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强:七夕,情书之美
情书之美
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写情书的大概已经很少了。这是一个快餐化的时代,也是一个键盘化的时代。越来越多的人习惯于通过手机或者网络即时通讯工具,向对方传达电报式的信息。“亲,我爱你,你爱我吗?”“如果你爱我,我们就去开房;如果不爱,那就趁早滚蛋!”感情似乎已经不值得浪费时间去谈论了,很多人都失去了等待的耐心。
快餐化的结果是物质化,而物质化的表白,是不需要艺术的。在不少人的眼中,一块名表,一栋豪宅,一条钻石项链,一款时尚跑车,其感染力和杀伤力,远远超出从莎士比亚或者泰戈尔的笔端流淌出来的动人诗行。最近在某个地方举办的一场“亿万富豪十城求偶秀”中,一名身家百亿的离异企业家,开价500万元,寻找一位家庭背景简单、形象美丽、身材匀称、没有性经验的配偶。有人感叹说,那些坚守贞操的女孩,终于可以卖个好价钱了。话听起来难免有些刺耳,不过倒也实在。在快餐化、键盘化、物质化的时代,所谓“爱情”,怎么看都像是一笔买卖。
在工业文明尚未席卷全球的日子里,爱情其实是很浪漫、很艺术、非常讲究美感的。现在的“物质男”和“物质女”们,如果有兴致读一读那些年代的人们所写的情书,应该不难体会到,相爱是一件多么高雅、多么有内涵、多么令人陶醉与牵肠挂肚的事情。
依我之见,情书由“情”、“书”二字组成,“情”乃情深意重,缠绵悱恻,“书”乃字斟句酌,摄魄勾魂。一封优美的情书,或重于“情”,或重于“书”,但一定是“情”、“书”兼备,既有感情之深厚,又有词章之华美。不妨略举数例以证之——
东汉徐淑《答夫秦嘉书》云:“深谷逶迤,而君是涉;高山岩岩,而君是越。斯亦难矣!长路悠悠,而君是践;冰霜惨冽,而君是履。身非形影,何得动而辄俱?体非比目,何得同而不离?于是咏萱草之喻,以消两家之思;割今者之恨,以待将来之欢。”丈夫晋京述职,妻子无法面辞,只好修书一封,表达牵挂、思念之情,一字一语,感人肺腑。明神宗宠妃刘秀媛召妹妹刘秀华入宫,结果刘秀华被皇帝看中,从此长困深宫,再无自由。在给意中人的信中,刘秀华写道:“回忆花前斗草,月下联吟,一种相亲相爱之情,虽菡萏之并蒂,比翼之双飞,未足方其情谊也。追昔感今,不胜怅怅;思母念弟,曷任依依!虽宫闱邃密,殿宇深沉,而新愁耿耿,幽恨茫茫,断非重门深锁所能限也。”(《答任芝卿书》)皇宫的高墙,困得住人,却困不住心,那是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情!这两封情书,可谓重于“情”者。
清代才女陈凤仙《答周煦春书》云:“数宵恩爱,一旦分离,使妾落落难言。念兄之姿貌也,六郎似莲花也;忆兄之才华也,李白唾珠玉也;想兄之笑语也,萧郎吹凤箫也。早知相会倍相思,何似当初不相识。”信中连用张昌宗(六郎)、李白、萧史(萧郎)的典故,以排比手法出之,抑扬顿挫,节奏铿锵。清代妓女潘意珠《与武林某生》云:“入春来殊冷冷。闻足下携冷幞,入南屏,望冷湖,吟冷诗,参豁公冷禅,亦忆及冷闺中人否?小窗冷梅破额,刻下烹冷泉,煨冷芋,期君冒冷而来,说几句冷话。万勿以冷却之也。”整封书信,以“冷”字贯穿首尾,表达的却是满腔“热”情,文采斐然。一个风尘女子,能有这样的文笔,令人叹为观止。这两封情书,可谓重于“书”者。
无论重于“情”还是重于“书”,情书之美,美不胜收。它是一种态度,一门艺术,更是一个传统,不应被时代的洪流所淹没。
网络上,流传着这样一首诗:“在古代,我们不短信,不网聊/不漂洋过海,不被堵在路上/如果我想你,就翻过两座山走五里地/去牵你的手……//在E时代,我们群发短信,批发问候/不鸿雁传书,不见字如面/如果我想你,就是一堆531的冰冷数字/去敷衍你的心……//情感淡漠的年代里,需要问候的时节里/你是否在寻找久违的温暖?那份温暖——/是云中谁寄锦书来的惊喜与感动/是关山万里去看你的执着与浪漫”。我相信,这不是物质时代唱给情书的挽歌,而是饱含怀念之情的赞歌。
只要爱情是永恒的,情书就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