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美术界巨擘:民国大家陈师曾
陈师曾1876-1923
梁启超评价陈师曾:“现代美术界,可称为第一人。”
陈师曾出生于江西名门。爷爷是晚清名臣陈宝箴,父亲陈散原(即陈三立)与谭嗣同、吴保初和丁惠康一道被誉为是晚清四大公子,又与祖父陈宝箴、父亲陈三立、胞弟陈寅恪被当今文史界称之为“陈门四杰”。
陈师曾名衡恪,5岁因生母去世,祖母黄氏亲自抚养,6岁时随祖母出游西湖,在桥壁上观荷花,回家凭记忆能勾勒出荷花形态,画面生动,称为神童。陈师曾从小随祖父识字、画画,显示出极高的天赋,4岁在湖南长沙结识著名书画家胡沁园、王湘绮,向他们请教国画,同时又受业于湘潭周大烈。周大烈精通文学,还精于金、石、书、画,故陈师曾在少年时代已在金石书画和文学等方面打下了扎实基础,再加之他刻苦钻研,艺事大进,已能自己创作书画作品。后随俞明震等留学日本,就读于宏文学院,与鲁迅等人同居一室。他与鲁迅朝夕相处有共同理想,两人时常交谈至深夜。据室友沈瓞民回忆:“他俩有时商量推敲文字,渴求新知;有时共抒雄图,志在光复;有时浊醪痛饮,高歌狂论。都算得上风姿英发。”这样的学习生活很快到毕业,后陈师曾考入东京师范博物科继续深造。
1909年,鲁迅和陈师曾等学成毕业先后回国。鲁迅在浙江一所学校当化学教员、监学等,陈师曾担任江西省教育司司长等职。因两人有很多共同爱好,回国后,鲁迅与陈师曾交往甚密,据两人日记中提到有70多次相聚,有“游小市”“往琉璃厂”等等,他们之间也互赠礼物18次之多,可见两人之间感情之深厚。同时,鲁迅常找陈师曾帮他写字、画画、刻印章,还帮自己的亲戚朋友如周作人等刻印。但鲁迅每次都付酬金给陈师曾,他俩自我调侃亲兄弟明算账,有时他俩也常去外面上馆子。一次恰好碰上一对新人结婚,大家都互开玩笑,鲁迅开玩笑说:“你们看师兄师曾看新娘子入迷了,师曾兄心花怒放了。”此时陈师曾没太在意,因为他们太了解对方了,此时在画坛陈师曾已是名人,而鲁迅还默默无闻,但鲁迅对陈师曾的画从来不加以评判,可能是专业差距和主张不同。此时陈师曾对文人画特有好感,他曾撰文《文人画之价值》一文中提到:“归结为文人画应有人品、学问、才情、思想四要素组成,具此四者,乃能完善。
盖艺术之为物,以人感人,以精神相应者也。有此感想,有此精神,然后能感人而能自感也。”
毫无疑问,此四要素,也是文人画的基础,对在当时五四运动后,很多西方文明的引入,在美术界大受其影响。学校都提倡西式教育,学美术必须先学素描、色彩等。代表人物徐悲鸿、刘海粟、林风眠等都大力提倡,陈师曾却选择了一条截然相反而逆时代潮流的艰难之路,这就是陈师曾对艺术的态度,也是百年后研究陈师曾的价值所在。
陈师曾日本留学回国后,对中国现代文人画有特殊感情,因为在日本很多博物馆、美术馆都藏了大量中国优秀的文人画作品,从此对文人画有特殊情结,也努力提倡文人画存在与研究的价值,曾被人们誉为中国现代文人画的精神领袖。他在一次看到吴昌硕的作品时为之一振,让他感动还有人如此以金石入画的大写意花鸟画,他认为吴昌硕是第一人,他到处打听托朋友介绍认识了吴昌硕。两人初次交谈言语甚欢,陈师曾觉得吴昌硕满腹经纶,写得一手好字,好画、刻的印章金石味很足,师曾内心决定一定要好好学习吴昌硕的金石、书、画、印。再说吴昌硕也特别喜欢刻苦好学的陈师曾,两人亦师亦友,在文人画的领域探索追求自己的绘画梦。傅雷先生曾评论陈师曾和吴昌硕两人的文人画时说:“这两位在把中国绘画从画院派的颓废风气中挽救出来,这一点上其功劳值得赞颂。”
