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奥《姑苏城》

姑苏城

勾栏大门口挂着木牌，今晚是苏姑娘唱《姑苏城》，观众席上满座，站着又是好些人，只见纱幕飞舞，花瓣飘洒，戏台上却空无一人。

“姑苏城外第几春，便夜来湖上从相问，长洲苑绿到何门，那家云楼皆王孙，六朝碧台散作尘。”

戏房里传来缠绵婉转的唱曲，人们久盼的苏姑娘这才款款走上戏台，摇曳身姿，双眸顾盼生辉，天生媚态，层层纱幕似烟，苏姑娘就像云里的仙子，多少王孙公子一掷千金为博美人笑，今日亦是如此，苏姑娘这次出场，可把勾栏妈妈给乐坏了，光是入场的票，就已经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何况今日满场都是富家公子，打赏只会给多不会给少，妈妈心满意足地安排小厮端瓜果点心，往神楼那边送去，勾栏歌舞不歇。

第二日，离着勾栏不远的茶肆，说书人一袭长衫，手拿折扇，桌上一块醒木，脑袋一晃一晃讲着与往日不同的故事，在座男男女女，皆是市井中人，穿着粗布衣裳，冬日一张张红彤彤的脸。

“话说那梅梅，本是山沟沟里的俏姑娘，一张脸生得好，一十四岁被卖到县城勾栏里唱曲，几年后竟成了勾栏第一艺伎，声色双绝，才冠姑苏城……”

台下观众闲闲地听着故事，隔着几桌有江西来的猴戏艺人带着猴儿，在茶肆里上串下跳，不时传来人们的惊呼，茶肆对面的勾栏白天不开张，谁都心知肚明。

“话说梅梅长到一十八岁，已是勾栏的摇钱树，老鸨妈妈待她一点不敢马虎，只是万万想不到，前年一个落第的书生来勾栏，写得一手好词，老鸨妈妈便留下他来给姑娘们写曲，哪成想，这书生竟思慕梅梅，暗地里与梅梅私定了终身，老鸨妈妈气绝，将书生打出勾栏，梅梅亦被禁足……”

“那日梅梅逃出勾栏与书生相会，两人约好共赴黄泉，举杯对坐，饮下断肠毒药……”

突然角落里一声唏嘘，茶水一杯续着一杯，听得入神，茶渐渐凉透，茶肆里安安静静，只有说书人的声音，江西来的猴儿也被关进笼子里不叫唤了。

“老鸨带了人来寻，在茅草屋里找到口中吐血的梅梅，书生早已无影，原来梅梅饮下毒药，那书生却临到头怕死，反抢过她头上的金簪跑了，那金簪为牡丹形，中间绿色一点翡翠，后来那书生高中，正是用那金簪做的盘缠。”

故事讲到这里，说书人一拍醒木，惊醒在座观众，有人把茶水往嘴里送，一阵冷直到胃里，不觉天已暗，寒风阵阵吹，说书人讲完故事，观众将铜板留在桌面，三两结伴离开。

今日勾栏还是苏姑娘唱曲，观众听不厌《姑苏城》，听说昔日由一个落拓书生所写所谱，她一唱就是十年，成了姑苏城的绝响。灯火阑珊，宾客听她柔婉的嗓音唱念：“生平所幸皆历历，微臣白雪何留名。春风渡与春风客，思君思至老白头。”

她头上，熠熠生辉，是牡丹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