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老工友

探访老工友

重阳节，我去一个老年公寓去探望十多年没见的工友。

老工友中风多年，卧床不起。以前想看看他，却上不了他家的楼。最近才听说他住老年公寓，老年公寓肯定有无障碍的，那么我就可以看他了。

我去的时候他在看电视，用能动弹的右手操作遥控器。屋里有卫生间，有冰箱。窗户很小，还很低，长期躺在床上的人见不到太阳。我看屋里有轮椅，就我问他能坐轮椅出去晒太阳吗，他摇头，他坐不起来。除了缺乏阳光，他看起来活得不错，脸上的皱纹比同龄人要少，微笑着。我用自己的手机给他找老工友视频，他可以听，却说不出话，用点头摇头眼神和手势表达他的心情。他不让拍照，我就没拍他的情况。

他住的那个老年公寓条件不错。他住在单间，收费是1800元；一级护理，收费是2400元；加上伙食费合计5000元。有三个护理员管理20个养员，屋里很干净，没有异味。看食谱伙食也挺丰富的，每餐都有好几个菜可以选择。最便宜的养费是2800元，房费1000元，三级护理费1000，伙食费800。收费较贵因为是在繁华地带，离大菜市很近，可以很快去到天津街和中山广场。

住进这样的地方，以我工友的收入是不够的，我想一定是他儿子资助了他。我开玩笑问他，儿子是做什么工作的，是不是很能挣钱？他用手比量着盖印的动作，我猜是当大官掌握印把子。他笑。后来听别的工友说他儿子是厨师。他可真是养了个好孩子！因为如果想省钱，可以在市郊找到便宜的养老院，离得远也可以减少探望。而他儿子把他安置在市中心，显然是不计代价，为了探望方便。不幸中之大幸啊，有儿如此，老来无忧。

我这工友年轻时两腿残疾，走路摇摇晃晃，外号叫大摇。他比较好玩好闹，脾气也好，大家都喜欢拿他开心。有一次不知怎么闹大了，几个已婚妇女把他撂翻在工作台上，扒开裤子打屁股。他也没恼，只是弱弱地说，太没面子了，羞得要死。也怪他没有多少力气，我一个女的，和他掰手腕还赢了他。他的老婆也是我们福利厂的工友，有点弱智。这样的家庭给人的感觉是凑合起来的。

但是他的家庭是经得起风浪的。下岗以后，他在街边摆摊买手纸养活妻儿。有时在大菜市能遇见他去进货，小小的手摇车像是驮了座纸山，他用并不粗壮的双手奋力摇着。

有一次城管抓住了他，把他的手纸扔到了执法车上。他看见车旁没人就爬上车去拿自己的货。这时有个执法人员一脚把他踹下了车，让他在医院躺了好长时间。这事引起民愤了，有人给捅到了上面，城管被迫道歉赔偿。从那以后那个区的城管见了残疾人摆摊就不再动粗了。

可以说他用自己的勇敢和伤痛开辟了残疾人上街摆摊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这一点让同样摆摊的我很感激他。

我给他带了些苹果，他不要，让我看他七零八落的牙，我说那就给你老婆吃。他老婆也和他住一起，这天碰巧有事回家了。看似缺心眼的老婆似乎是他最合适的伴侣，事事都听他的，不离不弃，陪伴一生。

看到他们的晚年这样安排，真心为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