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姜思学:《长河落日圆 —北大荒散记》
【总第048801期】
长河落日圆——北大荒散记
作者:姜 思 学
引 子
2018年3月14日——对于黑龙江省农垦总局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位于哈尔滨市红旗大街175号,标示“黑龙江省农垦总局”的牌子卸掉了,简称——“摘牌”!
我算半个“农垦人”吧?或自诩已是“农垦人”的!总局的牌子没了,无疑有着别样的感觉,总想写点什么,却迟迟下不了笔!
和农垦结缘于上个世纪八零年代,形神相守已经三十八载。铺垫一下我和农垦结缘的过程,或许你能理解我当下的感受。
我出生在农村——黑龙江省肇东县西南一个叫姜乃刚的地方。文革伊始上学,文革结束毕业。上小学时,“文革”的烙印很深,所以至今还记得。如放学后被编成小组,不时到成份“不好”或表现“不好”的家庭去朗读毛主席语录;拿着木制的红缨枪在老师的带领下漫山遍野抓特务,特务很“狡猾”,几次连影子都没有见到!但不上课又能“玩”一样的抓特务还是蛮兴奋的。
中学是在“乡”里上的,“乡”那时也叫“公社”,离家二十余里。宿舍是有的,但后来竟然没法住——夏天的饭是生了虫子的,多得挑不尽,只能闭着眼睛吃下去;冬天的煤却少得可怜,根本无法取暖,找些或“偷”些木柴劈了放在炉子里,不久就熄灭了。早晨醒来,眉毛和被头处雪压霜欺,左右看看,并排躺在床上的人,竟然都是“白眉大侠”!“霜晨‘月’”的意境根本不用到户外去体验。
既然不能住宿,只能让两条腿受累了——一天往返近五十里,整算也有三年多吧,比起红军长征,仅就路途而言,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学习是次要的,倒是对反潮流的英雄“黄帅”、交白卷的英雄“张铁生”很是钟情。“评水浒批宋江”、“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等政治活动也很活跃。
中学毕业后即回乡务农。1977年恢复高考,在我并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觉得上大学简直是梦——不止是“梦”,甚至不敢做这样的“梦”。
不过我有一个要好的同学有“梦”,他不仅有梦,还要我做同样的梦!这个同学叫李佳忠——后来成了终生的哥们!
1979年夏,收到一封佳忠写来的信,满满三页纸,字里行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主要是劝我到四站中学去复读,参加翌年的高考,收到信的时候他已经复读了。我们毕业于西八里中学,按道理应该回母校复读。之所以到四站中学去复读,是因为四站中学1979年的高考享誉一时,一个乡镇中学,听说考出一百九十余名大中专生,无论人数、比率,还是考取的学校,竟然可与县里一中、二中相媲美!因此故,四站中学名声大震。
读着佳忠的信,心弦被拨动了!虽然考取的希望非常渺茫,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即或考不上大学,策顽磨钝总是好的!决心有了,但四站中学并不好进,多亏于万金老师的引荐才插入七十余人的文科班。于万金老师已经故去,当时也并不认识于万金老师,得其帮助的原因,说来话长,这里就不谈了!
还好,1980年通过“初考”和“终考”,幸运地考上了一所并不知晓的学校——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
这样说并非“无礼”,倒是因为我的“无知”。农村闭塞,我所知道的大学本就寥寥无几,“并不知晓”绝没有轻视的意思!实际上,八一农垦大学是当时农垦部唯一一所全日制本科院校,“八一”字样更让人想入非非。
考上八一农大算是和农垦结缘的开始!
不仅如此,对于一个农村孩子来说无疑踏入“天堂”一角。我完全没有因为她地处偏僻,是全国唯一一个“不见鬼”的农业大学(文革时,毛泽东有过这样的指示:农业大学办在城里不是见鬼吗?)而稍有不敬,相反,在我已是额手称庆了!因为她,我读上了大学;因为她,我当上了大学老师;因为她,我农村的家人有了城镇户口;因为她,我得以到中国的最高学府——北京大学进修;更因为她,我深刻了解了农垦和北大荒悠远苍凉的历史和动人心魄的故事!
北 大 荒
“北大荒”——是指中国黑龙江省北部三江平原、黑龙江沿江平原及松花江、嫩江流域的广大荒芜地区。
但历史上的北大荒则囊括东北全境。《山海经》中的“大荒北经”,不仅可以做为“北大荒”名称的滥觞,而且区域包括今天的辽宁和吉林。其中“卷十”有曰: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肃慎氏之国。
据考证,“不咸山”就是今天吉林省的长白山。“肃慎”是古族名,居不咸山北,东滨大海,北至黑龙江中下游,从事狩猎,后来的靺鞨、女真、满族都是他的后裔。
传说和记载中,舜帝册封天下十二座名山时,最北端到“医巫闾山”,也即北方幽州的镇山。“北镇”之名由此而来。“医巫闾山”今称“闾山”,据《周礼》记载,北镇医巫闾山与东镇青州沂山,西镇雍州吴山,中镇冀州霍山,南镇扬州金稽山齐名!
