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太——迟到的祝愿 :悼我敬爱的孙效祖老首长

永远的铁道兵

迟到的祝愿

——悼我敬爱的孙效祖老首长

文/铁十九团  李雪太

今年以来,我老是冲动着想写一篇关于原铁道兵十九团宣传股股长孙效祖的一些文字,可阴差阳错,一直未曾就章。10月13日上午八点多,原铁道兵二十团三连战士马常富战友突然打来电话,喉咙哽咽地说:“老李,你的老股长、俺的老团长孙效祖老人家走了。”啊!走了?我知道这“走了”的意味与特指。我的头脑“轰”地一下,我惊呆了:这——这死亡怎能这么不通人性?自2017年11月翟基生、罗光明、陈广丛及梁晓燕几位战友前往常州看望我们当年的老股长(宣传股)的《相聚更觉情谊深》文章后,我就一直想抽个时间也去再一次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我知道他在铁道兵二十团任团长时在战士们心中威望很高,我们平舆县城马常富,作为他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战士,每当提起他,便说:“孙团长没官架子,是我终生难忘的好首长。”基于此,我便找马常富商议,定个具体时间,我们一同前往。我们这一代人也算老了,总是有些这病那病的。这几年,因心脑血管疾病我住了几次医院,马常富心脏也下了三个支架。每当谈起看望孙股长时,马常富总说:“让我再恢复一段再说。听我们二十团的战友说:“孙团长身体好得很,我们等一时半会儿的也晚不了。”就在中秋节我和马常富见面时,他才说:“现在天不热了,我们最近去看看孙团长吧?”我们把时间定在重阳节之后,并且也在准备着一些相关事宜。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又是马常富传来如此消息,我真的不相信,很希望这是一个误传。便立即同翟哥和老罗联系,才进一步给予确认。我的泪就流了下来,孙股长四十多年前对我关爱的情景,一桩桩、一件件又浮现在眼前。

我是1975年入伍的,新兵训练结束后分到十五连,一个月后,我被团宣传股推荐,跟着老罗到北京市房山磁家务参加铁四师组织的新闻培训班。结业后,时值8月初,我和宣传股的干部战士一起,踏上了进军天山筑路的征程。

照片前排左二为孙效祖股长,后排右一为李雪太。

到了乌拉斯台,一个精神矍铄、一脸坚毅而又和蔼可亲的首长问我们一路辛苦了,为我们边倒茶边介绍天山上的环境以及在这新环境生活中要注意的问题。在同志们的称呼中,我才知道,他就是我们宣传股的孙股长。当天晚上,我们的一位干事还给我密谈了孙股长从大学毕业到铁道兵入伍,从兵部参谋又到我们宣传股股长一路坎坷而闪光的经历,令我肃然起敬。安营扎寨之后,宣传股很快投入了正常工作。我注意到,每天孙股长总是最晚的一个休息的。那时节新疆已经冷了,他烧了一壶又一壶热水,供同志们洗脚,同志们休息了,他往往还在硺磨有关文字材料;第二天一早,他总是第一个起床,又是为大家提供热水洗刷,扫地、擦桌子他总忙个不停。我们宣传股有十几个人,每天生活用水就需要几担。虽然数他年龄最大,但这挑水的活却被他抢包了。我们吃水要到前面约一里路的乌拉斯沟溪水去挑,并且挑重桶回来都是爬坡路,年轻二八的人连续挑几个来回也吃不消。有一次,我见他挑水上坡喘着粗气,便迎上去说:“股长,让我来挑吧!”孙股长放下挑子深吸一口气,说:“小李,宣传股这么多人,我为什么不让他们挑?你们刚来这里,身体还得一段时间来适应,我比你们早来一个月,适应了。再说,就你个子小,你还是找点儿适合你干的事去吧。”见我想说什么,便重重地道:“还磨唧什么?听话!”说着,又挑起盛满水的桶一步一步走向耸起的乌拉斯台——我们的营房。

看着他的背影,我想起了我入伍前的一些事:在家乡,生产队干部总是对我们这些小伙子们说:“年纪轻轻的,干活得走在前头。”对我们这些身小力薄的,常常会说:“你们不是人啊?谁让你们不长得五大三粗?按人口分的东西你们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多吗?”为此,我们受尽了凌辱。只有父亲对我们关爱地叮嘱我们“听话”。远在天涯,能听到像父亲一样的疼爱之话,我的眼睛潮潮的。

我进报道组后,在翟哥、老罗他们帮助下,写作能力得到了提高。之后,孙股长便有意识地让我接触宣传股的大材料,当时,由于对公文的语言把控不得当,写出来的东西往往是破绽百出,忙过一天的孙股长就在别人都休息之后,亲自给我写的材料进行面对面的修改。他的文字功夫是出类拔萃的,修改时又极其精细、认真,从不放过一点儿瑕疵,因此,常常改到深更半夜。有时我困得直打哈欠,这时,孙股长就会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香烟,(他平时很少抽烟,只是在写材料时偶尔抽一根)我接过香烟,抽了几口,还真精神了许多。但我想,总不能老让首长给我拿烟啊?于是,后来我也买了一包雪莲烟。那个晚上,又到深夜,他下意识的去口袋里摸烟,可囊中空空。这时,我便把我的烟递了过去,孙股长一看,先是惊疑,而后便板着面孔问:“你买烟干吗?谁让你买的?”我支支吾吾说出我的意思,没想到,他竟怒目以对:“你小小年纪,在哪儿学的这一套?你一个月多少钱啊?”他见我红了脸,停一下,又缓解一下语气说:“我是股长,我的工资比你的高许多。你一个月就那么几块钱,你自已俭省着用。有点剩余,给你家寄回去。你姊妹五六个,你排行老大,又来当兵了。家中还得挣工分吃饭,你父母亲身体又不好。”我愣住了,这些情况,连档案上都没有,他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猜想,一定是他通过不同的渠道进行深入细致的了解,才如此了如指掌的。作为一个股的重要领导,系全团的宣传教育要务于一身,他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还能如此关注我远在万里之遥的家。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渐渐地,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

