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 用音乐说话就够了
“上音之光”、“钢琴诗人”、“琴键上的王子”或者“又高又帅又会弹钢琴”的人,都是他;专辑《走钢索的人》中一个学院派音乐苦行者,亦是他;而他—李泉,始终勤于思考、用音乐说话,只做“自己认为好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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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月中旬的一个夜晚,音乐人李泉现身长沙。很快,他被《歌手》节目组送至湖南广电中心。作为补位歌手,留给李泉排练、化妆的时间只有3 个多小时,他甚至来不及和乐队合练,转而自弹自唱自己曾为范晓萱创作的《我要我们在一起》。
8 场比赛,李泉展现了 N 种不同的音乐类型,对于排位过低而暂别《歌手》舞台,他也没有失落,“自己玩的音乐类型本就不期待能拿歌王”,他曾经这样说。的确,15 岁创作人生第一首原创歌曲,流行音乐拿捏精准,加上出色的钢琴演奏功底和为众多知名歌手跨刀创作的经历,让李泉早已成为音乐领域的那个“独一无二”。突围赛中,一首《Sunny Ⅱ》令人眼前一亮 , 最终成功突围并成为歌王候选人之一。决赛时,帮帮唱环节跟陈洁仪搭档,用《Endless Love》展现了“幸福”二字,一边弹琴一边演唱的李泉现场魅力爆棚。我们从《歌手》这个舞台,见识到了多面的李泉和他音乐中的那种高级感。
我还是喜欢走在别人前面
在访谈节目上,李泉曾经感慨成为帅哥也是被逼的 :“因为爸妈都长得不错”;可是颜值在线的爸妈因为被派到贵州山区工作,只得让李泉“自己肩负解决自己户口”的问题 :投考上海音乐学院,成为每届 5 个钢琴系学生之一,才能把自己的户口留在上海。4 岁的李泉每天练琴 8 小时,“就算过继给了音乐”,“不知世间尚有他物”,李泉回忆,“那时候被学校压迫,唯一的乐趣是从学校回家可以穿一些小路,到康平路、复兴路,在依房而建的弯弯曲曲的弄堂里看那些洋房,依托它们编故事,感觉那是唯一的自由”。
开始喜欢音乐,是在李泉练了10 年琴之后。14 岁的一天,练琴到一个小节,突然鼻子酸了,“眼睛里有点干的感觉,好像听到了一个以前没听过的东西”,一段旋律让青春期的他有了感动的感觉 ;但他仍然厌恶巴赫 :他的第一场个人音乐会中,长达 15 分钟的《意大利协奏曲》的谱子,他已经背了一年半,而场上,曲谱却从他头脑中不翼而飞,呆坐良久,李泉猛然站起身,夺门而逃。“巴赫,我恨他入骨。”李泉回忆,“练琴太苦了,我是为了想要自由才想要唱歌的。”欧美、港台、爵士、摇滚、电子、流行……他甘之如饴,他听着偶像Sting、Queen、Kraftwerk、Pet Shop Boys 的音乐,一个学古典的年轻人只有听到这些才“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李泉自言,中学时搞舞会当 DJ,在同学们男男女女抱得最紧的时候他只能在旁边弹琴。青春期的叛逆也让他从一个听话弹古典的孩子,变成中学时代疯狂喜欢摇滚乐的人,写歌成了发泄压力的出口。大学二年级,上海音乐学院主修钢琴、辅修现代作曲的他和魔岩签约 :除了偏摇滚音乐的“中国火”,魔岩的张培仁还有一个“中国海”计划,梦想高举两面大旗合围全中国 :“中国海”签的是何训田、丁薇,还有李泉。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录唱片,“那时候是四五月份,一方面要应付音乐会考试的演奏,一方面要录唱片,每天都非常辛苦。我还记得那时在录音棚要待十几个小时:录唱片要录七八个小时,练琴也要练七八个小时”。
直到魔岩突然从大陆“战略性撤退”,李泉就和丁薇、何训田一起变成了“外滩的孤儿”。他当时大学还没毕业,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魔岩撤走,留下一个茫然的他,他答应留校任教,同时与何训田他们做着自己的音乐。他那张最早的专辑《上海梦》里,有一个没有太多企图心、自恋、自尊、敏感又极富海派气质的音乐人。直到今天,他的钢琴都有着王者劲头 ;而他的歌曲总给人情感过于丰富的错觉,但他的放荡不羁和音乐上的精准,成就了他在音乐领域中的独特个性。“作为一个音乐人,他永远应该走在时代的前面,永远应该在这个时代里有非常新颖、非常新鲜的东西”,李泉说,“我无法忍受自己在模仿别人,不管是做音乐还是穿衣服 ;当然我还是喜欢走在别人前面”。
