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醉|饭醉党

【按:小孩喝酒,按中国人的传统,本不以为然,甚至还觉得不错。但像在美国,却有严格的法律限制。2016年在乌镇,金斯伯格跟我说,他给扎克伯格投资时,扎克伯格还未到被允许喝酒的年龄,所以,两人是在咖啡馆谈的交易,金斯伯格请小扎喝了杯咖啡,从此世界上多了家巨型的公司。这是大概中西文化和法律的差异吧。】

中国人好酒,不仅在达官贵人的筵席上,也在民风淳朴的底层社会里。

我19岁才第一次有醉酒经历,已是成年,但我弟弟却在小学时候,便开始了自己的醉酒史。

记不清哪一年的除夕了,彼时我已是初中生,弟弟还上小学。除夕的傍晚,家里长辈们忙着炅央祭祖事,我和弟弟,看家里人搞封建迷信,便躲了出去。弟弟去了一家搞完祭祖仪式的村里人家串门。

村里人家的除夕晚宴开始的比较早,弟弟一去,便大咧咧地坐在人家桌子边,跟人聊天,熟不讲理。村里老伯和他比我们大两三岁的儿子女儿正喝米酒,便逗我弟弟,敢不敢喝酒。

我家里长辈管得严,不让上学读书的孩子喝酒。但那个除夕,弟弟被老伯一激,少年勇气上来了,便要了个碗,喊了声,给我来碗酒。伯母一边劝一边给弟弟倒了碗自家酿的米酒,弟弟接过来,仰头一下子便喝完了。

这下热闹了,我不知道弟弟在老伯家喝了几碗,等我们找他回家吃年夜饭时,他已经在老伯家醉倒了,坐在地上,抱着八仙桌的腿,拉他都不肯起来。把父母气得够呛。若不是除夕夜,定挨一顿暴揍。这是弟弟的第一次醉酒。破了戒,后面就不好管了。从此过年时弟弟喝酒,父母便不再多管,只是要求不喝多。

几年之后,弟弟也上了初中,交了几个惫懒的伙伴,学习不好。但过年时喝酒,倒是日益长进了。其时我还滴酒未沾过。

我邻村有一姨家妹妹,比我弟弟高一级,学习很好,他们俩在一个中学里,一见面就打不完的嘴仗,相互挖苦。过年时到姨家吃晚饭,俩孩子在饭桌上又较起劲来了。反正是过年时候,气氛很好,家长们也乐得看热闹,便看少男少女们斗酒。

一碗碗下去,妹妹和弟弟差不多同时喝翻了。妹妹被家人抬进了房间,而弟弟则躺在姨家的灶窠膛里堆放的稻草堆上,呼呼大睡。第二天醒来,两人还是相互不服。不过,后来妹妹便不肯喝了,上了大学,春节回家也不再闹酒。如今她已经在遥远的异国定居,不知她还喝不喝酒。

弟弟混了个初中文凭,如今在乡下也算不错,人到中年酒一直没断过,经常喝得我父亲提心吊胆的,不过,他的许多亲兄弟般的朋友,都是少年同学或当学徒时一起喝酒喝出来的。

过去在人印象中酒风不盛的苏南地区,少年喝酒便是这样,酒风盛行的苏北地区更厉害。

我的大学同学Z,酒量很好,是徐州附近县里的人。他跟我聊起了自己的第一次醉酒,更让我咂舌。

某一年他一个亲戚家办喜事,按他老家的规矩,必须去个男人。其时他父亲在军队工作,哥哥又出门了,只有自己算个男丁,于是中午放了学,背着书包就去亲戚家赴宴了。筵席上喝的是白酒,他也不知好歹,像个大人似的,有模有样地学着别人喝酒,同桌的大人们也是喜欢热闹,不管。这下子算是放开了,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出门的时候,还记着能跟主家道别。结果,晃悠悠背着书包上学的路上,跌倒在路边的干沟里,睡着了。

“你知道吗?那一年,我才9岁。”他笑着跟我说。我则回之,你们都是不要命的人。

如今我的孩子也在慢慢长大。在她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喝酒时她在边上,她主动拿筷子在我酒杯里蘸了一下,塞进自己嘴里,结果皱眉忙不迭地连声呸呸,说太辣了。后来我喝酒,偶尔也会用筷子蘸着给她尝尝,并跟她开玩笑说,将来长大了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个能喝酒的人,将来能陪老爸喝酒。太太骂我没正形,我一本正经说,酒里可以读到很多平素难以发现的性情,女孩子不一定要喝酒,但一定要有酒量,就像从小读古诗,虽不懂,但背了没错。

酗酒是陋习,让小孩喝酒更是陋习。但酒却就这样纠缠在许多中国人日常的社会生活中了。

(作者系网易新闻 网易号 “各有态度”签约作者)

关于老朱煮酒

更多分享,敬请期待

(0)

相关推荐

  • 【随笔】百荷踪影:读懂《平凡的世界》孙少安,明白了好人好报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路遥<平凡的世界>,大哥孙少安在坎坷曲折,风霜雨雪严相逼的人生路上,走出了情殇的苦痛,走出了破产的泥潭,活出了自我的人生价值.读懂孙少安,我们就不会埋怨世道不公. 01少年失学,坚定了他的 ...

