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诗歌●名家有约】一度 ▎新年致辞（组诗）

【名家简介】一度，1980年生于安徽桐城。鲁迅文学院诗歌高研班学员，参加第36届青春诗会和第八届十月诗会。作品散见《十月》《诗刊》《散文诗》《青海湖》《黄河文学》《星星》等刊物。和友人主编《安徽80后诗歌档案》，出版诗集《散居徽州》《高河埠》《眺望灯塔》《午后返程》。

新年致辞

不能再用一首失败之诗

勾引年轻的牧师。不能在废弃的官道上

赶着旧马车跨年

我还记得去年的星辰，排列成

海水状。天空降下哀悼的盐

有些鸟的翅膀都已腐朽

露出新年的骨骼。我还在为一棵梨树

到底属于这个县和邻县

而撒上白石灰。石头肉身里

端坐未来的神邸，预测十年后的我

就是马车上的石像。被年轻女子们围观

被编上令人唾弃的数字

想起去年的石榴，还剩下一个

在我的句子里没有消化

和孩子们站在一起

居然也能领到一个名字和新的一天

小酒馆里读诗

我们挤在隆冬的小酒馆里

读诗。读烤面包和玻璃背面的下午

像屋外堆放整齐的干柴

簇拥在一起。

窗外就是新安江，我们没有陷进它的

深邃和漩涡里。游船上

空无一人，那位热爱从烟囱里

烤红薯的轮船司机

擦着围裙上的草屑。他用草绳

拴起两条草鱼

像十二月的尾巴，吊在新年的钟声

继续读诗。有人在拆旧玩具

玩具枪的零件散的到处都是

阳光短暂的照过窗台

那盆吊兰瞬间活过来一次

玻璃上的雾气，是我们顽强的泪水

落日下山前，我们还要赶回厨房

还要把洋葱切开，遮掩我们的匆忙和落魄

生活就是日复一日的交换

从门缝里递过来小广告

递来灌好的煤气罐

外卖和快递

有时候，也递过来秋风里的剪刀

晚上的狗吠。

活着就是接受这些递过来的

生活。有时候，也需要交还

将旧床垫和家具扔掉

昨晚读到的一首诗

今天就该扔掉。它改变不了我

还有些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每天晚上，楼下总飘过来一首歌

那是马路的一部分

邮轮在厨房的油烟里越来越远

那是我们绝望的一部分

赠诗

还是强忍寒冷，写一首赠诗

赠予心怀美好的人

清晨出去，深夜回来的租客

夜里还在奔跑的快递小哥

凌晨公交车上坐满的代驾

和疲惫的折叠自行车

河面上提着钻冰机的人

菜市场忙着给鱼池加热水的鱼贩子

跪着铲雪的交警

大连海事大学，雪地里

推着防疫物资三轮车的十几个志愿者

夜宵摊做作业的小女孩

林子里的鸟

它们也总是不安的

从这个枝头，跳到另一个枝头

寒冬，在得丘花园

阳光开始在湖水里结冰

马的石像下挂满冰柱

寒冷像一件旧衣服。我们交换着穿

愚蠢的预言术，在枝头分裂

为了舒展，他要剔除树冠上

多余的枝条，那斜刺进天空的无序

咖啡馆里坐满跨年的人

热气经过镜子反射，被不同的人重新吸收

路上，遇到一个弹古琴的青年

琴的一端，搭在古朴的琴台上

很少人能走过琴台那点距离

像有些字，不可能走到一起

早上读佩索阿，晚上读卡瓦菲斯

他们羡慕过许多人，但从不包括自己

我爱这琐碎的生活

习惯了琐碎的生活，一日三餐的菜单

就是随手写下的一首诗

在铁锅里，和滚油一道翻炒

一个个早晨，像飞出去的一只只鸟

上午，我想穿过那片杨树林

高高的树梢，还挂着鲜亮的露珠

午睡后，花园就那么空着

长椅空着。像稿纸上空着的一句话

所有的人都在忙碌

只有一抬头，就能看到你们崇高的理想

在天边越来越远

花园的种子

每粒种子，都是回乡的小路

每粒种子，都是一个村庄

我们失去什么

种子就补充什么。

我们的悲伤，绝望

都种在下一粒种子里

每粒种子，都是善良的母亲

每粒种子，都是固执的父亲

像白纸上种过的字

朴树枝头种过的苍鹫

古堡上种过的落日和经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