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母亲
安徽省望江县教育局 田荣
癸未羊年十月二十六日凌晨三时许，偕同父亲相濡以沫半个多世纪的母亲，终于因病不治，悄然走完了她79岁的人生旅程，追随五年前猝逝的父亲，赶到遥远的天国里相会团聚去了……我的母亲同世界上成千上万的女性一样，是一位极普通、极平凡的传统型贤妻良母。她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中期出生于庐江县城里的一个家境较富裕的小商人家庭，自幼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衣食无虞的小康生活。新中国诞生前夕，由于当时兵荒马乱的形势，以及父亲的学业中断不得不返乡避乱逃难等缘故，使得同父亲订婚多年的母亲，便匆匆地出嫁完婚，从较繁华的小县城来到地处穷乡僻壤的他乡。于是，一乘小小的花轿与草草的洞房花烛，便完成了母亲由一名富家小姐到一个乡野村妇的角色转换，并从此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和生活命运……此后，年轻贤惠的母亲便开始了她伺侯公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烧煮浆洗、种菜纺纱、打柴饲养等农妇生涯……，随着全民“大跃进”与全国城乡“人民公社”化的到来，从小生活在县城、长在县城，三十多年不事庄稼，从来没有握过锄杆、锹柄与镰刀的母亲，便不得不和村里土生土长的村姑、村妇们一样，开始了她的艰辛劳累的务农岁月……其时，母亲先后很快地学会了整地、播种、插秧、锄耘、车水、打场、收割、挑运……等一应乡间常做的农活。由于她天生心灵手巧与一辈子争强好胜的性格使然，还使得当年母亲在许多农活上往往胜过当地的农妇们一筹哩……令我刻骨铭心的是：在举国上下皆饥饿的那场因“三分天灾、七分人祸”而酿成的“三年空前大饥饿”中，由于母亲不分昼夜地领着我和妹妹们挖野菜、掘草根、刮树皮、捋树叶，以及见缝插针地开荒种瓜菜……方使得我和妹妹们安然地熬度过了那场连续三年的人间大劫难……，然而，“屋漏又遭连阴雨”。当我们全家人还没有过上几年平静安宁的日子，那场“史无前例”的十年“文化大革命”浩劫又爆发了。生性耿直、办事认真的父亲，因是一校之长的“当权派”与“学术权威”，遂在一夜之间被“打翻在地”，并“斗倒斗臭、再踏上一只脚，让其永远不得翻身…”于是，残酷的株连、沉重的高压、冷漠的歧视、无情的打击……便如同泰山压顶，好似乌云黑雾一般地笼罩在我们全家人的头上……当时，社会上的许多夫妇们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但在那时，我的母亲却仍然与父亲朝夕相伴、心心相印，同生死共患难，风风雨雨携手相牵走过了那段疯狂的岁月……她同饱受无情打击的父亲相濡以沫，在无数的惊恐、屈辱与冤愤中，在漫长的充满悲酸、苦涩、冤辱的日子里，互相鼓励，彼此安慰，共同照顾，对舔心灵上的伤口……相亲相爱地走过了那段风雨如磐的患难岁月……当年，由于母亲的悉心照料，精心服侍，爱心呵护……竟使得父亲能在那种混乱、恐怖的时期里，奇迹般地慢慢治愈了已患多年的老胃病哩……母亲同父亲在一生中养育了六个子女，除长女在解放初因患天花不治而早夭外，均含辛茹苦地将其一个个培养成人，并操持其先后分别男婚女嫁、成家立业….…其外，母亲还在晚年里，长期不辞艰辛与劳累，如同传递接力棒似的，先后帮儿媳和女儿们带孙子、护外甥、做家务……尤其是父亲在垂暮之年里患上了严重的冠心病之后，母亲差不多在三年的日日夜夜里，没曾睡过一夜安稳觉，没曾放下过一颗久悬的心……她朝朝暮暮，不分昼夜与寒暑地伺守在父亲的病榻旁，使得父亲在病魔手中赢得了三载宝贵的生命……令我和弟妹们此生永远不安与愧疚的是：在父亲逝后，母亲垂暮、孤独的晚年里，五年间她象旅人般地轮流客住，栖身在三个女儿家中，竟然一次也没曾享受过偕同五房子女共同欢聚，相拥孙子、孙女、外甥与外甥女绕膝承欢共叙天伦之乐……尤其使我和弟妹们痛心一辈子的是：或许母亲生前从内心里就一直十分不愿意让子女们为她多牵挂、受拖累，苦奔波……故而，她从初发病后便渐重渐沉而不起，直至治而不愈，入院不足半月后竟悄然仙逝于故乡的庐江县医院病房里……痛心伤永逝，哭呼母不归……祈愿母亲在遥远的天国里，与父亲永远相厮相守，相濡以沫、恩恩爱爱、和和美美……
田荣 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笔名田地、田野、秋枫丹、雷无雨等，退休前在望江县教育局工作。1974年7月发表处女作，早年创作过诗歌、曲艺、戏剧、童话、寓言、故事、散文、随笔、小小说、报告文学等。现为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安徽省安庆市作协会员，到2018年底，已先后在国家、省、市、县级各类文学报刊杂志上发表各类文学、文史作品1280余篇，累计200余万字，并多次荣获过国家、省、市级文学副刊征文大赛一、二、三等奖或优秀作品奖等奖励，其中一批代表作分别被收入十多家公开出版发行的国家、省、市级文学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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