在学术研究的范围内,医巫闾山的影响更其非同凡响:首先,“五帝”之一的颛顼就葬在医巫闾山;其次,“不周山”即今天锦州的“笔架山”;其三,“黄帝”一系最初发轫于辽河,后因气候恶劣等原因,才不断南迁至黄河流域。以此,中华民族的血脉根基当在东北。
但无论如何,舜帝时医巫闾山以东以北的广漠地区尚未纳入版图。不过,至迟在武王灭商以后,大东北已属周土。《左传·昭公九年》记载:“及武王克商,肃慎、燕亳,吾北土也。”《国语·鲁语》也说,周武王克商时肃慎氏“贡楛矢石砮”,而且,为孔子亲眼所见。
即或如此,先秦以降直到新中国成立,北大荒的“荒”实至名归。清军入关后,更因为“禁关令”严令禁止汉人进入“龙兴之地”垦殖而人口稀薄一片荒芜。历经皇太极、顺治、康熙三朝,用时四十三年修筑的一千三百多公里的“柳条边”墙,南起辽宁凤城东南海边,北达吉林舒兰,“边外”严禁垦殖,甚至连狩猎和采参都不允许,“边里”、边外“两重天。虽有“移民实边”的情形和“闯关东”者的冒险渗入,但都是断续和零散的行为,不足以让“荒原”形成实质性的改变。因此故,吉林以北,尤其是黑龙江省东、北部广大地区,才是荒芜所在。我小的时候,不仅常听大人们讲“南荒”、“北荒”,离家十余里的松花江边就有大面积的荒地,归我们村子所属的荒地就有两三千亩。深秋烧荒时节,十余里地可见火光一片!当然,烧荒不是为了开垦,而是为了来年的草长得更加茂盛——家家户户需要柴烧。
东北是个好地方——“水绕山环,沃野千里”。用心瞩望:南濒黄、渤二海,东、北则鸭绿江、图们江、乌苏里江、黑龙江环绕,以天池、嫩江做为南北二源交汇于吉林省靖宇县两江口的松花江,则迤逦流经吉林北缘、穿过黑龙江腹地,经肇源、扶余、哈尔滨、巴彦、木兰、通河、方正、依兰、汤原、佳木斯、桦川、绥滨、富锦、同江注入黑龙江;冲击而成的松嫩平原、三江平原尤其广阔和肥沃;山则大、小兴安岭北屏,魏巍长白山南朝,玄驰雀舞,水火既济。“奇门”中东北又是“生”门,生存、生养、生长离不开东北!
建国前后,吉林和辽宁已经不“荒”,因此,“北大荒“的范围限定于本文开篇所指。
将 军 使 命
《史记·平准书》:“上郡、朔方、西河、河西开官田,斥塞卒六十万人戍田之。”
《三国志·魏书·武帝纪》:曹操“用枣祗、韩浩等议,始兴屯田。于是州郡列置田官,所在积谷,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遂兼并群贼,克平天下。”
《资治通鉴》:“备边在乎实兵,实兵在乎屯田。……遇敌则战,寇去则耕。”
1946年,哈尔滨解放;1953年,朝鲜战争结束。烽火硝烟的止息,广袤无际的荒原以及历史上垦荒屯田的先例,为北大荒的开发提供了前提条件。
从1947年春开始,我军就有4万复转官兵在日本开拓团遗址,建起了全国第一个国营农场——通北机械农场,后来更名“赵光农场”,是电影《老兵新传》的故乡。随后,荣军农场、解放团农场、农建二师农场等也先后建立。
但促成北大荒得以全面开发的人,则无疑是王震将军。
王震(1908年4月11日——1993年3月12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开国上将、政治家。生于湖南省浏阳县马跪桥村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建国后,曾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中共中央军委委员、中央军委常委、中共中央党校校长、中华人民共和国副主席等职务。今年是王震将军110周年诞辰,相关单位和人员在北京举行了隆重纪念活动。
垦荒似乎是王震将军的“宿命”。早在1941年开垦南泥湾时,359旅旅长兼政委的王震就是主将。垦荒自给的“大生产运动”,一举粉碎了敌人的军事包围和经济封锁,1943年,生产自给率就已达到100%。贺敬之作词,马可谱曲,后经著名歌唱家郭兰英演唱的《南泥湾》,几乎家喻户晓。野草丛生、荆棘遍野的南泥湾,竟由陕北婆姨变成了江南靓妹!
