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莲花烧饼/张小童
那一年，莲花盛开的时候，我圆鼓鼓的肚子里也有一颗蓓蕾在等待落地生花。
如果你的身体里也诞生了一颗新蓓蕾，你能不想让它在光之海水之乡花之园歌之巢中养精蓄锐吗？你能不想让它结成一个健康、真纯、善良又美丽的自然之果吗？
自从有了这个大欢喜之后，每天，我比以往早起身半小时，不坐车，不骑车，迎着总是新鲜的太阳，沿着滏阳河岸的莲花长廊，以我腹中宝宝能听到的声音唱着歌，步行三四里去上班。只是，母亲可不是轻轻易易就能当上的。眼见得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又圆又鼓了，妊娠反应还不肯消失，每天起床后什么也吃不下，非得走一阵，唱一阵才能觉到饿。然后，我会在莲花边一个洁净的小饭摊儿上吃早饭。
习惯称荷花为莲花。因为我的家乡南响堂与北响堂的石窟里，诸佛还有菩萨的雕塑，不是高踞莲花座上，就是手持莲花注目凝思，这也使得我对莲花更有了不同于别类花卉的感想。那一年，有关部门把滏水边裸露的河床改建成了莲花长廊，放眼望去，碧绿的荷叶、摇曳的莲蓬，粉白的花朵，既养眼，又养心，让人泛起永世静好的期盼，
那天，我又唱累了，走饿了，刚坐在莲花边的小饭摊儿，一只装在塑料袋里的烧饼出现在我眼前：“大姐，这个烧饼您吃了吧？”
怎么？我是要饭的？抬起头，见是一个年龄与我不差上下的女子，长得白白净净，且也挺着一个圆鼓鼓的肚子。“干净的，没动过。”
“哦，多少钱？”
“不要钱。买多了，吃不下了，别浪费了。”
那烧饼就在我眼前，我不得不伸手接下。我的伸手有几丝的踌躇，周围有好多吃早餐的人在看我。我接过烧饼，算是给那女子一个面子。我想，等那女子走了我再花钱买一个烧饼吃，那女子的烧饼我只在桌上放着，算是给自己又挣回了面子。
我对小摊的主人大声说：“来一碗小米粥，再……”肚子突地动了一下，阻止了我涌到嘴边的“再来一个烧饼”。我低头看肚子里的宝宝，却先看见了桌上那烧饼在冲我咧着嘴笑。我拿起那咧嘴烧饼把它的笑嘴挤得再大些，里面还夹着一个白白的鸡蛋，那鸡蛋也是咧着嘴的，我再一挤，又看到了金色的蛋黄。我不觉又抬头看那位已走出十几步开外的女子，云发丝丝缕缕地飘散在晨风里，素洁的孕妇裙鼓鼓胀胀地像一朵莲花。
又有什么动了一下，是我的心：如果她不是个孕妇会不会很矜持很傲娇的样子？会不会宁可把这烧饼扔掉也不会送人？如果我不是孕妇，她还会把烧饼送给我吗？许是要做母亲之人性情会变得更平实更自然吧？许是她认为我也是要做母亲之人，所以选择了我吧？难道我不是一直想成为一个自然之人，还想要生出一个自然之果吗？我应该为她选中了我而高兴啊。
再看看手里的烧饼，里面夹着的竟是一只莲花，白色的莲花瓣中是金黄的花蕊。我惊喜地双手捧着烧饼，捧着莲花。我知道我该自然而平实地把它吃下去，可一时我竟舍不得吃它。但我也知道，不能让这莲花烧饼呈现的时间过了，过了也是不自然啊。
我张开了嘴——我知道这会儿有不止一个人在看我，但此时我已经不理会那些看我的目光中有没有让我不舒服的东西。也许，我以为的别人看我，只是我自己在看自己。我知道我咀嚼的这莲花烧饼还会滋润我的宝宝，我知道在我自然和欢喜的吞咽里，我也将传给我的宝宝以自然和欢喜。
吃了莲花烧饼，喝了香喷喷的小米粥，我挺着我的宝宝继续赶路。太阳又升高了，一切也都更加明亮起来。晨光在小河面上明明灭灭地和人捉着迷藏；碧绿的柳树叶间鸟儿在翻飞嬉嚷；夜里睡了一大觉得白莲花和粉莲花，格外地清新爽人；河水里一个黑黝黝光嘟嘟的农家小儿，不时地歪头在臂上蹭一下脸上的水珠，哈哈，他正在笨拙地给一条小黄狗洗澡。他，是莲花童子吗？我看见有好几条小鱼高兴地在他身边跳跃。刚才他在河边摇着他的小背心和小黄狗一起撒欢儿，这会儿他把小背心和小裤衩都放到了莲叶上。
“嘿！”我沿着莲池边的小径走过去，和他打招呼。这个光嘟嘟的小儿懵懂地看看我，小黄狗还冲我汪汪两下，我的宝宝也立刻动了两下。好啊，我那也吃了莲花烧饼的宝宝，这会儿也像个莲花童子般地玩耍呢。我隔衣抚着我的宝宝：来年的夏天，你玩热了也要知道给小黄狗洗个清凉的河水澡啊。
那个送我莲花烧饼的莲花女，你肚子里的宝宝一定也是一个莲花童子吧。祝福你。
作 者 简 介
张小童，邯郸散文协会副主席，邯郸红迷会副会长。已出版散文集《女儿行》；长篇报告文学《白沙人的太阳城》《幺幺的地震》（与李春雷合著）；长篇小说《O3》（被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列为金牌作家书系）。作品散见于《小说选刊增刊》《小小说选刊》《全国优秀小小说选》《中国文化报》《天津日报》《燕赵都市报》《飞天》《散文》《散文百家》等。曾多次在各级报刊中获奖，并有多部电视专题片、春晚小品在电视台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