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平凡的世界》续:孙少平的诗和远方11安锁子怎么了

作者/踪影

掏炭虽然是重体力活,但我只要走在上班的路上,从领矿灯到坑口会,我都是精气神儿满满的。从领矿灯,到坑口会那段距离,我的脑海里常常会出现那个熟悉的声音:我那亲爱的,掏炭的男人,……这样声音,鼓舞着我。我不再是一个人在井下与千年前埋入地下的乌金为友,还有我心爱的晓霞,在陪着我。

我想象自己不是在掏炭,而是在救助那些原是栋梁之才,如今被地壳演变,而埋入深渊的活着的物体。我用劳动的双手使他们重见天日,以贡献人类光和热。这样的想法,我在二班坑口会上给工友们交流,大家都哄堂大笑,笑我读书读成了呆子。说:掏炭就是掏炭,掏炭拿工资,攒钱娶媳妇,养活孩子老婆,过好自家的日子。班长,你说的那些我们不懂。我们只要遵守纪律,熟记操作规程,牢记安全生产大于天,就行了。

安锁子吼道:真是上不了台面的家伙!掏炭怎么了?掏炭就不能懂得知识多一点儿,就不能活得人模人样了?

安锁子的话让我感动,我说:大家都听到了吧,安锁子的话糙理不糙。我们掏炭工也是文明和社会的一份子,我们要学会放宽眼界,眼界宽了,我就不会看不起自己是掏炭工,煤黑子。我们只要给自己争面子,面子有了,掏炭出苦力,也有不一样的感受。这就是我要提倡的快乐劳动法儿。我们二班是受到了区队的表扬,但我们做得还远远不够,我们每个人都要掌握快乐劳动法儿。快乐地劳动,会减轻我们身体的疲劳感。不信你们可以试试,郁闷愁苦,即使让你坐在家里歇着,你能快乐吗?我们掏炭工,每天的工作时间,加上坑口会,升井,洗澡,也不过八九个小时。剩下有十几个小时哩,除了吃饭睡觉、娱乐。我们每天抽出两个小时学习点知识武装自己,总是可以的。那样长年累月的坚持下来,我们二班可真成标杆班了。

工友们都静默地听着,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也跑题了。便呵呵笑了,说:好了,坑口会,原本是要讲安全的,安全保证不了,别的说再多,也是瞎掰。今天不提问大家了,工作中都注意安全。

安锁子不知道哪根筋儿不对了,这段时间除了坑口会上跟我一个立场说话之外。下井掏炭,管理工友,都历尽副班长职责。他一本正经,正儿八百地跟我说话,甚至有点儿斯斯文文,我还真有些不太习惯他这样的变化。这变化最大的遗憾,就是他不再跟我交心。从前,他几次三番地给我提起惠英的事,我都没好气的把话给堵回去了。上次,他结结巴巴地说“惠英,她人那么好……”,他刚一开口,我气氛地让他打住了。

如今几个月过去了,我们之间就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再没有那种没遮没拦地说话了。第六感告诉我:这小子对我没那么近了。也许,他认为我不跟他说实话?也许…….唉,我哪有那个心事啊!每天下井升井,除了掏炭,就是复习高中课程。眼看考试在即,枯燥的复习厌了烦了,我就会想起晓霞的鼓励:少平,你跟别人不一样,你应该拥有另外一个世界。也常常想起惠英姐不让明明打扰我复习的话。

明明已经上二年级了。周末他常来叫我去吃饭,也会缠着我跟他玩一会儿。这样的时候,也是我最放松的时候。明明已经成了我的开心果。而我,也成了明明的一个依靠。他每次在学校受到表扬,会跟我分享;受了委屈,也会向我诉说。

兰香又来信了,说她和仲平准备结婚,打算办个简约婚礼,两人吧证领了,趁着婚假出去旅游一趟,就算完事了。她说:哥,您说这样可以吗?妹妹想听听您的意见。另外,还有一个事,金秀跟顾养民冷战了两年多,终于正式分手了。她打算调到大牙湾医院去工作,……。这下,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处置我和金秀之间的关系了。我的思绪乱纷纷地,懵懂,茫然。回想顾养民和金秀曾经的恋爱,那时候——兰香、仲平;金秀、养民;晓霞,我亲爱的晓霞,那时候的我们,是多么的开心,幸福啊!唉,如今,这是怎么了。晓霞不幸牺牲,一切都变了。变得令人无所适从,茫然无措。

师傅王世才的去世,惠英姐,明明,他们孤儿寡母也陷入悲剧的怪圈。人啊!为什么会有如此不可逆转的悲剧,死者已矣矣,我们活着的人,却如此之难!

读了兰香的来信,我急迫地写了一封回信,以挂号信形式,当天就寄出了。想想依然心有余悸,便颠颠地跑到邮政所,又给兰香拍了一份电报,嘱咐兰香:千万千万要说服金秀,不要调动工作!!信已寄出,可详解!

办完这一切,我好似完成了一件大事,仰天长叹,只觉一身舒爽。啊!上天保佑,不要再给我出难题吧!我双手合十,默默祝愿金秀能够顿然醒悟,不要再固执己见。

回到宿舍的时候,却发现一件怪事——张银存抱着铺盖卷儿往正我宿舍走来。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惊异地问。张银存难为情地说:唉,我也不知道,安锁子忽然要跟我换宿舍,他…… 他说是你同意的,是工作。我也不清楚。他把被褥硬是堆到我的铺位上,我没办法,只好过来了。

这个安锁子,真是搞不懂了。他怎么忽然就舍弃和我住一屋,而搬到大宿舍四个人合住呢?我说:银存,你先放下,我去看看。

我三步两步到了张银存原来的宿舍,安锁子正歪在床上,抱个收音机,在滋啦滋啦调台。我说:先别听了,出来一下。撂下这句话,我回头就出了那间宿舍。走了有几十米远,我站住回头看着来路,等他。

安锁子耷拉着脑袋,蔫啦吧唧地过来了。我先声夺人,说:安锁子,你这是搞得舍明堂吗?咋忽然跟张银存换宿舍呢?

呃,班长,我没来得及给你说,我……我是这样想的,你不是说我进步很大吗?我,我就是想到工友们的宿舍轮流住一下,多了解一些情况,也是为了影响他们一下。过几天我还要换哩。我打算把所有的宿舍都体验一下。主要是了解他们的业余时间都做些啥事情。

听了安锁子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样说了。只是心里一阵感触,一阵热乎,我说:锁子,你……你真让我另眼相看呀!行,你说了算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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