时隔十三年后,时任铁道兵司令员兼政委的王震将军前往黑龙江省汤原县视察。列车驶入龙江大地后,王震将军真正体会了黑土地的广袤无垠,他惊叹道:“北大荒果然名不虚传,漠漠大荒,一望无边,这片未开垦的处女地,真是搞农业机械化的好地方!”
到达汤原铁道兵五师驻地后,来不及休息,王震将军就要副师长余友清陪他去看战士们所种的菜地。望着绿油油的蔬菜和菜园周围一望无际开满五花草的荒原,王震将军蹲下身去抓起一把黑土,使劲攥了攥,不由感慨地说:“这土真肥呀!一使劲能攥出油来。比起戈壁滩的沙地和南泥湾的黄土要强上百倍!”于是,一个在此安置转业复员官兵“开垦戍边”的想法油然而生。随后,王震将军对即将复转的部分官兵进行了访谈,伊始,大家还七嘴八舌的有不同意见,但王震将军和他们说:你们大多是关里和南方人,巴掌大的土地养家糊口都难,看看这儿的土地——辽阔、肥沃,只要把它开垦起来,富足的生活在后头呢!大家想想还真是,哪处黄土不埋人啊,跟着将军干了——开发北大荒!第二天,王震将军又向住汤原五师的所有官兵进行了动员。
回京之际,王震将军临时改变行程——到哈拜访欧阳钦书记。
驶往哈尔滨的列车上,王震高兴地对随行秘书说:“这一趟收获不小,一是为退伍兵找到了出路;二是北大荒确实是大搞农业机械化的用武之地;三是一辈子就会两件事——打仗、种地。如今朝鲜停战,我也年近半百了,就带大伙种地去!”
到哈后,省委书记欧阳钦接待了王震将军,畅谈时,欧阳钦书记风趣地说:“你去的汤原还不是大荒原。大荒原在三江流域,即由黑龙江、松花江、乌苏里江形成的冲击平原。那里荒草齐天,渺无人烟!就像老乡说的:‘三十里地南北炕,五十里地做邻居。’光密山县那一带荒地,就够你开发的了,它可相当于好几百个南泥湾哩!”随后几天,王震听取了黑龙江省国营农场管理局的工作汇报,并参观考察了当时比较先进的九三荣军农场,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之后,王震将军才返回北京。
同年9月。王震将军又匆匆北上,专程来到边境小城密山县。听完县里领导的介绍,王震将军知悉了松花江以南、乌苏里江以西、完达山南北的密(山)虎(林)宝(清)饶(河)地区有1000万亩可垦荒地的情况。王震将军说不出的兴奋,连忙从密山县城赶到汤原县5师驻地,急切地对余友清说:
“铁道兵部队的复员转业官兵到北大荒办农场,铁道兵党委已作出决定。现在,你先带一支精干的先遣队到密山、虎林一带去进行实地勘察。今年冬天部队就进去,明年春便开荒生产。记住!你们5师是打头阵的,得搞个样子,后来的要按你们的脚窝子走,要大发展,要‘母鸡下蛋’……”
1955年元旦,以余友清为场长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五零部队农场”在虎林县西岗(有资料说是密山)正式成立——它是在北大荒建立的“第一个军垦农场”。
此后,八五二、八五三、八五四、八五九农场如雨后春笋般分别在曙光镇、大和镇、迎门顶子和饶河荒原相继诞生。至1957年底,铁道兵垦区已拥有13个农牧场,2.28万名职工,人口6.7万;耕地面积260多万亩,播种面积107万多亩,收获粮食1.25亿斤。但这个新垦区对于5万余平方公里的北大荒来说,对于豪气干云的王震将军来说,根本不够看!
十万官兵下荒原
1958年——戊戌狗年。
这年年初,部队将有10万官兵转业复员。闻此消息,王震将军立即找解放军总政治部负责人商谈,请求尽量动员组织这些官兵到东北地区的国营农场、到密山农垦局所属农场去,这一建议,获得了总政的大力支持。
1月24日,中央、中央军委发出《关于动员十万转业官兵参加生产建设》的指示,要求全军转业官兵去开发北大荒,屯垦戍边。
一个叫“孙庆海”的作者在报告文学《十万转业官兵开发北大荒纪实》中有详尽的描述——节录如下:
人民解放军全军进行了总动员。顿时,全军上下热烈响应,人人表决心,积极交申请,坚决要求去开发北大荒。当时,解放军三总部复转官兵被选为首批奔赴北大荒的先头部队。中南海文工队本来仅有一个去北大荒的名额,但因姑娘、小伙子们都报了名,领导没办法,最后只好批准了20余人。
毛泽东主席听说这些姑娘要离开中南海,去北大荒开荒生产,特地在春藕斋举办了一个“告别舞会”。舞会上,毛泽东笑着问大家:“你们是自愿去的吗?”姑娘小伙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是自愿去的。主席,我们是响应党的号召,去建设和保卫北大荒的。”毛泽东又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吃点苦是好事。你们去北大荒肯定会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无论在任何艰难困苦的情况下,都要保持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
美联社连续发出报道,惊呼中国军队开发北大荒!
