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凸 | 巴山红（4）【中篇连载】
巴 山 红
四
那晚，董云松睡得很香很沉。忽被“嘭嘭嘭嘭”的敲门声弄醒，客栈老板说外面有人找。阳光透过窗棂形成数根光柱，万千尘埃在光中旋舞。时候不早了。他赶紧穿衣下床，来不及洗漱就到堂屋，一看是余其生。呵呵，弟来早了吵哥瞌睡了吧！是我睡懒觉了。贤弟小坐，我洗把脸出去。
两人走在街上，董云松问他吃早饭没？余其生说我在舅家吃过了，你到店里吃点东西吧！董云松道，昨晚吃太多不饿，那就去喝茶吧。去镇外转转，我给你说点事好么？走到场头凉桥上，余其生道，舅这几天在城里有事，舅母昨晚电话上问了，我的事还没着落。所以打算明日回家。今晚我在舅家请你吃顿告别饭，哥不要推辞喔。我俩虽是兄弟但相交不久，这动乱年头忽地造访官宦人家有点莽撞哦。稍一沉吟，董云松又道，中午我们吃顿便饭，下午哥做东为你饯行。以后弟挣钱了再请哥吧。余其生还想争辩，被董云松手势制止。是日，他们绕着小镇从半山上走了一圈，边走边聊，更加深了友情。晚上，还是在那小店吃了丰盛一顿，只不过没喝上次那么多酒。分手时，余其生百感交集，显出依依不舍之情。没想到，董云松却石破天惊地对他说，——明天我们同回伴月。余其生高兴得差不多跳了起来。
同是深山老林人烟稀少的山路，单身一人难免心虚胆怯，两人同行就轻松愉悦了。余其生问他为何临时改变主意？董云松笑道，哈哈，哥是舍不得与弟分开哩！再说，弟高中毕业、有区长舅尚不能找到事做，哥人地生疏、一个初中生还会当上正式教员么？还是安守本分吧。权当过来玩玩。说得在理。以后，弟还望哥多指教呵。我们兄弟还说这些客气话干啥？
两人搭配走路不累。太阳虽已隐进西山但天光还亮时，他们走完了近200里山路。余其生高低要他到家吃住，董云松推说给校长谈事让他明日到学校找他。是夜，天变了。浓云迷雾，朔风凛冽。在小学简陋客房里，董云松盖着厚厚的棉被，睡得很香。第二天中午时分，才被余其生敲门声惊醒。让他去吃饭。盛情难却，董云松只好答应。屋外，山岭玉树银装，一片冰凌世界。余家家境殷实。余父除种地外，兼做山货生意。余母在家喂猪、操持家务。姐外嫁他乡。哥在湾州银行上班。余母做了满满一桌菜，还有墨鱼海参。三人轮流斟酒搛菜，待他如上宾。余父说，你和其生兄弟相称不要见外，你单身一人而后就来家吃饭。董云松也叔啊婶的叫得亲热，还给了5个银元说正月未过算是拜年。真有亲如一家的气氛。
晚饭后，董云松要其生跟他去学校。余母连忙烧了一个烘炉给他们御寒。学校客房墙厚门窗严实，尽管室外北风呼啸，室内烘炉散发的微小热量就暖意可人了。两人坐下，董云松思忖着问他对时局的看法。余其生道，国共两边打仗呗！与我们一般民众有关系吗？让你选择会站在哪一边？董云松又问。对国民党嘛不抱希望，对共产党则不甚了解，我保持中立。余其生喃喃回道。哈哈哈，贤弟要玩平衡木啊！可哥告诉你，共产党军队即将过江南下，国民党已经朝不保夕。这是时代大趋势。你如何抉择？董云松微笑着看他。
呵呵，听哥的口气你是选择了共产党？余其生反问。实不相瞒，这正是哥今天要向你坦承的事。社会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啊。我本抱无所谓态度，既然哥选择了共产党，那弟还有什么话说？跟你干哪！余其生的话爽快坚决。董云松顺势表明了身份，说出自己担负的任务。要求余其生予以配合。余其生说，有啥事请哥吩咐？董云松道，那就宣誓加入组织跟哥干吧！说罢神色严肃起来，讲了党旗图案，让他举起右手面壁跟着诵读誓词。董云松虽记得不全，但余其生还是听清了共产主义、任务、纪律、秘密、不叛党几个关键词。
