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港味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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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陈木胜导演的遗作《怒火·重案》上映。拳拳到肉的打斗场面、经典的港式警匪故事，让人直呼“港片终于回来了！”有人说，陈木胜用他最后的精力，捍卫了港片的荣光。
上个世纪中后期，是香港电影的黄金时期，塑造了部部经典。《警察故事》、《倩女幽魂》、《重庆森林》、《英雄本色》、《开心鬼》……在那个年代，有着无数更好的“怒火重案”。
近二十年来，香港电影在人们的一声声叹息中，渐渐走向没落。而同样不复当年辉煌的，还有港剧、港乐、港星……
在人们哀唱着港片已死、港乐不再时，当年的那份“港味”也变得越来越淡了。
图1 2｜Alain Le Garsmeur ©
何为港味？那是在香港流行文化辉煌之时，描绘的一幅香港景象，形成的一种香港味道。在未曾踏上那座城市之前，人们慢慢堆砌成的香港印象。
人们看到，一座繁华时尚的大都市，转身却有着最市井最江湖的另一面。平实简单的食物，总是能让人在一刹那掉入温情之中。听着粤语歌长大的我们，说它唱出了每个阶段的自己。而港片里走出来的明星，总有一股子拼劲和绝代的风华。
人们怀念港味，不仅仅是当年那璀璨的香港流行文化，描绘出一座令人有美好想象和向往的东方之珠，更重要的，是怀念当年那份被港味填充着的往事回忆。
不怪人们念念不忘，又念念回望。
图｜Greg Girard ©
因为港片，人们对香港的模样有了最初的记忆。香港，既是购物天堂，又是精英感十足的繁华大都市，而一转身，迎面便感受到香港最江湖最烟火的气息。这样的香港，在荧幕里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人们对旺角的想象，大多来自王家卫的电影《旺角卡门》。这个从早旺到晚的地方，带着地道港式的标签，永远人头攒动。而在电影里，这里从来是鱼龙混杂的江湖之地。刘德华饰演的混混，每天带着不成器的小弟乌蝇在旺角打打杀杀，刀光剑影，最后又义无反顾地为兄弟而死。
图1｜Alain Le Garsmeur ©
来到庙街，这里没有旺角的江湖恩怨和快意情仇，只有最平凡最烟火的夜色人声。到了晚上，小摊小贩会摆满整个庙街，挨挨挤挤、人声鼎沸。
在电影《新不了情》里，阿杰在音乐事业上一直郁郁不得志，后来他在庙街，遇到了卖唱的阿敏一家人。阿敏一家，都是很有才华但不被好运眷顾的人。但她们也没有任何抱怨和自怜，反而乐观积极、努力唱歌，没法在大舞台上唱，在庙街唱给各位街坊听，也有另一种快乐。就像阿敏说的那样，“如果人生最坏只是死亡，生活中怎会有面对不了的困难。”
庙街，有着香港最普通最市井的一面，普通人在这里努力谋生，普通人来这里找寻到填补疲惫生活的缝隙温暖。
图1 2｜董舒子 ©
而远处，轮渡声从维多利亚海港上传来。那里高楼林立，灯光璀璨。市井的烟火气在海风的吹拂下一点点消散，我们看到了最为繁华时尚的东方之珠。
繁华与市井，江湖与温情，人们在荧幕里看到了这样一个香港。红尘滚滚中，这股港味就这样留存在人们的记忆中，始终清晰。
图1 2｜澄江皓月 ©
当人们对着荧幕留下香港景象的味道时，不经意间，也留下了那些粤语主题曲的旋律。每每听到，就会想起各个阶段听港乐的记忆，仿佛那一句，“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
这是83版《射雕英雄传》的主题曲《铁血丹心》。金庸笔下的江湖儿女，身怀绝技，浪迹天涯，有着恣意快活的潇洒人生。小时候的我们也曾幻想，长大后会成为怎样的大侠，是郭靖？黄药师？还是周伯通。那么多年过去，在生活里不停打转和忙碌的人们终于明白，江湖、侠义、武功盖世，无非只是一种奢侈的幻想。
那个武侠江湖已经在心中渐渐远去，但每次听到《铁血丹心》里的“恩义两难断，身经百劫也在心间”，小时候的武侠梦依然热血涌动。
图1｜Alain Le Garsmeur ©
那个年代的人们，逃不掉武侠港乐，也逃不掉深情港乐。
时至今日，听到卢冠廷唱起“苦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许多人便想起紫霞为至尊宝留下的那滴泪。
紫霞对至尊宝的爱，浓烈、真挚、奋不顾身。她眼里满是星星，说：“有一天，我的意中人会踏着七彩祥云来娶我。”只是她的意中人并不爱她。这个为爱飞蛾扑火的女子，最后替至尊宝挡剑而死，她哭着说：”爱一个人好痛苦啊。”
