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赶春集》、《乡村风物》
赶春集
上次徒步回来传了一张照片,其中一张的画面是徒步的队友们走在窄窄的山路上,衣着色彩缤纷,步子走得均匀一致,背景是茂密的山林,灿灿的菜花。一位文友姐姐看见就说,看见这样一大路的人走在山间小路上,就想起以前赶场的情形了。
是啊,这的确是一次春天的集会,我觉得我们就是在赶一场春集。山野里那些新崭崭的花草树木,正把最好的色彩展示出来,我们怎么能熟视无睹?我们怎么可以还在家里坐得住?我们怎么可以不去把美景尽收眼底让它白白溜走?我们怎么可以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穿上春装,走出家门,呼朋引伴,徜徉春光。哪里有花看,我们的周末时光就撒向哪里。油菜花在田野里涂抹金黄色板块,桃花李花在争艳,鸟鸣清脆,溪水潺潺,风儿柔软。这一切都是令人舒服而是赏心悦目的,这样的画面在川北的每一个角落里展示,这就是春天的魅力。
爬到春天的山巅,去看最美的原野。走得渴了,走进山顶的农家讨水喝,七十几岁的老奶奶头不白眼不花,把温水瓶里的开水倒给大家喝,老奶奶说:这是几十年的老井里的水烧的开水。这才是真正的农夫山泉,真的有点甜,老井的水就是好喝。路遇的游人也是扶老携幼的走在春天里,几个小孩子在探险,告诉我们山里有神秘的防空洞,在下山小马路的旁边。
山花迎风而笑,水柳树吐出嫩叶。走路的人不紧不慢,却又没有停歇。山路转弯的地方,坚硬高大的岩石上一棵黄葛树长出许多粗壮的树根,稳稳当当的在攀岩。又像是在保护那一块巨大的裸露的山崖,小心呵护住不被风化。路边巨大的葛藤缠绕在树干上,据说很有韧性,晒干也不会轻易折断,可以用来拔河,甚至用来拴牛鼻子。
春天,百花开放。各类野草野菜也钻出了泥土,最有诱惑力的莫过于刚长出幼苗不久的野葱了。徒步走路的人,也没有闲着,早有准备,随时蹲下去挖野菜。一把小铁锹,就是简单的劳动工具。一棵一棵的野葱,在杂草里躲躲藏藏,还是被喜爱它的人一眼认出来了。开胃健脾的野葱,是春天最美味的野菜之一。
赏山花,挖野菜。春天的集市飘荡着花的艳丽,叶的新绿,以及走在春天里的人们的欢声笑语。那些身着艳丽服饰的男人女人与孩子,好似要与春姑娘比一比谁最美丽。
春天你好,我们不想辜负春光。我们正在赶来,等我们与你同行,一起共度春天的好时光。
乡村风物
枣花
也许是这次回去给母亲买了一包和田大枣的原因,所以关注到了枣花。
下午太阳偏西了,跟老妈去挖土豆,我一走到后山的沙土边,就被一阵异香吸引过去。看见一排枯瘦的直指天空的枣树,满树的椭圆形叶片,就像一个个绿色的大枣。在叶片与叶片的遮掩下,看见了细如小米的枣花,浅浅的黄色花朵,不走近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枣树在五月里开着甜蜜的小花。
吃过枣子的人不少,闻到过枣花香气的人不一定很多。枣花的香,之沁人心脾,之超脱凡尘,我一时无法用语言表述。我惊呼:枣树开花了。母亲边挖土豆边回应:是啊,枣花香得很,所以枣子才那么好吃嘛!
记得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背起背篓到后山去打桑叶,对沙土边的枣树还是有一些印象,那时候枣树很小,跟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的高矮差不多,参差不齐的一排,站在沙土边上。几乎没有开花也没有结果。那时候对枣树还是充满了无限怀想,毕竟吃一个枣子也很难。只记得家里有人生病,吃了很长一段日子的中药,病愈以后医生会开一剂补药,通常里面有几枚大枣,那种枣红,在灰白的中药里很是扎眼,一个个满脸皱纹,可是那滋味实在甜腻诱人。如果母亲心情好,会选一个递给我解解馋。
老家那么大的地盘,就只看到后山那一排枣树,还是一排小小的枣树苗苗。或许是割资本主义尾巴被砍掉了,我几乎没有吃过一粒青涩的刚从树上摘下的枣子。那些求学的岁月,那些异地工作的日子,我也一年回去几趟老家,枣树已经长到两层楼高,我却才第一次看见枣树开花的模样。
母亲说:开了很多年的花了,也结枣子了,不过是木枣,不好吃。可是枣花好看呢,太阳照着,还特别香,我对着枣花拍照,闭上眼睛深深的的呼吸,感觉那香气就被我丝丝缕缕的呼进了肚子里。
哎,这么多年,故乡的风景,我究竟错过了多少?
