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百家）程　滟/特别的朗读

特别的朗读

程  滟（重庆）

记得幼时，母亲左跨行李，右抱小弟，衣襟角还拖着我这个走不动道的妞妞小女，硬是筋斗扑爬，拜天叩地的爬上舷梯——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乘飞机！

时间流逝，儿时的记忆已渐行渐远。成年后的我，作为一个现代城市职工，几十年来，竟然从未坐过飞机。先是不可能（寻常百姓坐飞机，只在梦里）；后是不小心摔坑跌坎的，就得了恐惧症。所以，我心深知，此生定与飞机无缘！可想不到，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这个内心的定律，有了一个“零”的突破。

那是二零一三年的8月流火之季。女儿偕我们去北京旅游。为了迁就我的“恐飞”情结，去时乘的特快列车。待游完预计的项目，突然发觉时间很窘迫了。女儿要赶回上班，怎么办？于是，老公和女儿就打起了说服我“乘飞”的主意。

怎么办？一方面是人在异乡，归心似箭；另方面，身为人母，能不舐犊？此时此刻，女儿有多为难，为娘能不体恤吗？罢了，心一横，一咬牙！成，咱豁出去了，飞!

好不容易让我这个“恐惧症”的老妈点了头，女儿立马预购了次日中午12点北京至重庆的航班。别忘了，那可是盛夏8月，我们即将顶着烈焰穿空逐日哦！

次日一大早，我们便从丰台区乘车出发，提前来到首都机场。

刚一踏上机场地界，“唰——”地一股惊诧狂喜之情，立马升腾而起！哇，如此恢宏壮阔，大气磅礴，如此奇伟峻拔的建筑，好彰显我泱泱大国之雄风，好叫我们这些山城人士叹为观止呵！我禁不住瞪圆双眸，深扩胸廓，极目远眺，纵情放飞灵魂的波澜起伏。

啊，祖国，您好可爱；啊，首都，您好壮美！旬日的居留和参观旅游，今日就要离开您了。啊，北京，北京……突然之间，好依依不舍，今日离别后，何有相见日？

来，咱们再最后一次亲密接触，咱们合影吧——咔嚓，咔嚓，咔嚓！于是，相机里，立时定格了N多个惜别的永恒瞬间！

八月流火之季，火辣辣的天覆盖着火辣辣的地。时钟“滴答滴答，滴答滴答”，终于指向了12点10分。哇，该我们登机了 ，一阵窃喜伴着心悸在胸中涌动。正欲提溜行李迈步，却忽闻消息，且慢，还须延后十分钟。哦，小曲折，没关系，不就十分钟个嘛。

十分钟很快过去了。啊，我终于迎来了成年后，第一次乘飞机的惊喜时刻。我们一行四人随着登机的队列一步步走，走，从容有序地走……咦，怎么不像我当爬儿时那样，须爬上舷梯才能进入机舱？这回却是通过一段“栈道”，对对直直，嘿，竟然直达机舱之门。就在进门的一刹那，我抬眼见一美女空姐，那笑容，不由让我心生祈愿，“哇，天使，愿你保佑我这冲天一飞能顺利完成啊！”

走进机舱，穿过甬道，对号入座。谢天谢地，位子靠窗，我心甚慰！坐上位子后，我不禁心存感激——谢谢航班只延迟了10分钟就“准点”登机；谢谢登机没有扑爬礼拜的扒舷梯；谢谢妹妹有幸买到了靠窗的座位。总之，谢谢，谢谢，双手合什，感恩这份顺利……

正沉浸在欣慰中的我，忽听“咔嚓”一声，机舱大门斩钉截铁的关得严严实实。不一会儿，发动机轰然巨鸣，螺旋桨振臂狂舞。

哇，要起飞啦！我兴奋的期待着，期待着“唰——”的穿过云层，那冲天一飞的销魂时刻；期待着身悬浩瀚天际，俯瞰壮阔山川，那天人合一，物我交融的神仙境界。

我期待着，期待着。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二一，二二……猛抬眼，啊，半个小时过去了！万没想到的是，飞机依然在原地震耳欲聋的轰鸣，丝毫没有要起飞的架势。

闷热狭小的空间，闭塞压抑的铜墙铁壁，超分贝的噪音。“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哦？”人们开始不安，询问，躁动起来。这时我渐渐的不行了，只觉一股冰泉从脑部 直窜心肺，穿流全身。遭了，“恐惧症”，要发！就在此刻，扩音器里突然传来一阵温柔而甜美的声音——“旅客们，请注意：因机场跑道堵塞，飞机不能滑行……什么时候起飞，望各位旅客静候佳音！”

听完这段“佳音”，我差点没昏过去。天使的声音，鬼魅的讯息。冷汗一丝丝往外渗，冰流一寸寸往下窜。怎么办，怎么办？

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在邻座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手里，微笑着拿过一份政府文件之类的读物。我极力克制心扉的颤慄，睁大双眼；文件上面密密麻麻的汉字，逐渐在我眼前清晰呈现。说时平淡那时奇，我居然在机舱乘客众目睽睽之下，手捧文件，用普通话朗读起来……

我不管不顾地侃侃而读，读啊，读啊！那是我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唯一能够用来克制情绪波动，转移精神躁乱的办法……直至两小时后，飞机终于冲上蓝天，我的精神才逐渐松弛下来。我将自己的命运交付给无垠的太空，因为，我恐惧的是闭塞，困顿，压抑和黑暗，而不是翱翔云海有可能面对的危险和死亡……

唉，真没想到，堂堂首都机场，在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里，而且是“低峰时段”，居然会晚点两个小时。对于我这个第一次乘机的“土包子”来说，真是少见多怪喽！不过，作为一个恐惧症患者，我终于挺过来了。这也是今生今世的一段传奇经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