完毕，董云松紧握余其生手说，过去我们是结拜兄弟，如今又是革命同志，真是情同手足。你现在是党员了，就要完成党交予的任务。打通你舅的思想，把他请到这儿来商量起义事宜。舅这人，既直爽也执拗。我尽力去做。哥说几时出发？余其生态度诚恳。这两天就可去。董云松说着便掏钱给他，余其生推辞不受。董云松正色道，为组织工作还能让你贴本。再说，你还在用家里钱呢。余其生只好收了。
第三天早晨，天空飘着小雪。董云松送余其生上了路。余其生要他在余家吃饭，说有消息通过父母转达较为稳妥。董云松应了。余其生一去十天无音信，余叔刘婶待他如子，百般照顾体贴。董云松表面平静心头着急，整日闷在客房睡觉翻书打发时间。又过了两天，余父吃饭时说，其生打电话到乡公所让他接的，说路上受了风寒得了“肺胀”，发烧咳嗽吐铁锈痰。躺在舅家吃药治病。现基本好了。叫董先生放心，所托之事他会尽力办好。
学校开学了。董云松这个不上课的老师有点不好待了。就又像在巴山那样，早出晚归走访附近农户，聊以度日。调查结果令他有些失望，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农民不在乎政治党派马打死牛还是牛打死马，只关心眼前利益。这更坚定了他策动上层起义的决心。这段难熬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阳历3月底。4月2日，余其生通过父亲传话，后天陪舅回乡祭祀外公。董云松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精神振奋起来。
董云松心里很纠结，鲁庆仙怎么一下就被县法院宣判为执行死刑的历史反革命呢？不错，他是做过国民党区长，但他协助策动起义已经反戈一击了，且从不邀功请赏一直规矩务农啊？他本不想去河滩参加公判大会的，当初的承诺和严酷的现实对自己是一种难耐的心理煎熬。能不去吗？他与他的联系足以让领导怀疑其政治立场，是他这个长期坐冷板凳的区级秘书担待得起的吗？
浓云密布，秋日肃杀。宣判后，大会的高潮到了，土黄衣法警将5个被判死刑者押赴刑场，蓝灰色看客们你挨我挤蜂拥跟随。董云松事先站在那处河滩上。不管是怎样尴尬的面对，他都要送鲁庆仙最后一程。他被五花大绑地押过来了，背绳上插着打有红叉的纸牌，粽子样缠着的蓝上衣满是补丁。他昂着头，嘴唇翕动像在说啥。原先那颗显眼的金牙没了露出缺口。相距最近时，董云松见他剜了自己一眼，便把头低下来。20米开外，法警将他们排好位置背向人群按跪地上。这时，意外发生了。鲁庆仙强行站起，扭头大笑，哈哈哈哈，既往不咎？董云松，龟儿子说话不作数！共产党，狗日的翻……喔唔。他嘴马上被毛巾堵上了。接着“砰”的一声，带队的手枪响了。鲁庆仙脑袋开了花，鲜血脑浆一齐喷涌出来。董云松如雷贯耳如油煎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又是几声枪响，5具尸体横陈。董云松突然发现，有一具尸体在动。啊，准确地说，先是蠕动，后在爬行。哇，是鲁庆仙那具只剩大半血葫芦脑袋的尸体！天空电闪雷鸣，下起瓢泼大雨。那么多人全不见了。鲁庆仙忽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伸开两只血手向他扑来。口吐血沫吼道，老子要向你讨个说法！董云松惊恐地嗫嚅，我、我也是……无能、能为力呀！鲁庆仙不听，朝他劈面抓来。啊——董云松大叫一声醒了。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熟的。还做噩梦了。脸红心跳，一身冷汗。抬手看表才4点。但再睡不着，索性想梦里的事。
