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文/芦苇

望

我在路口等车，望着百步远的母亲，孤零零也正看我，诺大的家只剩她了。

公车迟迟不来，我正好多望一会母亲，旋即又转头，害怕对视，更不忍久看。她独自站在空旷的灰白地上，单薄得像树梢最后一片枯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愁云惨淡的天空与茫茫大地浑然一体，她如无声的孤雁黯然掠过，“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

母亲顺着我的斜视，瞧一下家门，误以为提醒她看店，或觉察到相视的为难，于是一边望我，一边侧身往家走几步，似螃蟹横行；但一脚叉到另一只旁边，不免磕磕绊绊，踉踉跄跄，几欲扑倒；好像中枪的鸿雁，摇摇欲坠中仍心有所念，一直面向我，想最后多看一眼。我恨车怎么还不来？

我还是忍不住偷望母亲，百步是那么得遥远，马路是那样得宽阔，以至山高水长，无法穿越；而她在可望不可即的天际渐行渐远，日薄西山。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我离家太久了，而母亲也越走越远！十五六年矣，我不断追梦，今年突然想回乡了，看着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母亲，水中的残月，恍然觉得梦如云霞，变化多端，有时还绚丽多彩，但风一吹也就烟消云散了！而自己一直被魅惑，忽视了一成不变、浩荡无垠的天空！蓝天默默背着浮云，供她嬉戏玩耍，飘来荡去；就像家支持我，漂泊逐梦！

母亲跌跌撞撞，停步时就静静凝视，两三次后终于跌到了门边，仍望穿秋水。动容的苍天滴下了眼泪，低泣的钟声停止了心跳，驻足的公车不忍再看，慢慢驶来。

手举到半空又放下了，我不敢挥手，深怕一摆手就望不见妈妈了！也不想再告别，恨不得现在就不走了！这一去，明月又何时照我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