陈师曾喜欢交友,他的朋友很多,鲁迅、吴昌硕、李叔同、黄宾虹、苏曼殊、蔡元培、刘海粟等,与他们的关系亦师亦友。同时执教北京大学画学研究会,北平美术专科学校等,在美术教育方面影响很大。他还常常执笔写绘画、评论文章等,当时的《湖社月刊》《东方杂志》等经常刊登他的画作与评论文章。朱万章在后来的纪念陈师曾的文章中说到:“可以说那时的陈师曾占据了北京美术圈的话语权。”他说,陈师曾除了教学写评论文章外,最多的还是交友。
一天,陈师曾空闲去逛琉璃厂南纸铺,忽见柜台下有几方印章很抢眼,拿起一看,落款是齐白石,他向服务员打听齐白石是谁。服务员告诉陈师曾,齐白石刚从湖南来北京,以篆刻为生。然后他向服务员要了齐白石住址,去张元法源寺拜访他。两人一见如故,畅谈甚欢,对自己喜欢的文人画都有独到见解,陈师曾看了齐白石的画以后说:“白石先生你画的美人画,不适合你(齐白石早年有齐美人之称)。你天性豪放,笔下出丑像,怎能画美人?你应作大写意画,以丑为美。”随后陈师曾从友人处借得20幅吴昌硕精品给齐白石摹画,他认为吴昌硕的画能为齐白石打开眼界。齐白石拿到吴昌硕的作品,一看就特别喜欢,好似心中所想的画作,今天已展现在自己眼前。他让妻子将自己反锁在画室中,日夜欣赏摩写吴昌硕作品,几个月的反复摩画,基本能背出吴昌硕的笔意,他给自己定了一条规矩:“不画成不出户。”几年后,齐白石的作品中有很强的吴昌硕笔墨印痕,也因为摹画不出户,面色惨白,是少见阳光所致。再说,齐白石以前画八大一派的冷逸画风,三年以后齐白石自创“红花墨叶”画风,形成自己风格。再说齐白石有几十年的笔墨功底和传统文人画的内涵,这样一变,画面格调高格韵到,有雅俗共赏之感,使齐白石从默默无闻的民间艺人,一举成为画坛巨擎。
1922年,陈师曾应日本友人邀请参加中国绘画联合展览。陈师曾带了很多国内大家的作品,当然还有吴昌硕、齐白石的作品,他将齐白石的作品价格定的比吴昌硕还高。日本客商见后大惊,以为齐白石的画好,所以价格高。日本客商买了很多齐白石作品,同时陈师曾得知很多日本人来中国收购齐白石作品,他立即电告国内画廊老板商家等,将齐白石作品的润格提高20倍,这样一来不但展览作品卖的脱稿,国内齐白石的作品也大幅增值,用齐白石的话说:“陈师曾帮了我,他的一番厚意,我是永远忘不了的。”后来陈师曾因病陨殁后,齐白石闻后大哭之,并作诗:“君我两个人,结交重相长,胸中巨能事,不已皮毛贵,牛鬼以蛇神。常从胸底会,君无我不进,我无君则退,我言君自知,九原毋相味。”又含泪写道:“哭君归去太匆忙,朋党寥寥心益伤,安得故人今日在,尊前拔剑杀齐璜。”“此后苦心谁识得,黄泥岭上数株松”等等,齐白石道出的真情,其情之真,其意之切,只有齐白石知道,没有陈师曾的提拔,齐白石这位艺术大师或许淹没在众多画画人之中,无闻于世,那么齐白石不可能成为一代巨匠,我们也很难看到齐白石的作品,也就是说我们现代绘画史得重写。
当年的陈师曾名响美术界,他的人品、才艺都属难得,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被人们所忽略。用朱万章的话来归结:“1949年以来,美术创作以关心民生、关注现实为主旋律精神,创作大都以素描、色彩为基础,而陈师曾书画属于独抒性灵,侧重文人笔墨情趣,这和整个社会潮流不适应,故长期以来,在主流美术界得不到重视。二是过世偏早,作品数量有限,传承的弟子不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的影响力,故现在媒体出现他的概率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