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朱家如:潘村湖抗洪之歌 ——纪念那些为抗洪作出贡献的人们
潘村湖抗洪之歌
——纪念那些为抗洪作出贡献的人们
文/朱家如
古今中外,围湖造田不乏其例。我国历史上同样很多,大到洪湖、鄱阳湖、洞庭湖、洪泽湖、滇池等;小到我市的女山湖、花园湖、七里湖、池河。顾名思义,围湖造田即将湖内的浅水草滩人工围垦成田,俗称“圩”,有的地方叫做“垸”。比如明光河湖沿岸的丰收圩、安淮圩、红旗圩、广粮圩、九塘圩、后薛圩、洪庙圩、焦城圩、宝龙圩等。据统计,全市共有33个圩区,面积大小不一。
明光最大的“围湖造田”非潘村湖莫属。解放前,潘村湖区内国土面积100平方公里,1942年打土圩时扩大为今天的168平方公里。由50.5公里淮堤和15公里护岗河堤合围而成,是我市的“米袋子”“菜篮子”,土壤肥沃、田园秀美、沟渠纵横,一望无际。作为安徽省18个行蓄洪区最末端一个,在历次淮河防洪中通常是最后一道防线,但也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人民生命财产受到严重威胁时,才会炸坝行洪。 现在由于国家经济快速发展和三次治淮项目实施,国务院明确潘村(湖)洼为确保范围从而退出行蓄洪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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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旧”两重天
“六十甲子一轮回、新旧两重天”。居住在柳巷老街西头樊友盘,1914年出生,是一位离休老干部,曾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经历过1931年大水;还有一位老人,时年85岁高龄的殷广兴也经历过1931年大水,在他们眼里,对于1991,他们更为深刻。
1931年淮河流域发生了百年罕见的洪涝灾害。低标准的圩堤,瞬间破溃,潘村湖大片土地被淹、房屋倒塌、粮食短缺、物价飞涨。水患连着内乱兵灾,百姓流离失所,人烟断绝、饿殍载道、瘟疫流行。当年全域受灾人口两千一百多万,死亡七万五千余人。潘村、柳巷、泊岗等地也是惨不忍睹、无法统计。
当时国民党政府救济不力、连年战争、不事生产、兵匪寄生,严重疏于职守。
樊老还向我讲述了“洪水中父亲扔下孩子逃命”的悲惨故事。有一胡姓人家,听到洪水来袭,全家急往高地奔跑逃命。丈夫抱着三岁的女儿,妻子背着五岁的小儿子,七岁的大儿子跟随其后,行动缓慢。当大水涌来,慌乱间丈夫扔掉抱着的女儿并催促妻子抛下小儿子快跑,妻子不忍不愿,此时丈夫上来夺下,小儿子嚎叫着紧楼父亲的脖子不松,全家五口人撕心裂肺般哭成一片。顷刻之间, 洪水卷来吞没了胡姓全家。后来尸体被捕捞时发现,父子仍相互紧抱着。在那个旧社会这个场景仅仅是许许多多的“黑镜头”之一吧。
同样地,1991年再次发生大洪水。无论降雨强度还是“守堤之战”,前所未有。在中央、省、地、县党委政府英明正确领导下,仅麦子发芽霉变、少量老旧房屋倒塌,却无一人伤亡,期间五十余人的辽宁沈阳医疗队送医送药来了、山东嘉鱼县朱县长亲自带着三十卡车救灾物资来了,实现了“大水无大灾、大灾无大疫”目标。
殷广兴老人激动地告诉我:“这样的年景要是发生在解放前,不光财产损失惨重,人民生命都难以保证。而今年虽然小麦未收上来, 咱老百姓只是接到命令搬家辛苦了一点,却毫发无损,河水退下去后,我们又搬回来了,你看现在湖里,补种的晚秋庄稼又是绿油油的一片,人们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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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18.1”的故事
二十七年已过,回首惊觉弹指。这两个“18.1”的故事说来令人发笑,权作一乐吧。
潘村地区时常面临淮河防汛抗洪的问题,强降雨高水位时还要“舍小家保大家”,实施炸坝行洪。水利部门在此设置了浮山站三个水位,15.1米为设防水位,表明进入防汛准备阶段,开始巡查堤坝;16.1米为警戒水位,说明水位较高处于危险时刻,可能发生各种险情;到了18.1米即为行洪水位,必须执行两个“确保”,也就是在接到国家防总行洪命令前,必须确保淮堤安全、潘村湖万无一失;在接到国家防总行洪命令后,必须确保群众安全转移、炸坝行洪。
1991年夏季,淮河流域发生世纪大洪水,作为淮河安徽段第18个也是最后一个行蓄洪区——潘村湖,因连续多日强降雨形成内水顶托外水挤压的双重险情。上游洪峰一次次叠加,干流水位一涨再涨。时至 7月14 日,浮山站水位高达18.1米( 后期水位陆续涨至18.14、18.31、18.43米),国家防总下达安徽准备行洪的命令。淮堤浮山至柳巷段分设两处行洪口门,一处是浮山以东和大沟口之间1000米堤段,另一处为东西涧电站以东与柳巷街道以西1000米堤段,并埋立四个界碑,标注行洪口门,当时经工兵部队前往现场完成堪察,炸药准备就续,采取爆破进洪,由口门运用小组实施。关键时刻为执行好上级部署又要保护9万余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地委、县委在区委会议室召开县区乡干部紧急会议,为的是统一思想完成任务。当时人人心情沉重,会议气氛紧张,因为这里是嘉山县的“米袋子和菜篮子”,还有很多民房及公共设施,一旦炸坝行洪,尤其是13万亩肥沃土地何时再能复垦?然而上苍有眼,随着降雨的停止,淮河水位自18.43米开始缓慢下降,“命令”撤销,大堤保住,潘村湖平安!现今,因为国家经济快速发展,大江大河得到科学治理,再也不会出现炸坝行洪的情况。真正意义上的“18.1”已成历史,早已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抗洪故事”。
地上水患频发,地下水资源溃乏是潘村湖地区一个重要特征。那时十几万人口饮水困难,常年使用浅表苦碱水。现在经过“改水改厕”政策的实施,百姓饮自来水用卫生厕,生活质量犹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当时作为指挥“潘村湖之战”的区委办公场所,仅有一个简易的室外蹲式公厕,蚊虫滋生、脏乱不堪,粪便靠人工运走。有一件事至今难忘,在发大水的前一年春天,解放前移居美国一华姓家庭,改革开放后回乡省亲祭祖,算是外事工作,我参与接待,当时一个仍有华姓血脉第三代混血男儿用不太流畅的中文仰望办公室标牌向我打听:“请问卫生间在哪里?”他的意思是房子里有没有卫生间。我头脑中仅有“厕所”概念,向办公楼南山墙顺手一指说:“厕所在那里”。那时农村哪里有水冲式卫生间啊!
