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传统医学发展贡献“复旦智慧”

  □复旦大学中西医结合研究院院长 董竞成

  历史上医学格局的调整，特别是近代以来现代医学的发展，使得传统医学的传承和发展问题变得颇为复杂。至今，人们依然面临这样的困惑：如何正确认识中国传统医学，研究中国传统医学有哪些方法，怎样推进中国传统医学在新时代高水平融合发展……复旦大学中西医结合研究院院长董竞成教授认为，中医人有责任逐渐厘清和解决这些困惑，并在国家科学技术学术著作出版基金项目资助下出版的《中国传统医学比较研究》一书中对上述问题进行了阐述。

  中国传统医学师出同宗

  中国传统医学（CTM）是中华民族在生活及长期医疗实践中不断积累、总结而形成的具有独特风格的医学体系。它是中国各民族传统医学的统称，主要包括汉族、藏族、蒙古族、维吾尔族等民族的传统医学。由于汉族人口最多、文字产生最早、历史文化源远流长，相应的中（汉）医学理论与实践也就更完善，其在中国乃至世界上的影响力也就最大。

  汇集了中（汉）医、藏医、蒙医等各民族传统医学的中国传统医学，始终围绕病证诊治和解决患者实际问题这个中心，并借助古代朴素唯物主义哲学，建立了以“阴阳学说”“五行学说”“脏腑学说”“三根（因）学说”“四大物质学说”等为核心的理论体系。这个体系和所体现的深邃的中国哲学思想，代表了当时世界经验医学与哲学形态的最高成就，并始终处于世界传统医学领域的引领地位。

  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中（汉）医学还是其他各少数民族传统医学在其构建理论体系时，几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多元论。中（汉）医学采用的是五行学说，受中（汉）医学的影响，蒙医学等采用的也是五行学说，维医学、藏医学等则采纳四元学说。但对比五行、四元学说等的本质，不难发现其相似性大于差异性，可以说是师出同宗，都源于中国古典哲学等朴素唯物主义哲学。古代中国多种民族传统医学之所以都选用汉族的多元哲学，主要是因为它可以提供形式化的动力学模型，而一元论、二元论由于过于抽象，难以在医学等自然科学领域得到具体应用，也就是说多元论不仅提供了哲学思想，同时也提供了构建多种民族传统医学理论体系的基本框架。

  传统医学存在三大问题

  当下的中国传统医学存在一些亟待完善的地方。其一，部分概念需要进一步澄清。中国传统医学发展至今仍存在诸多不够精确的概念与认识，影响其健康发展。比如什么是中国传统医学，什么是传统医学，以及如何正确认识和应用传统医学等。这些困惑造成的问题显而易见，大到中华文化的强烈认同感，小到每个患者的具体诊治方法。

  其二，藏医、蒙医、维医、傣医等民族传统医学在少数民族聚居地区相对集中和封闭的建设及发展模式，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与其他医学甚至与其源头医学的交流。这是其自身发展难以快速提升的重要原因。

  其三，传统医学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为人类的生存发展、繁衍生息提供了坚实保障，中西方传统医学也经历了几个相对发展较快的历史时期。但是相比较于现代医学的发展，传统医学包括中国的传统医学，较大程度地体现为全盘接收、创新不足的特点。这与新时期卫生健康新形势、新问题等结合不够、创新不足，特别是与时俱进，引进和吸收现代科学和技术层面知识明显不足。

  新理念有助于厘清误区

  笔者在中国传统医学领域精研覃思数十年，提出并倡导“大中医”“三分法”“五要素”“两个层面”“中西医结合新内涵”等理念，对于廓清中国传统医学的相关概念，厘清横亘在中医学、西医学、中西医学之间的认知和实践误区，促进中国传统医学朝向健康方向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大中医”理念，即中国传统医学是包括中（汉）医、藏医、蒙医、维医、傣医等在内的中国各民族传统医学的统称。它们在诸多方面有很大的相似性，均符合经验医学发展的一般规律，基本上均以中国古典哲学的阴阳学说、五行学说等作为构建理论体系的基础或者参考。“大中医”不是中（汉）医“一枝独秀”，也不是各少数民族医学的“各自为政”，而是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内各民族传统医学竞相融合发展的“满园春色”。

  “三分法”，是基于“医学一元”和传统医学的整体架构提出的，目的在于充分认识和利用传统医学证据，以便现代医学与传统医学之间的融合发展。其基本架构可以分为三个部分，即不自觉地领先于现代医学的部分、已和现代医学达成共识的部分、需要重新认识和加以摒弃的部分。

  “五要素”，即任何传统医学均为临床经验、古典哲学、区域性文化、若干群体信仰、原初的基础医学知识等的混合体。过去我们往往习惯注意各民族传统医学之间的差异和特色，而对于它们的共性关注很少。各民族传统医学核心理论实际上相似性大于差异性，各民族传统医学之间的很多诊疗手段、遣方用药等在某种程度上亦趋于相似。“五要素”是“大中医”理念的扩展和延伸，是架构存异求同、多元一体中国传统医学的核心要素。

  “两个层面”，是对“五要素”的深入解析，并对其未来发展路径的求解。传统医学的五类核心要素中，临床经验、原初的基础医学知识属于“技术层面”，而古典哲学、区域性文化、若干群体信仰与文化息息相关，属于“文化层面”，此即所谓的“两个层面”创新性理念。

  “中西医结合新内涵”是指在目前这个历史时期，我们要运用现代科学技术、理论和方法，特别是现代生命科学的技术、理论和方法，研究和挖掘包括各少数民族传统医学在内的中国传统医学体系中的精华，利用现代生命科学技术服务中医、发展中医，拓宽中医药的服务范围和水平。

  通过融合发展未来医学

  在现代医学诞生之前的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内，因为地域相隔、交通不便，医学更多的是一种区域内的医学或者是地方性医学，当时的医学并无传统和现代之分、中医和西医之别。人们更多的只有生死、疾病、疼痛、医生、患者等要素的概念，以及这些要素构成的所谓医学行为。

  如今，现代医学正在新的历史节点上面临新问题和新挑战。对于现代医学的不足，传统医学中传承发展较好的一些临床经验、经典方药以及人文方面的优势，可与现代医学形成互补，发挥出两种医学的综合优势。所以，对于未来医学，融合是大势所趋。

  笔者认为，发展未来医学应遵循“三个融合”理念：其一，中国各民族传统医学之间的融合，建立一种基于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之上的中国传统医学新体系，即“大中医”；其二，世界各民族传统医学之间的融合，建立一种基于人类命运共同体基础之上的世界传统医学新体系；其三，传统医学和现代医学的融合，利用现代科学和现代医学的技术、理论与方法挖掘和阐释传统医学的精华，提高传统医学的发展水平，丰富现代医学的内涵。对于传统医学而言，这是一个取其精华、与时俱进的过程。吾辈要通过努力，让古老而鲜活的医学智慧绽放异彩，融入人类医学文明的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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