了的,你们看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黑帽老人不想多解释,他知道在这方面言语形容不如视频直接。
“在这里。”小伙子交出了刚刚录像的视频。
几位警察观看了以后,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拘留三天。”这一句话便冒了出来。
“哎,不对啊,你们……”中年男人似乎还想狡辩什么,但却没有说完便被带下了车。
公交继续前进。
这时,一位年轻小伙子主动让出了座位,“大爷,您请来这里坐。”黑帽老人摘下了帽子,露出了右耳上方的一条早已愈合的伤疤,这条伤疤示意这他警察时期的辉煌。
他把帽子置于胸前,轻轻的叹到:“不用了,我到站了。”
看着老人离去,售票员感慨不已,而饱读诗书的年轻人则用“老兵不死,只是逐渐凋零”这样一句话来形容他。
公交车依旧行驶着,而车上似乎安静了许多,不再有人说话了,也许车上有的人明白了老人的用义,也许还没明白;或许有的人只明白了这样的一个道理:垃圾,是不配说话的。
之羊,原名杨溢翔,福建省福州市人,现居四川省攀枝花市,高三在读。爱好文学、厨艺、历史,痴迷于探究各国文明和文化,同时狂热爱好世界自然景观。有作品散见于《昆仑文学》、《西南当代作家》、《陕西散文论坛》、《开封诗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