黑龙江省密山,是开发北大荒的大本营。这个不足千户的北疆小镇,一下子拥来“十万官兵”——实际上,全部人员总共是81500余人,外加随军家属、军内外“右派”共约10万人。其中,连排干部6万人,营以上干部1.2万人。当时的密山,到处是军官, 人们把这里叫做“尉官世界”。这里包括7个预备师、4个部队医院、两个兽医院,以及成建制转业的各种部队学校。还有来自解放军三总部、志愿军21军、空11师、南海舰队、哈军工、军医大学、高级步校、济南军区、坦克兵、军事通信学校、第二航空预校等复转官兵。仅以预备6师为例,就有排以上干部1576人,其中师、团级干部 50人,营、连级干部544人,有老红军4人,抗日战争时期入伍的252人。
这批转业官兵的政治素质好,党团员占 85%,有一大批荣立战功的英雄。最著名的有荣立大功、一等功11次的“战斗英雄”李国富;有黄继光连的副指导员郝信友;有亲自指挥邱少云连攻占391高地的营参谋长吴品庆;有在上甘岭战役中坚持坑道斗争14昼夜的二等功臣左尚喜。
这批转业官兵文化程度高,有的参军前就是清华、北大、复旦、同济、交大、南开、武大、浙大、川大等全国著名院校的毕业生。还有一大批航空、海军、炮兵、坦克、防化、军事工程教官、文化教员、军队作家和文艺工作者,仅英、德、法、俄、西班牙、拉丁文翻译就有1000余人。
密山火车站——官兵们如潮水般涌动。广东话、福建话、四川话、山东话、河北话混在一起,辨不出个准确口音来。……民房、学校、办公室住满了军人,路边也搭起军用帐篷。大街小巷,就连车站广场都站满了军人,密山饱和了。军委总部急令,在哈尔滨、佳木斯、汤原又增设了兵站,以缓解住地、交通的拥挤。
4 月1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农垦部长、进军北大荒的总指挥王震上将,从北京风尘仆仆来到了密山,在车站广场召开了万人大会。广场上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主席台上两边挂着王震将军写的一副对联:“完达山下,英雄建国立家园;密虎宝饶,千里沃野变良田。”
王震将军用浓重的湖南口音对着话筒大声致欢迎辞:
“在这没有人烟的地方,我们盖了房子开了荒,英雄的人民解放军是能战胜任何艰难困苦的!……”
“你们都是当过排长连长、也有当过营长的,我也当过排、连、营长。同志们在战场上打冲锋,排、连、营长是在部队前头呢,还是在后面呢?”
大家回答:“在前面!”
“那么开垦北大荒呢?”
答:“也该在前面!”
“遇到艰苦困难怕不怕?”
答:“不怕!”
“苦战3年行不行?”
答:“行!”
“说到困难,目前就有一个具体问题需要解决。来密山的转业军人很多,汽车运不过来。有的同志建议:不坐汽车,走路,走上3天4天,就到了自己的农场。早走早到,早到早生产。 我看这一建议很好,有革命干劲,大家同意不同意?”
回答:“同意!”
“同意,明天早晨就出发!”
会后,预备6师和商丘步校的复转官兵,高举着王震将军亲手授予的“迈开英雄步伐,走向生产前线”的大旗,离开密山,首先向远在乌苏里江边的858农场进发。
随后,浙江军区训练团复转官兵立即响应;南海舰队、张家口军事通信学校响应 …… ;一群集体转业的女军官响应,要求与男同志并肩前进,不掉队,不叫苦,不坐车,节省汽油。此后有几百路男女复转官兵,以班、排、连编制迈开双脚,高唱战歌,浩浩荡荡,分头向荒原腹地进军。一路上,战友们互相帮助,互相鼓励,饿了吃口干粮,天黑了就架起篝火,几乎每个人脚上都打起了血泡,但谁也不肯掉队。一些随军家属也背着孩子,跟着部队在人烟稀少、虎狼成群的荒原上,走了100多里,坚持到达了目的地。
八一电影制片厂的战友们,也跟着先头部队,摄下了一组真实的历史镜头,这就是后来上映的纪录片《英雄战胜北大荒》。
幸运的“右派”
当年到北大荒垦区的还有一千多“右派”分子,他们是王震将军主动向中央提请“要”来的。“要”右派,恐怕只有王震将军能做得到!
王震将军说:“我不怕,都给我!”“只要参加开发北大荒的都是我的同志!”
