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村故事】五松村 朦胧坑

五松村 朦胧坑

朱军校摄

梅林向西约七公里,有五松村。旧时属凤潭乡,今属梅林街道,现有265户,约850人。村处山谷之间,西南方有影潭山,海拔约800米,有西溪古道可通黄坛。

西与深甽南溪毗邻,南与辛岭百亩洋接壤。而与东南方向的岙胡仇家村,以及北面的兰丁村,则是世代共饮一泓影潭水。

01

高山花海  叠石隐潭

每年的四月下旬,叠翠山峦之间,影潭山的柴排花连片怒放,花海连绵,艳冠四方。为一睹红颜,凌晨四点随十余位摄影师摸黑前去。

朱军校摄

晨曦之中,绕山驱车,遇茶场废墟而停。复步行拾级,乍暖还寒的春风袭来的是些许凉意,走在绿浓得一掐就能掐出水来的蜿蜒山道,露水像被惊了梦的小孩,点点滴滴跳起来濡湿了我们的行装。

道旁山花含露,半是花语半败谢。雨多摧花去,婉叹声声,缓达绝顶,幸有解语花一丛芳华正好,含笑迎客,亦算不辜负了摄客们一片憧憬心。

朱军校摄

赵安炉摄

站在约800米高的山巅,梅林水库乃至远处的宁海湾极目可见。红日喷薄之壮观未曾呈现,倒是东方一条长长的光带若隐若现于地平线,赫然成一奇观。

然则,这又何妨,求到的不一定是好的,遇上的就好好珍惜,哪怕是一线曙光、一丛败花落叶、一块长满苔藓的岩石、一张含露蛛网,也要拍出影潭山的味道来,随遇见喜,这才是摄影的真谛。

赵安炉摄

往西南眺望,晨风起处,一浪一浪的青山在云雾中隐现。这边名谓影潭山,那边唤作云台山,我的老家百亩洋与五松村隔山为邻,幢幢屋影,近在眼前。

这一带乔木森森,火烧山后,春风一吹,前胡、草乌、山马兰等草药满山都是,还有烂脚桐刺根,那是一担一担地挑到医药公司去卖的。

想当年百亩洋、仇家、五松村的村民从各自的岙间攀援而上,于林间砍柴伐木,扼笋采药。劳作间隙,扯着大嗓门朝岗间大声招呼,回音重重。若有美娇娘上山,自有怜香惜玉的望山人早早捆好一担上好的硬柴,在甜甜的招呼声中,拿冲担串上就可迤逦下山,这或许是山谷间最美的韵事了。

仙人叠石 朱军校摄

小桐是我的宠犬,静如处子,动若脱兔,郊游登山,已相伴五年。这次却与途中偶遇的几头黄牛玩上了,任凭千呼万唤不相随,只得提前折返寻找,如此,便错过了观赏叠石奇景。

叠石之奇在于寻常山貌之中,有几方巨石突兀堆放,错落有致,这深山之处绝非人力可为之。左观右瞧,恰似逗比外星人,又仿佛雄狮昂首,暗叹大自然之神工,直如仙人随意把玩的魔方一般。

朱军校摄

清涟摄

松竹交翠,岁寒不凋。毛竹长势分大小年,竹叶翠绿为大年,竹叶泛黄则为小年。今年宁海的竹山多是大年,毛笋遍地都是,哪怕平时不太上山的菜鸟如我,也能不费劲地寻到几株。然而站在影潭山举目望去,竹浪摇曳,色呈微黄,显然是小年。

据说五松村的竹山常反道而为。当山外均是大年,市面上毛笋泛滥掉价,此处却是小年不养春笋,且待冬季一到,照样能挖到大量冬笋,卖个好价钿;而当别处逢小年了,这里的毛笋却欣欣然迎来了大年,彼时满山冒笋,奇货可居,收益颇多。如此循环,年年收成良好。

赵安炉摄

竹海之中隐隐有瀑布龙鸣,若无朱军校指路,尚不知何径可通观瀑之路。狭谷之中,乱石散落,有上下两帘瀑布藏于山涧绝壁之间。游人无以攀援入内,唯见云蒸雾罩,紫花倒映,飞流倾泻,仙气朦胧。

"不测龙湫源自深,淙淙流水有清音。人间何用繁弦奏,静听移时足写心。”朦胧之坑,影潭美名,一齐于此间找到诗意出处。

上山蛙蟆 山水尤摄

(影潭山奇观)

朱军校摄

02

五松坡 朦胧坑

严氏,陈氏,金氏,王氏

里山朱氏,外山朱氏

山水尤摄

据《史记》记载,秦始皇登封泰山,中途遇雨,避于一棵大树之下,因大树护驾有功,遂封该树为“五大夫”爵位,谁知后世讹为五株。

旧时依坡建村,坡上长有古松若干,以五大夫松为寓意,祈松护村,故名五松坑村,1983年始称五松行政村。古松盘曲如龙,坡下有溪坑,又俗称木龙坑,年轻一辈更喜欢将自己的家乡谐写成“朦胧坑”,山色空濛,吾乡有诗情。

朱军校摄

村内以朱姓、严姓与陈氏为多。严姓自康熙年间迁入,陈氏原居于山腰间的油坑,清康熙年间因避兵乱从福建至此看管山林而定居,1956年受台灾之害,复移村下山,已有半个世纪。

而这朱姓却是一村两族,分里山朱氏、外山朱氏,各司其谱,各立祠堂。他们的宗谱记载均言来自天台,当年族分几支,“以铜佛为记,每个铜佛重拾两叁钱壹分,多一分非吾族,少一分非吾族,无铜佛者非吾族”。

以铜佛为凭,岂知这世间实物最易毁。代远年湮,屡遭兵火,各派铜佛遗失,宗谱焚毁。里山朱氏旧谱毁于1962年农历正月十四的一场火灾,始祖迁自冠庄,而外山朱氏始祖则来自紫溪江瑶。

宗谱之谜

朱、周、金同宗?

