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母亲给我们做的腊八粥

〓 第 1420  期 〓

文|王万荣  编辑|王成海

腊八将近，乡愁萦绕，百感交集，心潮澎湃。

遥想孩提时代，过腊八节是我们的最爱。

那时，每到腊月初七的晚上，我和弟弟就跟着我们的老父亲，带着小冰钏，搪瓷盆，愉快地向村中的那口水井台旁边走去。当我们来到水井台旁，只见水井台旁边人山人海。小孩子们端着搪瓷盆，大人们轮替着用洋镐奋力刨冰，用冰钏钏凿冰块儿。孩子们一边玩耍嬉戏，一边耐心地等待着……

井台已被刨平了，为了人们能同时将几个水斗子放入水井内打水，井口也已被冰钏凿了个大开。

此时此刻，大人们在抽蓝花烟歇息，孩子们都忙着捡拾干净的冰块儿。一边捡拾冰块儿，放入搪瓷盆内，一边将干净的小冰块，塞入口腔内。我们所有的小朋友，至少也得吃上个三块儿五块儿的。都把小冰块咬碎，互相听着那“嘎吧脆"的声响！

听老人们讲过，吃了腊八冰，既不肚疼，还能健胃呢！是真是假，也不清楚。反正那时吃了好多块儿冰块儿，也不难受，不肚疼，倒也觉得挺奇怪！

大人们歇息起来，带着工具，吆喝着各家的小孩子们，端上各自捡好的冰块儿，打道回府。

回到家中，老父亲和我们一起把所有的冰块在自家的农家肥的大粪堆顶上垒了一座小冰山，但等腊八早晨，不见阳婆，再将一碗腊八粥摆在小冰山的山脚下，为求得财神爷保佑，降吉祥，赐钱财。就再在腊八粥碗内插上三炷香，再点燃。老父亲和我们兄弟几个下跪，叩首拜谢。以求得财神爷光临，光顾，赐福送财宝。据说，还不准女孩子，女人们参与。否则，就不灵验了。

我们进到屋里，看到妈妈正在制作腊八粥呢。老妈将煮熟煮好的红豆舀在大瓷盆里，又在忙着挖小米。老父亲刚进门，就问妈妈让他帮忙干啥活儿计。妈妈告诉老父亲说，让他用擀面杖捣碎红豆，别把大瓷盆捣烂。老父亲微微一笑，一手扶摁住大瓷盆，一手握着擀面杖小心翼翼地捣了起来。

妈妈在灶火里架上几根小木棍，用温火，慢火，熬起了小米粥。

妈妈淘米熬煮腊八红豆粥的经过是这样的:妈妈告诉我说，这与平时煮稀粥不一样。要用小米，也就是村里人所叫得谷米，两三碗，因做得是稠粥，人又多。在淘好谷米前，先将灶火里的柴禾火上架上几根小木头棍，拉着风箱，也就是村里的人所说的韛，将柴禾火煽旺，那几根小木棍子就燃着了。等到那几根小木棍子着旺了，再架上几根小木棍子。就往大锅里舀上三四瓢水，当时用得是大铜瓢。然后就开始淘谷米。

当年的谷米里碎细沙土等杂质还真不少。这淘米可是个技术活儿。妈妈淘得米，我们从来也没有吃出过沙土和其它杂质。

我见妈妈淘米时，先舀上多半铜瓢水，再将谷米倒入铜瓢内。就开始用铜勺子在铜瓢里轻轻地搅动一会儿，先将飘浮着的搅动起来的杂质，用铜勺头子的背面，轻轻地搅动水面，再将铜瓢倾斜着往猪泔水盆里倒。待到铜瓢里水面上的杂质没有了，就用铜勺子再舀取大锅里的水倒入铜瓢内。然后，妈妈就把铜瓢斜放入大锅内，开始舀一下水，斜着连米带水再倒入锅内。这样，循环往复多次，直到铜瓢内就剩泥沙为止。平时，熬稀粥，这样淘米一回就可以了。可这一次是熬煮腊八粥，人也多，米也多，得淘个三四回哩。

淘好谷米，妈妈又往灶膛里架了几根小木棍子。又拉了一会儿韛拐子，煽旺火了。就开始将早已浸泡好的大红枣儿捞了出来。用手开始掰开红枣，取出里面的枣核儿。枣核儿可不能吃，就扔到灶膛里去了。不大一会儿，仅有的，也是唯一的一碗红枣掰好了。平时可吃不上，因为没钱购买。

妈妈又将掰好的大红枣儿，用菜刀细心地切碎，放入另一个碗内。一切都准备好了，妈妈又往锅里放了少许碱面，因为煮红豆粥，红豆里面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东西，在烧滚后会溢出锅外好多泡沫来。放点儿碱面就不会溢出锅外来了。