91年大水,民工都上堤巡堤护坝了,平时打扫厕所拉运粪便一事就无人问津了。那个有“故事”的厕所处于洼地,加之频频降雨,人们无法进入,只好调来一辆县城里环卫所拉粪车像“龙吸水”似的清运,可是车走窘境再现,人们又无法如厕。有一天早上,开朗直率、军人出生的县人大贾主任入厕,四个蹲位全试了后依然不能蹲下,难过之中直呼“乖乖……潘村湖两个'18.1’,厕所也要行洪了”。后来我再去那里,发现原址上已建成上下两层水冲式卫生厕所了,非常干净,隔壁居然还是公共食堂。这使我想起来,2006年在合肥举办全省新农村建设培训班上,时任住建厅长现为住建部副部长的倪虹同志给我们上课时讲了一句话非常有道理:“一个家庭越文明越卫生就看卫生间离床头近不近”。现在回想起来,这看似是一个笑话,而当时却是普遍存在、见怪不怪的情况。现在不要说条件好的人家,就连贫困户在脱贫验收时,需在家中建卫生厕所还是一个硬性指标呢!
一个抗洪故事,一个厕所故事,这两个“18.1”的故事早已尘封在人们记忆中,犹如淮水东流一去不复返。最后我想用“改革开放结硕果”来闲谈“老故事”阔论“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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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洪英雄和蛇的故事
自1194年黄河夺淮至1949年,在这756年间,淮河流域共发生较大洪水灾害316次,几乎两年一遇,最为突出的有1886、1916、1921和1931年的洪水。每次洪水东冲西决之后,陆地一片汪洋泽国,惨象目不忍睹。
1950年夏季,淮河流域灾难重现,大洪水造成安徽境内受灾面积约估4000余万亩,灾民1300万人。省政府将灾情急报党中央毛主席,当毛泽东主席看到了报告上写着——“蛇与人争树,人攀树得救,却因毒蛇咬而致死,约有489人”的事例,老人家潸然泪下,奋笔批示“一定要把淮河修好!”
毛主席的伟大号召标志着新中国治淮序幕拉开,国务院制定了“蓄泄兼筹”的治理方略,但我国当时尚处于“一穷二白”时期,只能分期实施。1951年泊岗引河开挖掀起了我市第一次大规模的治淮高潮,几经治理抗灾能力显著增强,防灾水平有效提高。可每到汛期,沿淮地区防汛抗洪总是一道跨不过的“坎”。
1991年6月初,潘村湖地区遭遇了百年特大洪水,各级党委、政府率领全县人民发扬大无畏的团结治水精神,山区支援湖区、部队支持地方,“潘村湖之战”取得伟大胜利!同时也涌现出很多感人的事迹。而我现在要讲述的是“英雄与蛇”的故事。
潘村湖的北东西南合围大堤中,南面苏堤必须重兵把守,人民子弟兵义不容辞一马当先,那时的防汛工作全部靠人挖肩扛,挖土、装袋、背袋。一声声口号,一袋袋泥土,一身身泥水夹着汗水,随着高程不足的子堰被垒起来了,漏水大的地方在背水坡围起了扬水井,还有沙沟导渗、前封后堵,才能确保大堤万无一失!由于苏堤长期未经受洪水考验,丰收圩堤溃破后,池河水女山湖水如猛兽般涌入,各种动物因水淹出没,蛇虫泛滥。
无独有偶,7月10日上午十点左右,我与区委组织干事齐德刚同志正在值班,办公室门口一辆绿色警车戛然而至,车上下来一名公安干警,接着缓慢走下一民工,浑身被泥水浇个透,右手紧握左手臂,左手食指肿涨流血,即便如此他的左手还提着一个化纤袋,里面装有少量衣物,看到这等惨状我急忙上前。公安同志向我说到:“他是涧溪区鲁山乡前来抗洪的民工,在搬运防汛木桩时被一条毒蛇咬伤,情况危险,有可能危及生命,我们从10公里外淮堤紧急送来抢救不知道医院在哪里?”没等他说完,我立即领着他们驱车风驰电掣般来到医院,经过半小时医生精心治疗,“民工英雄”得救了。他于百里之外前来,用舍小家为大家的精神帮助我们保卫家园,灾区人民绝不能让英雄流汗流血流泪甚至危及生命。
光阴似箭,十年后的2001年3月,市委安排我从湖区潘村到山区原涧溪区鲁山乡工作,竟重逢抗洪英雄胡隆新,并专程看望,也真算得上人间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