1976年的天山,春天来的好像早一些。那天晚饭后,太阳还没落山。孙股长喊我,让我跟他一起到山脚下转一转。我俩边走边唠,他对我进入报道组以后的工作表现给予了充分肯定的同时,也指出了我的一些问题。当问我有什么想法时,我告诉他,我想加入中国共产党,因为我相信,只有加入共产党组织,才会为革命事业有更大的担当。孙股长指指我们身边的一块大石头,示意我坐下来。于是,我们对面而坐。孙股长首先对我这一想法进行鼓励,然后认真地说:“入党首先是从思想上入党。你要接受党组织对你的考验,”停了一下,他又说:“从现在起,你要做到对党老老实实,工作勤勤恳恳,精神面貌要朝气蓬勃!我相信你会做到而且一定会做好的。”在他的鞭策和鼓舞下,在政治处机关支部的帮助下,几个月后,我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使我没想到的是,孙股长竟是我的第一入党介绍人。入党宣誓典礼之后的那天晚上,孙效祖来到我的住室,他首先向我贺喜,接着,严肃地告诫我:“李雪太同志,从今天起,无论做什么事都必须以一个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在党面前,要踏踏实实做事,要做一个好的党员,首先要做一个好人,那就是——直直正正做人!”这震聋发聩的话让我永远记在了心中。随后,我被推荐到铁道兵长沙军政干校学习,此间,正值批判“四人帮”,我在学习中挤出时间写了6篇文章或诗歌,先后被学员报、长沙晚报及湖南人民广播电台采用。为此,春节我回部队时,政治处还为我记了一次三等功。

1977年春天,孙效祖股长调任二十团团长。他赴任那天,我们向他热烈欢送,那天好像很冷,后来,好像乌拉斯台的温度就低了一些。1979年4月25日,是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我乘电影组的车到十一连“锻炼”,1980年1月在寒风中我被复员。

1994年,有一次突然见到已任平舆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长的战友王国庆,他告诉我说,我们平舆县有人在江苏省常州市作案,他带队处理这一刑事案件刚回来,期间,见到了我们的孙孝祖股长。孙股长当时已是厅局级领导,见到王国庆,就先问了我的复员以后的生活和工作情况。当王国庆告诉他,听说李雪太现在是民师,其父母双亡,还要照应几个弟弟妹妹时,孙股长沉默片刻,对王国庆说:“回去告诉李雪太,让他来找我一下。”我当时又激动又难过。乌拉斯台一别十几春秋,孙股长此时也算身处高位了,还在挂念着我,我多想去见见这个刚直无私、关爱战士的老首长啊。可是,我又不敢面见,一是我虽然直直正正做人了,但我没有成为一个体面的人,总感到对不起他老人家。二是他一向清正廉洁,不会损公肥私。我想,他的日子肯定比我好,但也不可能是富足之家。我如果前去会给他的家庭经济造成影响。再说,当时我们家种地,尿素极缺,即使是孙股长帮我买两袋尿素,坐火车、搭汽车,等尿素弄回来也赔得差不多了。就这样,这事就不了了之。

照片左起:陈广丛、翟基生、孙效祖、梁晓燕、罗光明相聚常州。

关于翟哥等四人常州拜访之行,翟哥写道:“作为一个如此级别的领导,竟还住在狭窄的而简陋的小房间里,他未曾为自己的两个儿子的工作说过一句通融的话,两个儿子半百之年了,仍还是普通职工。通过近几年反腐败的案例来看,有很多手中哪怕是握有一点权力的人,都想着以权谋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者比比皆是,而孙股长就是这么直直正正做人,老老实实为党做事。”为此,我心底又涌起了陈酿波澜。我想去常州,见见这个永葆本色、让我感恩终身的老首长。我要亲自向他汇报:孙股长,直直正正做人,学着您的样子,我做到了。复员回乡,我依然从事教育工作,但其实我绝大部分时间是在乡政府机关“住勤”,我没走任何旁门左道,仅凭着自己的能力、自己老实勤恳的工作态度,以及您“直直正正做人”这句叮嘱,我在这个岗位上做到了对得起党,对得起您,也对得起了我自己事。我还想告诉您,您这句尊言已成为我们家的家风。在我家最艰难困苦的时期,我和我的妻子始终直直正正的做人,没有向国家伸过一次手,没在谁面前叫过一次穷,我们承担着难以想象的苦难、硬生生地挺过来了。为此,我的妻子被评为“中国好人”和全国第五届道德模范,并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我的两个儿子也记住了那句话,正在他们的岗位上为党和国家尽职尽责。我还想告诉您很多很多……可是,我没想到死亡竟敢同您这么好的人之生命连在一起。

哀兮,痛兮!

悲兮,念兮!

今因我有疾患,谅不能亲送,我面向东方,三躬祭汝:我的恩人,我亲爱的老首长——孙股长,您一路走好……

2021年10月13日·平舆县

校对:郭建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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