后来才听说，红豆里的一种元素，泡沫很多，再配上碱面和其它原料，可以制成洗衣粉，去污渍力很强呢。

当温火慢煮，快要煮熟谷米的时候，妈妈又将小袋子糖精从柜里拿了出来，倒在手里二十多颗，然后将这二十多颗糖精放入锅内。

这时，老父亲的工作也早已完成了。

又停了一会儿，妈妈将煮红豆的红豆水又倒入锅内煮了起来。据说煮红豆水，能使红豆粥变红，所以就舍不得倒掉。

妈妈又将几根小木头棍子架进灶膛内，又煽了几韛拐子，灶膛里的火苗子又旺了起来。

又停了顿饭工夫，妈妈就将谷米粥全部舀到另一个大瓷盆内。

洗涮了锅，就给家里人开始做晚饭。妈妈说，今天迟了，干脆吃打拿糕，来个紧急集合痛快。

不大一会儿，半搪瓷盆拿糕和酸咸菜都端了上来。老父亲早已将碗筷子摆到了大案板上了。一家人倒盐汤，搛酸咸菜，夹拿糕，忙个不停。十几分钟后，一场战役胜利结束。

妈妈又开始洗锅涮碗了。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妈妈又架旺了火，开始熬煮腊八粥了。

她先将谷米粥倒入锅内，又加入少许水。然后将煮熟捣碎的红豆也倒入锅，再把那一碗切碎了的大红枣儿放到了锅的中央，盖上了厚重的大木锅盖。

当年根本吃不大米或糯米，只有本地出产的谷米。

我们都已入睡了。妈妈还在耐心地等待，等待。又架了几次小木棍子，已经夜深人静了。

妈妈在炕上打了个盹儿，忽地起来。揭起锅盖一看，正好，已经煮好了。于是她又盖上锅盖，单等五更起来，微热慢煮后，再将粥捣粘稠，铲到瓷盆里，用力地颠，颠成一个大型的椭圆形鸡蛋模样后，就大功告成了！

妈妈把灶膛里的火用灰焖盖好后，就和衣而卧，在炕头上睡着了。哎，她老人家实在是太累了！

快到五更天了，父亲和妈妈早已起来了。他们都已简单地洗漱完毕了。老父亲在炕沿边上抽着小蓝花旱烟，妈妈又开始忙乎了。她拨开灶膛里的焖火的灰，拉起了韛拐子，又煽了一会儿，看到火苗子挺旺，就又架上几根小木棍子。她又拉了一会儿韛拐子，灶膛里的火旺了。妈妈就揭开了锅盖，等到锅内的红豆粥水分少了，不冒汽泡了，就开始用铜勺子搅动擩动，慢慢地，整个儿地，全都搅成了一锅粥了。

这时侯，妈妈就用铁丝铲子将红豆粥全部分别铲到了两个大瓷里。于是，老俩口一人一盆，使劲儿地颠了起来。都颠成了椭圆形鸡蛋状了，这不，大功告成了！

一顿可口香甜又筋道的腊八红豆粥，摆上大案板。当时，我们还没有醒来。妈妈就将早已铲好在碗内的红豆粥，也已经颠好了，端着递给了老父亲，让他端到外面，再插上三炷香，放到院子的粪堆上的小冰山下，点燃香，敬奉财神爷。等孩子们醒来起来后，再让他们兄弟几个去上香敬香，拜财神爷。

老父亲敬完香，叩了三首，就回到屋里，将我们都叫了起来。“快起来吃腊八粥。"听到喊声，我一骨碌爬了起来。穿好了衣裳，我领着几个弟弟，到院子里小冰山旁边，在腊八红豆粥碗里插上了三炷香，点着香了。上了香敬了香后，就跪下去叩首，心中都在默默地祷告祈福。

等到我们进了屋，几个妹妹也都穿好了衣裳。我逗她们，你们起得这么早，也怕捂红了眼吧。她们都说，就是怕捂红了眼嘛！

当年，坊间流传着，过腊八节，吃腊八红豆粥，必须在阳婆上来之前去吃。如果阳婆升上来了，再吃腊八红豆粥，那就会得罪媒婆娘娘，就会让你捂红眼的。得了红眼病，那样，男的就娶不上媳妇儿;女的没人娶，嫁不出去。所以，儿时的我们，从来也没有迟起过。都是在阳婆上来前，就吃了腊八红豆粥了。

妈妈给我们每人铲了一碗腊八红豆粥，我们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儿时，我每年都能吃上妈妈亲手辛辛苦苦做得腊八红豆粥，那是多么地欣慰啊！

当年的腊八红豆粥是多么地香甜可口呀，至今回味悠长啊，然而再也吃不到妈妈亲手制作的腊八红豆粥了，妈妈已经把它带到遥远的天堂去了……

最香儿时腊八粥，

花甲之岁念乡愁。

最美人间父母情，

千里边关梦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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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王万荣，兴和县赛乌素镇小学退休教师。1978年参加工作，2016年退休。爱好文学，有时写些散文、打油诗、小说之类的东西自娱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