土豆
母亲问明白了我回去的时间,决定下午去沙土挖些土豆让我带走。母亲强调,我们一起去挖土豆。对于劳动惯了的母亲,巴巴的坐在家里摆龙门阵,看电视剧都是浪费,宁愿走出去,做点轻松的活路,又可以跟我摆摆家常话,才是最享受的母女相处时间。母亲也怕我坐在家里无聊,要陪我出去看些新鲜的事物,也看看那些熟悉的田和土。
我是背得下来老家的几块田和土的名字的:家门口的井安田,是队里最大的一块水田,肥实,泥脚深,父亲曾经在稻田里养鲤鱼,捉鲤鱼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对门的柳树田、长田、方田,半截老井安田,池塘边的田几乎没有做水田了,做了干田种些菜籽、绿豆、赤小豆之类的。山边的两条长土,一条靠岩边的沙土,都是种玉米棒子的好地,大沟里的土没有去种了,公土的几个小土也只点花生和菜籽,小米梁上的那块土离住家户近,几乎被人家的鸡鸭占领了。河滩还有两块土,有一块改了水田,也是玉米棒子地了,挨河边的一块水田,细长的一扭,荒废了,曾经成了放牛坪,如今连牛也没有人放了,家家户户养铁牛呢。
一路与母亲唠叨,一路拍下母亲的背影和劳作的样子。母亲背个竹编的背篓,抗一把锄头走在金色的阳光里,连白发也不是那么显眼了。淡蓝色的长袖衬衣,普通的黑灰色裤子,一双合脚的布鞋,走起路来步履轻快。我要帮母亲扛锄头,母亲不让,说我从来没有扛过,肩膀要痛。母亲就是这样惯着我,不让我觉得一点点不适。如果是弟弟去,估计母亲就会让他自个抗去,儿子嘛,有的是力气,就该多多锻炼。我只好拿个手机东拍拍西拍拍,刚好拍到邻居洪叔夫妻俩在菜籽地里烧秸秆,熊熊的火光,冲上云天的烟雾,以及他们背负巨大的柴捆、慢慢移动回家的样子。
母亲开始挖土豆。她放下背篓和锄头,用镰刀割了些嫩叶回去做猪饲料。就一棵一棵的挖起来,沙土很干燥,连续一个多星期没有下雨了,土豆一个个挖出来,光溜溜的,吸取了土地的精华,大大小小的摆在沙土上,煞是爱人。我蹲下去,把土豆一个个捡起来装进背篓,有些很光滑,有些被土里的老母虫啃了不少缺口,无论好坏,一个都不舍得丢下。母亲说,有缺口的拿回去淘洗干净可以喂猪。有时候母亲挖到个头特别大的土豆,就叫我去看,分享她的喜悦。我拿起亲手从沙土里捡出来的土豆,心想,这些土豆带回去,吃起来味道肯定特别香,一定比去菜市场买回来的香很多。
挖好半背篓土豆,看看太阳还在半空,母亲说去山上转转,说不定遇得见山鸡呢。
上山的路逐渐被疯长的茅草和黄荆占据了。母亲幽幽说起:要是放牛,还在这些地方来走走。如今不养牛了,一个人空手在这些地方走路,就觉得没有意思。这的确是一条日渐荒芜的山路。山顶的土也没有人去种了,茅草花肆意的开着。偶尔一朵灯笼果花花,粉红花瓣,嫩黄花蕊,在这山野里,深觉艳丽。
走过一条小河沟,就到了公土。那里的土在半山腰,离家太远,种庄稼也耐不起干旱,总有一天会慢慢的被野草吞噬。而且土边上的柏树,森森然,和原始森林差不多远了,柏树没有人剔除树干的枝桠,长满了绿色的苔藓,日渐茂密。山上全是红色的石谷子,在夕阳下,倒是颜色特别。
看看天色,母亲决定就不再上到山顶去。那麻柳坪更是像封山育林区一样了,大约路也没有了。往山下走的时候,看见了三座坟墓。都是陈家湾的几个老去的女人的坟墓。有九十几岁才过世的胡婆婆,有发病死在她女儿家的大妈,有我的小学同学因为高血压四十来岁就去世的韩清洁。据说女坟都要葬得高些,我却觉得这里的坟地寂寞了些,离老屋后山的那一片坟地远了些,要是祖先们都葬在屋后的那一片山坡,他们在地下也热闹些。
顺着下山的小路,母亲还捡起几块春芽树的干枝,可以做晚饭的柴火。不久走到鱼塘,夕阳在水面上闪耀金光,似有无数鱼儿跃出水面。母亲又说起那个承包鱼塘的人,这次大约损失惨重,前次鱼塘里死了不少的鱼。还特意买了加氧器,还买了电线竿子来架设电线,以便天气闷热的时候,为鱼塘加氧。抬电线竿子还请了附近的人帮忙,父亲就是其中的一个,帮忙的人去街上吃了一顿饭,还发了半天的工资。
母亲一路絮絮叨叨,把队里的点滴事情都告诉我。我对老家的熟悉程度,似乎我一直生活在这里,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