当年看《大话西游》的人在成长中逐渐接受，爱本就有着许多遗憾，却想着，下一次，当爱来临时，仍然还是选择奋不顾身。
图｜董舒子 ©
《岁月如歌》中有一句歌词：“当世事再没完美，可远在岁月如歌中找你。”从许冠杰开始，香港乐坛播下这颗粤语歌的种子，后来80年代的谭咏麟、张国荣，到90年代的beyond，四大天王……港乐，是一种陪伴，是一种心声，唱进了人们的岁月记忆里。
图｜爱拍照的凡凡凡 ©
在香港作品中，还有一种香港味道，更加常见且极具人情味，那就是茶餐厅。
简陋的环境、陈旧的桌椅、甚至有点逼仄的空间，却有着各式各样的美食。口感顺滑的丝袜奶茶、烤得微焦的多士、热乎多汁的猪扒饭……香港人几乎一日三餐都可以在这里解决。
图1 2｜胡永標 ©
香港人生活节奏很快，吃饭也很快。在茶餐厅坐下1分钟点菜，3分钟上菜，5分钟吃完就离开，赶紧回去工作。当成为一家茶餐厅的常客后，茶餐厅对于许多人而言，就像马家辉口中说的那样，“这里不是你的家，但有时候它比家更让你有温暖感。”
《行运一条龙》里，吴孟达饰演的茶餐厅老板，能记得每个熟客的喜好，听到一句“例牌”，他立刻知道要上什么菜。他说，我们做街坊生意，最紧要，就是记熟每个街坊的口味。
图1 2｜未知旅行实验室 ©
在香港作品的镜头里，茶餐厅是一个极具人情味的地方，也见证着各种人间百态。
《七十二家租客》里，张学友和袁咏仪在茶餐厅，吃着云吞面，忆起青春往事。《花样年华》里梁朝伟和张曼玉，静静地切着牛扒，暧昧的气息暗暗流动。《古惑仔》里社团成员在茶餐厅里谈判，菜还没上，就冲出去打架。
很多人都听过港剧里那句：“你饿不饿？要不要煮碗面给你吃。”或许，察觉到温情那一刻，只需要一份简简单单的食物，正如茶餐厅里那些解决一日三餐的食物。
图1 2｜董舒子 ©
港味记忆里最不可替代的，是当年那群风华绝代的港星。
林青霞在《笑傲江湖》里一袭红衣，英气逼人；妩媚的钟楚红，在《纵横四海》里明艳动人。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的古天乐版杨过，成为许多人心中的白月光；新电影里的谢霆锋，梳起海藻头，戴着蛤蟆镜，将手中的蝴蝶刀耍得帅气迷人。
这种风华，不仅在于他们好看的皮囊，更在于他们身上那种努力拼搏、用心从艺的草根精神。
图1 2｜Alain Le Garsmeur ©
那个年代的香港艺人，经过严格的选拔和培训，签约后大多也要从跑龙套和配角做起，慢慢积累经验。刘德华、梁朝伟、周星驰、成龙等都是从做配角过来的。他们身上展现的，不是如何做一个闪闪发光的大明星，而是如何勤恳地打好一份工。就像《喜剧之王》里常年跑龙套的尹天仇，对着大海喊：“努力！奋斗！”
前段时间，在天王刘德华出道40周年的直播中，他说，这不是庆祝一个人红了40年，是庆祝一个人，认认真真地工作 40 年。在四十年的从艺生涯中，刘德华是出了名的敬业，他觉得自己天赋不足，唯有用勤勉来弥补。
成龙从小在武行长大，拍武打片从来不用替身，一路真摔真打，才成为功夫巨星。被亲切地称为”香港女儿“的梅艳芳，从小就在街头卖艺，后来登台表演，参加比赛，一步步从小人物变成大明星。
图1 2｜邱英英英 ©
港星味道，就是那股小人物也能有大梦想，生活里定要用心拼搏奋斗的精神气。
如今，还有不少的老港星仍然活跃在我们视线里。当我们感叹他们“不老”的时候，一边也唏嘘不已，后继可还有人？
图｜董舒子 ©
那个年代，在香港的流行文化之下，一点点形成那股特别的香港味道。人们一点点窥探那座东方之珠，也让“港味”弥留在许多人的时代记忆里。
如今，香港的流行文化不复当年，作品不似从前那般璀璨辉煌，港味一点点消失，让人不禁感到落寞。
有人说，我们依然可以借着当年的那些作品，去留恋，去回味。但是，一味的活在过去，躺在旧时的美好上，其实也是一种消亡的走向。
图1｜小鸟敲窗 ©
新一代的香港导演黄绮琳曾在拍摄《金都》时说，人们对“港味记忆”仍然冻结在以前某个时代。在她看来，“过去的类型化港片已经离普通人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杜琪峰也曾说，只要愿意去思考，在有限的剩余空间里，创作人仍可以做出属于自己表达的作品。
“港味”的过往与未来，并非一句话就能轻轻掠过，“港味真的消失了吗？”其实也可以不用这么悲观。时代的车轮滚滚前行着，或许，我们同样可以期待着，在年轻一代香港人的带领下，未来会新的港味记忆更迭。
图｜Romain Jacquet-Lagrèze ©
- 岁月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