这些人在参加劳动改造期间,得到了王震将军的多方关照,对于著名诗人艾青,王震更是爱护有加。
一位叫“蛤蟆通渔夫”的作者在博客中详细叙述了王震将军对诗人艾青的关怀和照顾:
1957年,在“反右”运动中,著名诗人艾青中矢了。一颗诗人浪漫高洁的心灵,陷入苦闷、孤寂。王震将军知道了,主动找上门去安慰他。为了让诗人从困境中解脱出来,他诚恳地对艾青说:“到北大荒去吧,那里有你创作的天地,到八五二农场去,他们给我建了一个小木屋,就由你来住。”“到农场给你个小车,你可以天天往外跑,还可以创作吗!”
诗人被深深地感动了。在这种潦倒的时刻,是将军接纳了他。
1958年5月,艾青来了。王震司令员亲自用小轿车把艾青夫妇送到八五二,八五二人用宽容而热烈的方式欢迎他。因为他们笃信的就一条,司令员的朋友都是好人。艾青住进了农场给老红军老师长们建造的俄罗斯式的“乌刻楞”。这种用原木搭建的别墅型小木屋,内设四屋,有住房、厨房、办公室等,中间有走廊、火墙。在当时条件下这是最高级的住房了,整个农场仅四座,艾青居其一。
不久,艾青还担任了示范林场的副场长,……当年发配到北大荒的“右派”们……,能戴着右派帽子担任领导职务的,仅艾青一人。
艾青在将军的激励下,重燃诗歌创作的激情。他以老头店为主题,创作了两部长诗——《蛤蟆通河上的朝霞》和《踏破荒野千里雪》!此外,还写了一百多首风物诗及若干篇散文。
其他如著名文学家、作家丁玲,著名导演兼编剧陈明夫妇,著名文学家、杂文家聂绀弩,著名剧作家吴祖光,著名电影演员李景波,著名画家丁聪,著名书法家杨角夫妇,总政文化部部长、少将陈沂等等,王震将军都悉心给予照顾。正是如此,这些人不仅没有因为戴着右派帽子而在这里受到打击,相反,却以愉悦的心境写下了许多颇具时代特色和重大影响的作品。
丁玲的长篇小说《风雪人间》、《杜晚香》;聂绀弩的《北荒草》、《北大荒歌 》;艾青的诗;丁聪的画;林予的长篇小说《雁飞塞北》;钟涛的《大甸风云》;崔嵬、陈怀皑导演的电影《北大荒人》;崔嵬主演的《老兵新传》等等,都饱含着作者们对北大荒的一片深情!
丁玲说:“我留恋北大荒的土地,我留恋着北大荒的战友,留恋着北大荒的豪迈的事业…… ”
国家副主席董必武视察北大荒时即兴赋诗:“斩棘披荆忆老兵,大荒已变大粮囤。虽然经验有得失,得失如何要细论。”
赫赫虎威,能止新疆小儿夜哭的王震将军,对待知识分子竟有如此情怀,铁血平叛引来的负面评价当应重新认识。
“卫星城”和“红灯记”
“大农业”、“现代化”的设想,是王震将军一以贯之的情怀!“卫星城”的建设就是这种博大胸襟和战略高度的具体体现。
八五零农场场部曾叫“红星村”,后更名为“卫星”。因此,八五零农场有时也叫“卫星农场”。我们知道,卫星是指围绕一颗行星轨道并按闭合轨道做周期性运行的自然天体,人造卫星一般亦可称为卫星。1957年,前苏联将世界第一颗人造卫星送入环地轨道,这无疑是人类发展史上的一次巨大进步!那时,不仅中苏友好,我们亦有大进步、大发展的渴望,所以,用“卫星”来命名某个地方,不仅体现了时尚和进步,而且“卫星”还有环绕和保卫的政治意义。
因此故,王震将军拟将八五零农场建成“卫星城”,传说中的消息不得了——人口规模50万。一个农场50万人口,绝对是“大手笔”!但王震将军有这样的气魄和能力!
