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海森||《贼探》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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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风景在路上。

作者：钱海森

贼探

写下这题目，连我自己也觉得有点贼头贼脑的味道——什么不好写，偏写这？

但我还是拗不过好奇的本性，硬着头皮来一个"探索"，且自我安慰一下，这"探索"至少比深入贼巢卧底要安全一些，无性命之虞嘛。二来也表示鄙人乃门外汉，拙文仅是探索一下而已。但愿"贼”文搁笔之际，看官们不要给我加上一个"贼文人"的绰号。"山寇"——我在此用英语谐音先打一声招呼了！

探贼，免不了要探究他的祖宗十八代，中国史上第一个贼是谁？这肯定是考证不出了，贼源深远，贼史流长，到哪儿去寻找这个贼爷爷？然可以肯定的是，中国史上第一个被关押的人肯定是贼，哪怕是划地为牢。为何这么说？因为那时候还处于原始部落社会，不会关押其他诸如凶手之类的人，那时可能还没有凶手这个概念，他如果是杀同族人，那他就是解决饥饿的英雄，他如果是杀异族人，那他更是解决纠纷的勇士，无所谓凶手不凶手，更不会被收押。只有贼，既不是英雄或勇士，又侵损或危害了本部族的核心利益，才能享受"牢"的待遇。当然，这个贼如果偷的是别的部族的东西，那就另当别论了，以当时的价值观而言，当是有功而不是有罪了。至于关押战俘等，那是后来产生了阶级及战争后的事了。

贼爷爷查不出来了，那就退而求次查一查"贼"字的来历吧。"贼"字最早出于何处？这个疑问，不必去问仓颉，估计他老爷子会说:不要问俺，俺没有造过这个字。那该问谁？问许慎?估计那老先生也会说:也不要问俺，俺是释字的，不是造字的。

那就自己查，然而史海查"贼"无疑于大海捞针，这汗牛充栋，史海茫茫，还未查呢，人倒是有点像吴地的牛先喘起气来。

关于"贼"字，以及他的难兄难弟"盗字，各种古籍文献中早有出现，如《晏子春秋》中有"坐盗"，《论语》中有"老而不死是为贼"，《秦始皇本纪》中有"诛残贼平定天下"，《淮南子》中有"掩耳盗铃"等等不一而足，不必赘述，"贼"字的出现肯定还要更早，早到何时？往上再看《诗经》，忽然发现这一对宝货竟然隐藏在其中，见《小雅.巧言》篇"盗言孔甘"句，又《大雅.瞻αng》篇"蟊贼蟊疾"句。这俩货藏身于《诗经》大小雅中，看来，不但附庸风雅，而且反侦查意识亦足够强矣！

众所周知，《诗经》是西周初期约至春秋中期各诸侯国对民间诗歌的采撷之作，《诗经》中出现了这"贼""盗″两字，那是否就说明这两字的最早出处就出于《诗经》?

我以为还不能过早下此结论，理由很简单:因为一个字的创造到刊行，它中间必有一个流通过程，虽说《诗经》中发现了这两个字，但并不意味着其字一经创造就立刻搭上了《诗经》这部文化大作，也许，它还躲藏在比《诗经》更古老的文献之中，等着我们去发现呢！

另外还有一个连带问题，"贼""盗"两字孰先孰后?谁是嫡长子先出生的？如果能在其它古籍文献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话，有可能会给侦破此案带来一些帮助。

再往上查，商周相连，再往上就是殷商的甲骨文了，三.四千甲骨文字，再加上少量的微雕版甲骨文，这里面有无相关的"贼影贼迹"?遗憾的是，手头没有现成的甲骨文资料，不能"跟踪追击"下去了，看来只好暂时作罢而望"贼"兴叹了。

有关贼的疑问还有很多，比如上面所提到的"贼""盗"两字谁先产生的问题，从字型上会意，感觉似乎"盗"字更古老些，再看"贼"字，其实由两个字组成，一个是贝字，贝是象形字，古代以贝代钱。另一个是戎字，戎在甲骨文中也可见，也是个象形字，戎即荷戈之义。这两个字合起来就成了一个"贼"字，并且成了一个会意字，即以武力抢夺财物之意，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持刀抢劫。我认为贼字的本初之义即抢夺，罪行同等盗窃，可能罪行还要严重些，因为它是持械持戈。所以从犯罪程度来看，"贼""盗"两字的字义似应对调一下，持戈抢劫应为盗，而偷窃盗取应为贼，这样的解释似乎更为合理。但字义既已约定俗成，如今已无更改的必要了。总之，从汉字由简到繁的流通过程来看，"贼"字的出现似乎晚些，当然这是我的一己之见，纯属浅识。

又比如，贼盗们从什么时候起由刑事犯变成了政治犯？"窃国大盗卖国贼"的咒骂声不绝于史，其实，哪来这么多窃国贼盗？照我看来史上只有一个人才够此资格，就是吕不韦这个人，而且也只是"窃"并没有"卖"。但"窃"的名声总归不好听。

又如，贼盗古已有之，为什么如今发展到了"于今为烈"."僵而不死"的地步？鼠辈猖狂，贼胆包天，你以为你用一句"卿本佳人.奈何作贼"便能规劝？岂不是图样图森破加然并卵？没用！岂不知贼盗们经过了干百年的锤炼，早已一个个修练成了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古人有云:国之大事在祀在戎，看来似乎改为国之大事在贼在盗才对。

本文结束之际，忽然想起了东坡先生，倒不是因为想到他的那一首中秋诗，而是想起了他的一次黄州之夜，那一夜，东坡先生一个人在黄州郊外夜游不归，在野地里过了一晚上，醒来时已是天亮了。

我在想:那一夜，孤身一人的东坡先生要是碰到了贼盗怎么办？

森2019年9月10日

写稿于《谛听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