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奥行迹(十六)——维也纳(上)
德奥行迹(十六)——维也纳(上)
说到维也纳的历史,就离不开哈布斯堡家族。这个从瑞士鹰堡起家,终成欧洲统治领域最广的王室,长期头顶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维也纳因其而兴,从天主教与伊斯兰征战的前线小城,发展成欧洲的中心。我的维也纳之旅,就从城郊的哈布斯堡家族夏宫——美泉宫开始。
因为太喜欢瓦豪河谷,游赏了太长时间,以至于我走进美泉宫时已近关门。参观全部开放房间的长程门票已经停售,只能购买参观前半部分房间的短程门票,反正宫殿内不能照相,我对是否能看更多的房间也无甚在意。这座由特蕾莎女王重建的夏宫,自然要用女王最喜欢的帝王黄色,在夕阳下分外辉煌。欧洲的皇宫大同小异,无非是一组组的套房,金碧辉煌,穷奢极侈,挂毯、壁画、家具、绘画、瓷器、玻璃等等该有的都有,连中国风的房间也不可或缺。最有记忆点的却是佛朗茨皇帝的寝室,简朴如同军营,这位临终前都在工作的皇帝,生于此宫,死于此间。室内陈列着佛朗茨的遗容,与我因电影《茜茜公主》而留下的翩翩青年的形象相去甚远。广袤的花园比宫殿更美,营建长达几十年,直至特蕾莎人生的最后一年才终告完成。这么大的花园靠步行游览实在困难,况且时间也不允许,于是我乘上马车代步。斜阳芳草,花树成行,点缀些建筑,自有一番美丽。我在海神喷泉下车,这里是俯瞰美泉宫的绝佳处,肯定要拍上几张纪念照。没有继续登山去凯旋门,名为凯旋,实则失地,不去也罢,我还是回到花园去亲近自然。
脚步匆匆,注定感受少少,美泉宫留给我的记忆可比不上清炖牛肉来得多。清炖牛肉是佛朗茨皇帝的国宴菜式,美泉宫旁的Plachutta餐厅就以此菜闻名。我提前订好位置,省去了等座的烦恼。菜其实很简单,就是一锅肉汤,先喝汤,再吃肉,配着苹果酱条和我不认识的绿色蔬菜汁。估计慕名而来的游客很多,餐厅还附赠一份用餐指南,详细介绍用餐步骤。曾在巴德伊舍品尝过佛朗茨最爱的栗子蛋糕,两相比较,感觉皇帝陛下爱的不是餐饮的口味,而是图着用餐的方便。中午啃块蛋糕充作午餐,晚上招待客人一锅搞定,省下时间都去工作了,实在够勤勉。只可惜国势日下,非其一人可挽救。
哈布斯堡王朝真正的皇宫是霍夫堡,在维也纳市中心,规模很大,由新皇宫(帝后房间和银器馆)、旧皇宫(珍宝馆)、皇家礼拜堂(可以听童声合唱团演出)、皇家马术学校(特雷西亚最爱的活动)、皇家图书馆等诸多建筑组成。皇宫的房间其实不如美泉宫,空间很小,佛朗茨和茜茜的婚房也只容得下一张床。茜茜的化妆间有点意思,还有简单的健身装备,保持一生都美丽,要付出很大代价。银器馆基本都是餐具,成组成套,蔚为大观。旧皇宫珍宝馆很值得一看,其中最珍贵的有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十字架和宣誓圣经,奥地利国王的皇冠和权杖等。我围着神圣罗马帝国皇冠看了很久,这顶由教皇为奥托一世制造的金冠,嵌满宝石,绘着圣像,象征王权与神权的统一,时间最古,地位最高,堪称凌驾于欧洲各国王冠之上的皇冠。国家图书馆的前身是皇家图书馆,建造者是卡尔六世,即特蕾莎的父亲。皇家出手,建筑和装饰肯定比修道院壮观许多,但馆藏书目却未必。原本没打算凑时间去听童声合唱或看马术表演,恰巧赶上一场马术,就去看看,还蛮有意思。特蕾莎女王凭借其优异的马术征服了匈牙利贵族和百姓的心,下一个打动匈牙利的女人则是茜茜公主,在新皇宫中有专题展览。看过展览,想起电影,说不上被茜茜公主的命运感动,只觉得落寞。华丽的衣裙、出众的长相改变不了她人生的悲凉,佛朗茨说茜茜是他一生最爱的女人,真耶?假耶?茜茜肯定是不爱佛朗茨的,她更爱自己。
霍夫堡老皇宫瑞士门内有小教堂,没有童声表演时空无一人,正好仔细欣赏圣坛上精致的雕刻。图书馆旁的奥古斯丁教堂承担更多的皇室教堂职责,佛朗茨和茜茜的婚礼就在此举办。更为重要的是哈布斯堡王室中人死后会把心脏埋葬于此。哈布斯堡王室的葬俗很特别,死后尸体一分为三,心脏置于奥古斯丁教堂的银瓮中,内脏埋于圣斯蒂芬大教堂地下墓穴,其余尸骨则安放在嘉布遣会教堂的皇家墓室。来维也纳的两日,正逢周六、周日,我路过三次奥古斯丁教堂,前两次都关门,只在周日下午才有机会入内一观。同样去了三次圣斯蒂芬大教堂,也直到周日下午才能买票进入圣坛区域。周末参观教堂真是多有不便。话说回来,奥古斯丁教堂中最值得一观的是玛丽亚·克里斯蒂娜的陵墓,她是特蕾莎最宠爱的女儿,也是唯一没有政治联姻的女儿,阿尔贝蒂娜博物馆就由她夫妻建立。陵墓有种优雅肃穆的美,哀而不伤,望之宁静。
比生更久长的是死,皇家墓室里有特蕾莎、佛朗茨和茜茜的棺椁,他们和家族历代成员安卧在一起,风云沉浮、恩怨情仇,俱归恒静。我特地报名参加皇家墓室的导览团,果然和常规参观有些不同,可以从高处俯视特蕾莎夫妻的合葬棺。巨大的铜棺上两人的卧像栩栩如生,他们仿佛刚刚起身,长长凝视。扶棺的四位侍女满面哀恸,泪水潸潸。铜棺四周装饰着头戴各种皇冠的骷髅,代表着他们的领地,每一顶皇冠的背后都是许多血与火的故事。周围是他们子女亲人的棺椁,大大小小,不一而足。正前方是特蕾莎长子约瑟夫的棺木,与一种奢华棺木截然不同,约瑟夫的棺材异常简洁,这与他推行的葬俗改革有关,可惜和他其它执政策略一样,激进而理想化,只能是一代而终,无法延续。佛朗茨、茜茜和他们儿子鲁道夫的棺木另处一室,整体风格一致而简明。鲁道夫自杀而死,茜茜遇刺身亡,我不知道佛朗茨是如何面对这接踵而至的悲伤,更令人绝望的是他为之奋斗的老迈帝国在他身后轰然倒下,一生尽是颓然。
在因斯布鲁克,我看到哈布斯堡王朝的兴起;在维也纳,我记下哈布斯堡王朝的落幕。所幸他们留下的名城至今闪耀,特别是维也纳,以艺术之都的全新面貌依旧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