好音乐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在《歌手》的舞台,李泉只是单凭着装的优雅俊朗,在钢琴上行云流水般的双手,以及自成一格的演绎,就能在一首歌的时间里讲述他的心情故事 :演绎曾被张学友唱遍大街小巷的《秋意浓》,李泉自带陶笛到场,透过连绵弦乐的穿针引线,试图为观众上演一出东西方乐器对话的好戏 ;带有浓烈电子乐味道的《一生所爱》,通过李泉的大胆改编,作品的情怀更加唯美 ;出自罗大佑之手的《爱的箴言》的翻唱,李泉的钢琴与暖色唱腔的演绎更表现出不同于原唱浓烈悲情色彩的“情谊永存”的绵长 ;而弗兰克·辛纳屈的名作 My Way,被他改编得爵士味十足,时而慵懒撩人,充满磁性的嗓音与悠扬的琴声相得益彰,令人陶醉。他说爵士是音乐人的一堂课,“所有学音乐的人都要学爵士乐对节奏的把握”。
通过《歌手》,更多的人发现了李泉音乐中的高级”,“我同时带了三个乐队上节目:一个是自己的乐队,一个多年好友的爵士乐队,还有一个电子乐队,我想表现不同的音乐类型”,这就是他眼中的“高级”:“艺术上所谓的高级,往往就细节的雕琢与形式的突破上。”7场 5 种曲风,流行、爵士、电子、古典、灵魂乐—哪怕他为范晓萱制作的听上去“平凡无奇”的《我要我们在一起》,前奏的灵感都是佩尔金特的《安妮特拉之舞》。这首歌让范晓萱开始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 ;帮助她成功转型的李泉,更接到不少作曲的邀请 :范晓萱的《哭了》、苏永康的《我们都是贪爱的人》、刘德华的《费解》、陈坤的《太认真》、林宥嘉的《眼色》……每首歌都令听众耳熟能详有些更成为华语流行音乐的经典。
李泉自认为是个典型的天平座,在录音棚里为别人制作歌曲时很理智,而在台上的现场表演则可以很亢奋 ;但他也曾为这两个角色矛盾过,比如我在棚里面,要用很多感情唱一句,然后跑到控制室,要用非常理智的感觉看刚才的这一句有没有激情,够了还是过了完全是用两种不一样的头脑思考一件非常矛盾的事。”后来李泉再录唱片,一定找一个人帮他“监唱”。
“监唱”的结果,是《土豪金》里的人文关怀,《岁岁平安》用电子和英式摇滚编织的架构,《小四》里历历在目的往事如烟,《想太多》里用古典弦乐与和声将音乐动态和谐的美感最大化 ;也是《我站在幸福旁边》低吟浅唱的流畅悦耳的旋律,《一生所爱》驳杂编曲的迷幻爵士,《哪怕我很小》的配乐简化到留下诗歌一般的表达形式。在舞台上,李泉可以把感人肺腑的《草帽歌》唱到入“肉”三分,可以把小清新的《旅行的意义》唱得器宇轩昂,可以把深情款款的《情人的眼泪》改得曲径通幽,也可以把一曲《走西口》玩到天马行空……他的《走钢索的人》可称话语爵士流行的奠基之作,专辑《2046》以电音为主,《天才与尘埃》则将迷幻电子与中国民乐结合—他曾跟格莱美级的爵士天后 Diana Krall 合作也能
跟B6这样的电音才子打成一片,他可以是冷峻的,也可以是绚烂的,他可以是深情的,也可以是俏皮的。有人说,李泉说古典就古典,说爵士就爵士,从不含糊 ;这在挂着所谓实验音乐、爵士乐、如同灾难一样的民谣、一把电吉他加撕裂唱腔装摇滚的流行乐坛,更显得尤为可贵。
李泉说,他创作音乐的灵感来自长久以来深思熟虑地对生活的感悟 :“如果没有故事经历,没有摔过跤,没有痛苦过、快乐过,作品不会表现很人性的那一面。”有人说,他的音乐,时而灵动飘逸,若即若离,犹如一叶扁舟荡漾于花前月下 ;时而高亢奔放,热情洒脱,恰似干柴与烈火碰撞的一刹那。作为一名“学院派”出身的职业音乐制作人、创作者,李泉对极致质感的追求从未停下,就算是简单而通俗的旋律,经过他的悉心调配,都会成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他喜欢 Faithless 的《Reverence》这张专辑,将之视为“我想做的世界音乐的一个典范”,因而他曾深入新疆喀什、西藏日喀则、青海班玛,扎
进少数民族和民间音乐里,挖掘传统之声;当遇到那些来自民间的声音,他的音乐里有了更多跨界 :古典与现代,爵士与电子,传统与流行,民间与世界都是“与生俱来”的。他笃信音乐“一定要用心做,才能出精品,而不是要耍小聪明,听众一定不是傻瓜”“好音乐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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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看起来很年轻但观念却很老