4月4日，董云松在余家吃晚饭时，他们舅侄二人还未到，是走得晚还是路上有事不得而知。吃完饭他回到客房。还好，这乡小晚上无人住校，既安全又清静。心想，无需多虑，余其生他们到了早晚会来这里的。于是，便蜷缩在被子里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竟睡着了。他在“嘭嘭、嘭嘭”的敲门声中醒来，便翻爬起来点灯开门。余其生道，今天路上吃饭耽搁了，让哥久等。接着说，这是我舅。一位武装军人跨进门来。其生又道，这是中共地下党特派员董云松。董云松高兴地握住鲁庆仙的手，连说欢迎欢迎！鲁庆仙道，早听我外侄说了，董特派员高瞻远瞩义气豪爽。幸会幸会。
董云松仔细打量鲁庆仙，40左右年纪，浓眉方脸，目光如电，张嘴可见有颗金牙。一身无军衔的黄咔叽军装，扎武装带，挎小手枪。缠人字形绑腿。英俊干练。文官武妆，想必是非常时期对基层政府官员的特殊要求吧。董云松边和他拉家常，边想此人当是帮助起义的重要力量。说了一会儿，他觉着该切入正题了，就让余其生去外面望风。他先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把特支书记王万材（王老板）和自己对余其生讲的道理一并说来。鲁庆仙认真听着，频频点头赞同，称国民党黑暗腐败已经无药可治，表示愿为解放巴山竭尽努力。但又担心道，我过去干过排长，在湖北和贵军打过仗。你们会计较么？呵呵，这个你请放心，我党政策是革命不分先后。即使以前有过罪恶，起义投诚后也是既往不咎。董云松振振有词。想了一下又道，如果拥护共产党，为党的事业不畏生死。你愿意加入组织吗？鲁庆仙激动地说，我是个直肠子。既然党这么信任我，我这脑壳就交出来了。有事尽管吩咐！
作者简介：
巴凸，本名罗代毅。重庆市城口县人。2009年开始间断性小小说写作，先后在《颍州晚报》、《意林文汇》、香港《成报》、《杂文月刊》、《微型小说月报》等报刊上发表小小说、短篇小说多篇。《一张字条》、《臭子儿》等在《成报》连载。
参赛或杂志征文必加微信：shuai_pengju
第三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启事
为发现文学新人，扶持文坛新秀，《文学百花苑》杂志社、河南省青少年作家协会、华夏文学网联合河南科技报、焦作市作家协会、修武县委宣传部共同举行第三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活动，此次大赛由微信平台《文学百花园》独家首发；参赛内容要积极向上，主题不限，题目自拟，即日起正式启动。
主办：《文学百花苑》杂志社
河南省青少年作家协会
华夏文学网
协办：河南科技报·科教周刊
焦作市作家协会
修武县委宣传部
1.作品要求：每篇作品字数2000字内，每首诗在40行内，作品要求原创，且未在其他微信公众号发表过，可多篇文章参赛（只取最高奖）。
2.来稿需注明【参赛】字样 +作者简介+作者生活照，否则，视为普通投稿。
3.参赛唯一邮箱：1403384853@qq.com
4.本次大赛以点数取胜，打赏资金不返还（1元折合2个点击量）一个有效评论折合3、个点击量（有效评论一个ID只选一次)。
5.本大赛设大奖一名，奖金：2000元（现金）；二等奖二名，每人奖金1000元；三等奖三名，每人奖金500元；优秀奖二十名，奖金50元。
6.收稿时间：即日起到2019年3月10日止，获奖信息在最后一贴推出后的第10日公布 。
7.一、二、三等奖作品入选《文学百花苑》杂志，500点（折合）以上优秀作品皆有入选《文学百花苑》杂志资格，具体视个人意愿而定。
8.2019年4月上旬在河南焦作云台山风景名胜区举行颁奖典礼，届时将邀请文学界名流参与颁奖活动与互动。
2018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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