1959年8月,王震将军带着农垦部一批专家和技术人员到他的“试验田”——八五零农场七队视察。当他们行至三队以南的柞树林带时,眼前忽然出现一片开阔平坦的草原,于是将军高兴地说:“五分场应当在这里建一个居民点,实现城镇化,生产队的职工都集中到这里居住。原来的生产队改成农忙作业站,或饲养猪鸡的畜牧点……要按照建成一个大型机械化试验场的规模进行规划,给垦区所有农场树起一个样板来。”
果然,1960年2月,八五零农场成立了“卫星城基建指挥部”,开始动手兴建“卫星城”。可惜的是,半年后因遭受极为严重的自然灾害,“卫星城”工程被迫下马,卫星城后来改名红心村,成为农垦部实验场的场部。
盛极一时、闻名全国的革命现代京剧《红灯记》,年长一些的人应该有着极为深刻的印象!故事原型也来自八五零农场。
八五零有个五分场设在辉崔。辉崔本是一个不起眼的铁路站点,位于密虎铁路线上,在凉水泉站和杨岗站之间。1958年,钱道源老师是开发北大荒十万转业官兵的随军记者,在“辉崔”工作期间,听到了铁路工人讲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三代人结成一个家庭,在抗日战争期间为了抗日壮烈牺牲的故事,遂写成小说——《革命自由后来人》。后来该小说改编成轰动全国的京剧《红灯记》。
八 一 农 大
八一农大——全称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始建时坐落在密山裴德镇北两公里许的一处平原上。遥岑远目,环涂皆山也!北面的两座山峰人称裴德峰,尤其夺人眼目,不是很高,却显得苍茫、宁静和稳重。东南不足百里便是以盛产白鱼、享有“东方夏威夷”之称的兴凯湖。
八一农大也是王震将军的杰作。
在北大荒开发中,王震将军尤为重视发挥知识分子的特殊作用。他先后从北京农机学院、北京农业大学要来一批应届毕业生,到铁道兵垦区担任技术员、开荒队长;他还亲自到北京农业大学邀请全国著名的小麦专家蔡旭教授、玉米专家李竞雄教授和耕作专家孙渠教授,以及沈其益、郑长庚、彭克明、夏荣荃等教授来垦区指导工作和讲学;同时也常邀在农垦部工作的苏联专家来垦区考察指导。但这远远不能满足垦区对人才的需要。于是,王震将军决心一边开荒,一边兴办适应垦区需要的教育机构。
1957年9月,王震将军将农垦部规划设计处处长陈林派到密山县裴德镇,在此筹建了拥有200多名大学生和技术人员的荒地勘测设计分院。该设计分院全体人员踏荒历险、夙兴夜寐,至“文革”前夕,共完成各种比例尺的单测地形图6700多平方公里;各种比例尺的实测单面图13400余平方公里;三、四、五等水准测量670余公里;定线数10万公里;土壤调查面积6300多万亩。从而为科学规划、合理开发北大荒奠定了基础。
嗣后,王震将军于1958年在密山县裴德镇主持创建了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并任首任校长,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1958年10月30日,王震将军在一次现场会议上讲话说:
“农学系八班要我给农大命名,还要共产主义的涵义,
同志们,叫‘八一农大’行不行?”
同学们一致响应:“行!”
但直到1959年6月8日,农垦部才下发《关于八一农垦大学名称问题的通知》——学校正式定名为“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
2003年10月,徐梅任校长时,学校迁往大庆市高新技术开发区。但曾在老校工作的同志和毕业的同学们,还是对老校一往情深!
截至2015年3月,学校设有农学、工学、理学、经济学、管理学、法学、文学等7大学科门类43个专业。拥有8个硕士学位授权一级学科、5个硕士学位类型、48个硕士学位授权点,2个博士学位授权一级学科、6个博士学位授权点,4个博士后流动站和科研工作站;拥有1个省重点学科群,4个省重点一级学科。建校以来,共培养毕业生4万余名,培训各类专业技术人才近3万名;取得科研成果860余项,科研成果转化和推广280余项,累计创造社会经济效益300多亿元,在促进农垦事业和地方经济的繁荣发展中卓有建树。
王震将军创建的学校自是不平凡的,或平凡中有着引以为自豪的荣耀!仅就我们班而言,目前担任重要社会职务的就有不下五位:
李海涛——现任黑龙江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省政府党组副书记,省国资委党委书记。
张子林——现任绥化市委副书记、市政府市长。
谭占龙——曾任黑龙江农垦总局党委委员、副局长。
贺天元——现任黑龙江北大荒农业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
兰海林——现任黑龙江省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副董事长、党委副书记。
其他如:吕维峰——黑龙江省政府副省长;李继纯——黑龙江省政协副主席;张红力——中国工商银行副行长;谷继承——全国畜牧总站站长;周昊旬——黑龙江省农垦总局党委委员、副局长;栾莹——黑龙江省大庆市政府副市长;徐梅——黑龙江省委高校工委书记,省教育厅党组书记、厅长;于立河——现任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党委委员、副校长;安增龙——现任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党委委员、副校长;张志军——现任哈尔滨商业大学副校长;李佐同——现任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校党委书记。
其他应该还有许多八一农大毕业的同学曾任或现任着重要职务!
援引这些不是世俗!也并非刻意炫耀!充分说明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的教育教学有它的独到之处、成功之处,或“德”或“能”,从而被社会所肯定!
荀子的《劝学》曰:“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之谓也!
知识青年在北大荒
一台泥头泥脸的拖拉机突然出现在蒿草地域的边际,履带糊满泥巴,绞着花草。
一位着旧军装的中年男人拨开蒿草——他是连长。他衣上溅了不少泥浆点子,挽着裤腿儿。看不出他脚上穿的究竟是一双什么鞋,因为那已经是一双泥鞋。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开阔地——这里那里,野花烂漫。
连长朝后一招手,大声而且充满乐观地喊:“都来吧!到连队啦!”
