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刮柳
记得以前读孙犁先生的《荷花淀》觉得很美。特别是水生嫂月下编织的画面,很是恬静浪漫。苇眉子在水生嫂的手里跳跃着,不一会就编织一大片了。
编织苇眉子在高邮北门是很常见的。许多孩子都会,而且每天都有任务的。我小学同学小定子就每天必须编织两张芦席,否则是不可以去河堤玩耍的。
记得忽然有一天有许多人去县体育场刮柳了。需自带工具,堆积如山的柳条在那里,刮多少算多少。邻家的少男少女几乎都去了。严家二子说,刮柳并不难,昨天她挣了两块钱。
我家大姐心动了,要去刮柳。我吵着也要去,我那时才六七岁,想去玩。姐想,反正到哪儿都要带着我,就同意了。
那是一个夏天,县体育场人山人海,黑压压的都是刮柳的人。先要去领柳,每人一个摊子,席地而坐,刮好验收合格后才结账。刮柳,先要将柳条在水里浸泡一会,然后才刮。刮柳是有工具的,似乎是用很锋利的刮子戴在手指上。手指轻轻划过,柳皮便滑落,露出白白的柳条来。
太阳火辣辣地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这是一个壮观的劳动场面,万人刮柳。我大姐那时大约十六七岁,脸上晒得通红。她很能干,柳条在她手里刮得又快又好。由于要先泡柳,我便用小木桶去体育场西边小河去拎水。姐说,慢点,不要掉到河里啊。看见姐姐大汗淋漓,我便用桶里的水浸湿毛巾,不停地递给她。一天干下来,我姐挣了四块钱。
这样的劳动场面,大约历时10天。每天大早去体育场,并自带了午饭,天黑了才回家。夏天的时候,基本上是烈日当头。偶尔有雷阵雨,刮柳的人便四下逃散,找地方避雨。雨停了又继续干。我大姐和北门的孩子们晒得又红又黑,但只要有活干,能帮家里挣到钱,他们就开心,甚至有歌声。
后来询问当年班竹社的人才得知,那一次大规模的刮柳并非常态。而是接到一项外贸出口任务。
刮柳的日子已经很遥远了。孙犁先生把编芦苇写得那么美,说水生嫂像是在雪地上,又像是坐在云彩上。我想起万人刮柳的场面好像是在回忆北门的大片,既亲切又沉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