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新世纪·新天地

伊沙主张想要成为诗歌的评论者,首先要成为一个诗人。这句话是比较准确的,因为诗歌的评论和鉴赏往往直接关系到诗人的思维世界和情感世界,如果不能与诗人同思想共命运,那么评起诗来,自然就隔了一层。但只做到这一点其实是不够的,诗人往往只是产下婴儿,但孩子的命运却未必是诗人所料想的那样,所以诗歌的评论和鉴赏,其实也是一种对未知的追寻。所以,我下面所谈也只是一种寻觅——虽然我并不曾是诗人,也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评论者。

关于《新世纪诗典》的名字,伊沙给了两种解释:一、新世纪—诗典;二、新—世纪诗典,其实更确切的名字恐怕是《新世纪新诗典》因为这部诗典里面所选的都是“新诗”,起码这本书展示了以白话为主要语言的新诗在新世纪的发展。

我国有着历史悠久的诗歌传统,但新诗的发展却只有一百多年,作为一种新的形式,打破旧有的诗词框框限制对诗歌的发展无疑有着积极意义。从理论上讲,人人心中皆有诗意,人人都可以成为诗人,这一点从本书的各位诗人的身份中就可以看出来,从医生到片警,从学生到教师,从编辑到学者……诸多的身份往往有着各自的世界,但最终却在诗歌的国度中找到了交集。这无疑是可喜的,至少可以证明中国的诗歌传统的瓜瓞绵延和开枝散叶。但正因为对旧有诗词的反动,新诗还面临着重重的困难,毕竟新诗在引进时含有西方语言的特征,所以如何融合新旧的DNA的冲突,也是新诗的一大课题。

很多人在读新诗的时候,总是要问这首诗是什么意思?这样的说法其实依然是要用读传统诗词的方法去理解新诗。因为传统的诗词重情,而新诗则是重感觉的。习惯了有公共范围的传统诗词的阅读的人,往往在面临具有私人性感受的新诗面前,找不到切入点。在这里谈谈个人阅读新诗的一些体会。

在电影《蒙娜丽莎的微笑》中,那个女美术教师领学生面对波洛克的抽象画时,告诉学生,不要去想这幅画上有什么,而是让自己的眼睛随着线条游走,去体会那种视觉运动的愉悦。这种不带成见的直面感知,正是阅读新诗的方法。在阅读每一首新诗的时候,不要去猜测诗人要写什么要想表达什么,而是让自己以“无想”的状态去接受作者所安排文字的脉络和冲突,体会文本内外形成的张力,要透过文字去理解诗人的感受,在理解的过程中找到诗歌的意味。换句话说,放下自我的读者,才是阅读新诗的最佳读者。

这部《新世纪诗典》所涉及的题材,无疑十分广泛,有吉光片羽的灵光一闪,有感怀世事的苍凉悲苦,有私密情绪的积聚延宕,还有伤情愤懑的爆发宣泄……题材的广泛性无疑是多元视角的产物,然而其中也有些不太令人满意的地方。

这本书的总体来说,过于压抑,沉重的诗歌比较多,以展现死亡、痛苦、郁闷的诗歌占了大多数。虽然,当年我也曾对只在快乐时写作的前辈不屑一顾,但也不赞成那种诗人必须生活在苦难中的论调。钱钟书先生曾说中国诗歌是良心的声音,如果说这个说法成立,那么《诗典》中的大部分诗歌就可说是“沉重的良心”了,但良心未必只有沉重这一条路可走。

经营结构的诗多,可以成诵的诗歌比较少。诗歌的产生往往是唇吻协调的产物,无论中西用韵与节奏依然是诗歌流传的重要因素。朱自清曾在听过朗诵后,认可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是诉诸情感的诗,可见声音对于诗歌的重要性。而从目前所收的诗歌来看,能够声情并茂的诗歌并不多。

厚重和流畅的诗不多。前面说了沉重,但沉重并不等于厚重。《诗典》中的诗虽然在表现的范围上有所扩大(从个人到社会,从国内到国外),但整体上看,依然是缺乏厚重的历史感和奔放的流畅感。只有极为少数的诗人,走出了个人感受的圈子,而通过共有的词汇和意象构建了出了厚重的氛围,而至于痛快淋漓的流畅的诗作却为数更少。

以上仅为个人的感受,为了避免误导他人,也就不一一对号入座了,毕竟每首诗歌都是自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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