蒿草分拨开处——吴振庆、徐克、王小嵩、韩德宝、郝梅、张萌等一批知识青年依次出现。他们一个个泥猴儿似的不成个孩子样儿。
他们面面相觑——这就是“连队”吗?怎么仍然是茫茫的野草,不见一所房子,我们究竟住在哪儿呢?他们最后都将目光投在连长身上。
吴振庆鼓起勇气说:“连长,连队……在哪儿?”
……
连长对知青们说:“东西都放在草上!”
徐克想问:“连长……”
连长回头看他:“嗯?”
他指着吴振庆说:“刚才他问你……咱们连队在哪儿啊?”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开阔地——这里那里,野花烂漫。
连长朝后一招手,大声而且充满乐观地喊:“都来吧!到连队啦!”
蒿草分拨开处——吴振庆、徐克、王小嵩、韩德宝、郝梅、张萌等一批知识青年依次出现。他们一个个泥猴儿似的不成个孩子样儿。
他们面面相觑——这就是“连队”吗?怎么仍然是茫茫的野草,不见一所房子,我们究竟住在哪儿呢?他们最后都将目光投在连长身上。
吴振庆鼓起勇气说:“连长,连队……在哪儿?”
……
连长对知青们说:“东西都放在草上!”
徐克想问:“连长……”
连长回头看他:“嗯?”
他指着吴振庆说:“刚才他问你……咱们连队在哪儿啊?”
连长说:“肯定就在这儿!找找,没错儿!”
他说完继续割草。
徐克百思不得其解地嘟哝:“找找?”
老战士老职工们窃笑。
郝梅忽然有所发现,她用手一指:“在那儿——”
知青们的目光一齐顺着她手指处望去——泥土中钉入一块牌子,上写“十三连在此!”
徐克百思不得其解地嘟哝:“找找?”
老战士老职工们窃笑。
郝梅忽然有所发现,她用手一指:“在那儿——”
知青们的目光一齐顺着她手指处望去——泥土中钉入一块牌子,上写“十三连在此!”
※ ※ ※
在东北最北边陲,在驼峰山上,黑龙江某师二团工程连战士裴晓芸,今夜第一次在边境哨位上站岗。
“六号座标”矗立在积雪皑皑的驼峰山顶。它被寒冬包裹了一层霜的外壳,远远望去,通体反射着镀银般的冷冽的光。
月,凝冻在夜空。似一面冰块磨成的圆镜,刚用雪擦过,连蟾宫的虚影也擦去了。夜空澄净。澄净得异常,令人感觉到潜伏着某种不祥,仿佛大自然正暗暗汇集威慑无比的破坏力量。偶尔,纱绢一样的薄云从夜空疾迅掠过,云影在苍茫的雪原上匆惶地追随着。稀寥的星怯视着大地。大地上的一切都显出畏惧,屏息敛气。没有风。伸出雪面的篙草的枯叶,树木细弱的秃枝,都是静止的。荒原紧张地沉寂着。驼峰山两峰之间的山沟里,狼嗥声不绝,引起近处村子里阵阵狗吠。狗吠声过后,愈加沉寂。这种凛峻的沉寂,是北大荒暴风雪前虚伪的征兆。
“六号座标”矗立在积雪皑皑的驼峰山顶。它被寒冬包裹了一层霜的外壳,远远望去,通体反射着镀银般的冷冽的光。
月,凝冻在夜空。似一面冰块磨成的圆镜,刚用雪擦过,连蟾宫的虚影也擦去了。夜空澄净。澄净得异常,令人感觉到潜伏着某种不祥,仿佛大自然正暗暗汇集威慑无比的破坏力量。偶尔,纱绢一样的薄云从夜空疾迅掠过,云影在苍茫的雪原上匆惶地追随着。稀寥的星怯视着大地。大地上的一切都显出畏惧,屏息敛气。没有风。伸出雪面的篙草的枯叶,树木细弱的秃枝,都是静止的。荒原紧张地沉寂着。驼峰山两峰之间的山沟里,狼嗥声不绝,引起近处村子里阵阵狗吠。狗吠声过后,愈加沉寂。这种凛峻的沉寂,是北大荒暴风雪前虚伪的征兆。
这是著名作家梁晓声两部反映知识青年在北大荒小说中的片段:一部是《年轮》;一部是《今夜有暴风雪》。
1958年8月29日,中共中央作出了《关于动员青年前往边疆和少数民族地区参加社会主义建设的决定》。中央决定自今年到1963年五年内,从内陆动员570万青年到这些地区参加社会主义的开发和建设工作。
从1968年至1976年,共有54万城市知识青年加入到北大荒人的行列。
知识青年到北大荒,是怀着一腔热血的!但北大荒的艰险和困难也是他们始料不及的。
金章的小说《大荒雪》也是一部描写知识青年在北大荒的力作,小说的开篇就叙述了当地知青张建伟来接上海女知青莉莉时遭遇狼袭的凶险:
一九七〇年冬天的一个下午,小兴安岭北麓大雪纷飞,白雪皑皑,寒风尖厉地呼啸着,裹着漫天大雪在林海雪原肆虐,扑打着陡峭的山崖,抽打着光秃秃的树梢,迎门山战栗在风雪之中。
在山脉的大沟塘里,奔跑着一驾大青马爬犁。赶爬犁的主人公是县城来沿江村插队落户的当地知青张建伟。爬梨上边坐着一位上海女知青莉莉。……