  • Moon《后来的我们》

    后来的我们 一 每个人都有无法忘记的人,思念会像细沙穿过你的灵魂- - 有些人;来了又去,有些人去而复返,有些人;在路途中相遇,又在下一个路口道别,离别时说再见,再见面已不是明天. 前世500次的回瞬 ...

  • 少年说||桐桐(32):《驴家族》读后感

    假期我读了作家汤素兰写的<驴家族>这个童话故事.因为我的朋友,有了妹妹,她的爸爸妈妈就长时间盯着她妹妹,我的朋友把她的经历告诉了我,所以我感同身受.     主人公有了弟弟后就斜着眼睛看家 ...

  • 余红丽丨孩子没回来,过个什么年?

    腊月二十三小年半夜里,弟弟紧赶慢赶地到家了.我仿佛能听见父母的心终于落地的声音,他们如愿以偿,盼了一个冬天自己的孩子回家过年.第二天再看他们脸上的表情,走路时的步态,说话的语气都与昨天大不相同,明显的 ...

  • 逝去了

    对于一个病危的老人来说,相比于波次的孩童,还是同样岁梢老友更能让她觉得温馨罢, 大概罢. 与我很亲的老姨已出院两天了.气管癌,晚期.床帮支撑着她半个身体,裸露的手背一片青紫,仍打着吊瓶.手背,额头,面 ...

  • 徐老伯的絮絮叨叨

    一个探病的机会,我和徐老伯在医院相遇,听他说起曾经的苦日子,让我感慨万分. 我住在一个叫犁头尖的小自然村村庄,一共是四百多人口,为什么叫犁头尖呢?因为这个村庄在两条溪流的正中间,溪流两侧围绕村庄渐渐收 ...

  • 烟火气,才是我们真实的生活|饭醉党

    烟火气,才是我们真实的生活|饭醉党

  • 蒜苗炒蚕豆,美食名家都没口福|饭醉党

    蚕豆炒蒜苗,是故乡五月初的一道乡野日常菜肴. 五月初,新鲜的嫩蚕豆下来,江南城乡,无人不爱,食之无人不欢.有一年端午节前,我徒步从角门西到颐和园南门,途经玉渊潭时,见一对老夫妻在剥嫩蚕豆,我忽地动了思 ...

  • 杭州,饭小美的江湖|饭醉党

    咸肉蒸江三鲜 杭州滨江宝龙城新开了一家饭馆,叫饭小美,就在宝龙城5楼的天台上.6月11日,它将正式营业. 作为老饕,我有幸在它试营业期间,6月1日,儿童节的晚上,我在那里和一众"大朋友&qu ...

  • 人民的饮食之春秋面馆的长肠面|饭醉党

    "朱老师,明天早晨有空去吃面么?" 2月16日早上,武进朋友徐兄微信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去吃面.徐兄是武进传统美食和文化的热爱者,喜欢各种面食,也曾向我推荐过一些武进有名的面条.他还 ...

  • 青蒜末拌热豆腐之美,连汪曾祺也没品到过|饭醉党

    (小葱拌豆腐常见) 汪曾祺是我非常喜欢的作家,读他的小说,常常忘了他写的是小说.至于他写的美食,信手,随意,就像家常菜,永远吃不厌.与袁枚常听人言所录下的<随园食单>不同,汪先生自己善烹, ...

  • 无论到哪,总有一张酒桌为你摆下|饭醉党

    2018年12月初,在杭州的酒局上 2018我的喝酒生涯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这是诗仙李白大人说的.我很喜欢. 不过,我之爱酒,已经是很晚的事了.我18岁考上大学才第一次喝啤酒,当年春节,19岁 ...

  • 只有逍遥是水仙(我的11月)|饭醉党

    在贵州大方 "只有逍遥是水仙",语出宋人徐积的词<堪画看>: "讨得鱼竿买得船.归休何必待高年. 深浪里,乱云边.只有逍遥是水仙." 我抄<全 ...

  • 男人都爱的江南土菜大蒜炒猪卵子|饭醉党

    故乡土菜,大蒜炒猪宝 "朱老师,等一会还有道菜,你肯定很久没吃到过了."新春正月初二晚上,在运村的朋友家家宴上,年轻的朋友神秘兮兮地跟我说,"这道菜要我家老子去烧--&q ...

  • 人民的饮食之爱上大方的豆干火锅|饭醉党

    贵州大方的豆干火锅 在一些热爱火锅的朋友中间,我被称为火锅达人,因为喜欢各种火锅. 这两天,我突然怀念起了大方的豆干火锅来. 与我熟悉的川渝火锅味道不同,大方的豆干火锅我只吃过一次. 11月初,我参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