翻开外山朱氏的宗谱,宝塔图所示始祖为钦公,接下去是温夫、滂夫、激夫。但觉眼熟得紧,往下扫视,其历代先祖生平名讳,至少约有十七代,与不久前所见的莘村岙塘尾巴金氏以及檀树头、下洋周等宁海周氏雷同。

这古人因年代阻隔,迁徙频繁,祖迹难觅。加上族人文化有限,任那修谱先生编辑族谱。一县之内周、金、朱三姓,竟加载在了同一祖先名下,如此穿凿附会,却不知是谁套用了谁,还是谁改姓了谁?

半年来,我在走访村落翻阅宗谱时的这个偶然发现,两通报料电话,一时竟扰得对周氏宗谱深有研究的周明礼老师也糊涂了。

山水尤摄

山乡处处有惊喜,这个看似简朴的小山村最亮眼的无疑是里山朱氏宗祠,首建于民国四年(1915),堪称精美绝伦之作。据说岙胡祠堂增设三连贯藻井时是以这个戏台为蓝本的。

大门三间,中门所挂之额“朱氏宗祠”出自晚清名士章梫之手,落款为戊辰冬月(1928)。章梫乃光绪三十年(1904)宁海县考中的最后一名进士,题匾真迹较为少见。

“经教千秋长绵祖泽,

天朝洪福犹振孙志。”

宗祠门联上联承理学之宗南宋儒学经学家朱熹之学问,下联颂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显赫功业。历史上的两位朱氏翘楚,依然是五松村朱氏引以为傲的励志人物。

山水尤摄

宗祠大门额枋上铺平板枋,柱头上各有牛腿、雀替。东、西厢山墙前伸,有丫型山尖。戏台三面开放,戗角上翘,出老角梁。藻井采用同心圆穹窿顶,分十六等份,龙凤阳马,顶部铜镜为彩绘龙凤。沿口有花草雕饰,一周壸门。出将入相二门半圆罩刻作精巧,额枋用苏式包袱彩绘。有抱联,低栏。

中悬一木匾,上有“半入云”三字,盛赞戏台上的曲音之美,想必取自杜甫的“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山水尤摄

细看之下,发现这朱氏宗祠工艺与色调,对半分开,风格有异。

旧有“劈作做”之习俗,建造之时,各房邀请不同的工匠班子同时施工,中间隔以竹簟,相互保密,造成两班工匠自觉竞技的局面,如哪一方不能如期完工,就会威望扫地。完工时打开竹簟,流光溢彩,四远乡邻争相观看,各有评说。而这朱氏宗祠细到中门的“朱氏宗祠”匾额都是一半朱红、一半金黄,当真是全堂劈作到家了。

朱军校摄

入村之际,可见大洋山与白鹤山把守南北。村口旧有古松虬枝恰似盘龙,三殿庙香火缭绕。兴隆桥横架溪上,有桥屋五间,建于道光十六年,中奉刘关张,供往来通行。七十年代还在村左山隍办过凤潭瓷厂,出产汤匙瓷碗等。

如今庙与桥均换了新颜,古松已无踪。唯有明代所植的红豆杉,俗称蜜翁树,仍坚守原地,哪怕主干枯去一半,以水泥浇灌助撑,依然是枝繁叶茂,与五松村风雨相伴五百余年。

朱军校摄

村子依坡而建,一湾溪水绕村东流。随着人丁繁衍,六十年代中期一度将溪流改至宗祠之前,并填去老坑,建成新房。

怎奈新坝不甚牢固,“730”洪灾时,自上游奔腾而下的洪流,依然向老坑咆哮而去。刹那间,将三户尚在屋内的一家三口连房带人席卷而去。悲哉,全村共有十五口人,长于溪侧,逝于水中,唯有一个哑巴冲出一公里后,经抢救幸存下来。众峰静默,一晃已是三十余载。

所幸得到了联合国粮食署救助,替受灾户建造了五松新村,共有50余间新房;宁波凤凰冰箱厂投资10余万元新修了五松凤凰学校新校房。

而今溪坝牢固,饰以围栏,老坑改成了宽阔水泥大道,村民悠然安居于此。然则曾经帮助过我们的,都要牢记,岂能忘却。

山水尤摄

清涟摄

沿坡而上,老屋垂暮,藤蔓缠绕,各色小花在春日中散发着乡间特有的芳香,洪河长寿村享年112岁的朱土花老人,一个世纪前就从此间朱家出阁。

外山的朱氏祠堂位于山坡高处,建于光绪癸未年(1883),三间大殿,主柱粗壮,清时朱氏族人的一份捷报还贴在横梁之上,字迹依稀可辨。或是年久失修,东面失陷,雨水侵入,亟待族人集资维修。

山水尤摄

朱军校指点着一间野藤侵阶的老屋,那是他的出生地,回望故里,种种少年趣事,一时涌上心头。

聚族而居的村落在老去,行走其间,与年迈的老人促膝长谈,将他们口述的过往逐一梳理,鸿泥雪爪,仅供散住四方的五松村游子,聊以悉知村史,不忘来路。

杨安平摄

赵安炉摄

*

第6期

第6期             主持:聪丛

照片:山水尤 赵安炉 朱军校等

排版:聪丛

审核:浩海紫烟

聚集文化工作室出品

点二维码

关注文化宁海

👇

更多故事

请在文后留言

👇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