主持人何东曾说不满意他当下自己听的音乐,太满,像“拳击似的”,他想要“听了以后,我的心很空”的音乐 ;在他看来,李泉的音乐就是这样“空”的。
“一个艺人也好,一个艺术家也好,他应该把自己最诚恳、最经过磨练的东西拿出来,而不是像商人那样去斤斤计较别人的掌声。”李泉曾这样说。2005 年,做完《划火柴的女孩》后,他决定彻底放弃歌手身份,“用其他方式去坚持”:他创办了音乐学校“泉音堂”和音乐公司 MBOX,在流行乐坛逐渐商业化、歌手偶像化的年代做学校,“泉音堂”成立的第一年,他就几乎赔光了自己做音乐时攒下的所有积蓄:“9 年前我就做了这个学校,因为我发现小朋友考级几乎都是为了考学加分,为了家长的虚荣心,会出现很多弊病 ;我觉得我们应该对音乐有另一套看法 :更多的聆听,更多地接触当代音乐……最开始,什么都是我们自己 :教课、写教材、弹曲子我编了趣味性的教材,想让一个小孩一周就学会一首歌,一年
会弹三四十首他自己喜欢的流行音乐。他们不需要去弹那么多枯燥的东西,就要和考级对着干。”“我把我写歌的钱、做唱片的钱、演出的钱都贴到学校里,甚至用自己的收入支付所有老师行政人员的开销和房租”,撑了很久,这个实验最终败给了沉疴宿疾的教育体制,李泉做出妥协聘用专业的校长和管理团队,“但理念已经和当初我的构想完全不一样了”。因为“泉音堂”,李泉和很多 80 后、90 后“家长有过交谈 :“感觉一些二三十岁的人比我还'懂事儿’有些人看起来很年轻,但观念却很老。”也不再担心年轻人不懂他的音乐,“小朋友不懂我的音乐没关系,长大了他们就会懂”。因为他也是这样过来的,“我小时候做乐队的时候,是一个非常自傲的人,觉得天下我做的音乐是最棒的,就像现在的年轻人一样 ;可是当你上了一定年纪的时候,看到很多人不同的努力,会对自己有一个更客观的认识”,一如纪伯伦的诗歌与散文集,早已被他翻烂了,因为他的作品带给“年长后”的李泉更多理性的思考。“曾经在年轻的时候觉得自己是某些方面有才能的人,而且我会把这个放得很大”;但如今,他敢把自己以前小时候藏到心里不敢说的话拿出来作为一首歌的标题,“说明你真的把它放下了,没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你在过程中会有一些自己的积累、感受,对艺术有一定的认知,那是你自己走过的道路带来的,绝对不是你个人有什么超常的、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他终于明白,己不是天才,也不是尘埃,“做音乐的人,都是骄傲和自卑的混合体”,他把这些心路历程写在《才与尘埃》之中,2012 年,在李泉放弃做歌手的第 7 年,他回来,做了这张没有任何商业考量的唱片。
“到了一定年纪”是李泉在访谈中屡屡谈及的状态,“我不愿出去跑了,特别是踢球腿不好,突然变成很家居的人,晚上也愿意在家中约朋友聚会”,在上海,他喜欢到“老吉士”吃饭,在北京,则吃“聚宝源”的涮羊肉,或者到“海碗居”吃炸酱面。他说,他愿意顺应自然的法则,不再扭曲自己的内心。“遵从自己的内心”的,前几年,有一次去泰国没办签证。“半夜入关,朋友都过去了,就剩我。只能和一个泰国方面的朋友拼命电话,让他帮我担保。折腾到早上四点,保我出来,朋友直感慨 :怎么也没想到你是这么个人—从此之后,我都不太敢和这个朋友联系。”他大笑着畅聊往事,远非青春年少岁月的李泉,那个谈恋爱都不说话的李泉可以相比。他已经没有欲望让别人了解自己的音乐,“年轻时我不服啊,总觉得自己的东西有趣 ;但很多东西都是童年决定的 :我想的东西是根植在自己的童年和经历中的,我被家庭和古典音乐'拧巴’过,根本不理解别人在经历什么—我不是你,也不能做给你,我只能是自己。”所以他现在“越来越放松、自然,越来越不想去表达”。有人说,李泉如果稍微往回退一步就会大火,但因为太往前跨了一步,总是给人比较高贵的感觉。很多他所创作的歌曲被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唱红,他的原唱歌曲经过别人翻唱之后也能走红,但他都不太以为意,始终保持真诚而质朴的从容与坚持,有人说,李泉身上自有一种海派的风骨在。在李泉的世界里,从容与坚持不等于停滞不前,“固步自封这当然是大部分人的选择,但是我想,一个伟大的音乐人应该是不断地往前走的”,一如他喜欢的 Madonna、Sting、Queen 和玉置浩二。“我希望留世的不是光影外套,而是真实的声音。”李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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