两匹大青马的身上已经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和汗霜,拉着爬犁在大沟塘里踏着厚厚积雪奔跑着,爬犁跑过之后,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爬犁雪痕。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风还在飕飕地刮着,雪还在不停地下着,天气也越来越冷了。
一九七〇年冬天的一个下午,小兴安岭北麓大雪纷飞,白雪皑皑,寒风尖厉地呼啸着,裹着漫天大雪在林海雪原肆虐,扑打着陡峭的山崖,抽打着光秃秃的树梢,迎门山战栗在风雪之中。
在山脉的大沟塘里,奔跑着一驾大青马爬犁。赶爬犁的主人公是县城来沿江村插队落户的当地知青张建伟。爬梨上边坐着一位上海女知青莉莉。……
两匹大青马的身上已经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和汗霜,拉着爬犁在大沟塘里踏着厚厚积雪奔跑着,爬犁跑过之后,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爬犁雪痕。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风还在飕飕地刮着,雪还在不停地下着,天气也越来越冷了。
突然,吼鸣的山林中响起了一阵野狼的吼叫声,随着声音的传来 ,一群毛皮光亮,外形凶猛的野狼朝着马爬犁这面奔来,它们在矮小的灌木丛中“嗖嗖”地蹿腾。矮小的灌木丛上的雪花被腾跃的狼群撞击得粉碎,暴露出尖尖的枯叶。
突如其来的情景,把莉莉吓得一声尖叫,一下子扑到了张建伟的怀里,双手蒙面,不敢再看,声音颤抖着说:“狼来了!我们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情景,把莉莉吓得一声尖叫,一下子扑到了张建伟的怀里,双手蒙面,不敢再看,声音颤抖着说:“狼来了!我们怎么办?”
张建伟惊魂未定地看着雪地上向自己奔来的野狼,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告诫自己,要镇定,自己是一个男人,有马和枪在就不怕,况且,在女孩面前也得逞逞英雄呀!他下定决心,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顿时胆子大了起来,高声喊着说:“莉莉!别怕!我有冲锋枪,上来一个打一个,我和它们拼了。”他说着随手从爬犁头处拿过枪,打开了保险,端着枪瞄准着。
两匹大青马听到野狼的吼叫,嘶鸣着拼命的奔跑着……铁蹄所过之处,震落了残叶上的雪花,撞断了冻脆的枝条,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了纷乱的马蹄印。
狼群疯狂的追赶着马爬犁,越来越近了。100米、80米、70米……
被狼群吓得浑身发抖的莉莉紧紧地抱着张建伟的身子,像是要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
张建伟急喊着:“不要抱着我,这样影响我射击,我要开枪打狼。”
莉莉如梦方醒,赶紧松开了双手,缩到了张建伟的身后。
狼群象疯了一样追赶着爬犁,它们怎么能够轻易放过眼看着到嘴的美食,好饱餐一顿,狼群越来越近了,60米、50米、40米、30米……狼群在马爬犁的后面快捷而又灵敏地穿行疾进,它们的眼睛象黑夜里的鹰隼一样闪着凶恶的光亮,要把爬犁上的两个人吞噬充饥解饿。
张建伟一边喊着:“驾!驾!”一边举枪瞄准了前面的头狼, “啪!啪!啪!”的几枪,前面的两只野狼应声倒在雪地上。
“乒乒乓乓”的枪声在空寂的雪林震颤延宕,一群野狼受到惊吓,四蹄生烟般地往密林深处逃窜。被枪弹震落的枯枝叶、雪花在空中飘忽而落。
两匹大青马在雪地上一气跑了十几里路,张建伟看到野狼已经无影无踪了,他知道一场生死的劫难过去了。
他顿时胆子大了起来,高声喊着说:“莉莉!别怕!我有冲锋枪,上来一个打一个,我和它们拼了。”他说着随手从爬犁头处拿过枪,打开了保险,端着枪瞄准着。
两匹大青马听到野狼的吼叫,嘶鸣着拼命的奔跑着……铁蹄所过之处,震落了残叶上的雪花,撞断了冻脆的枝条,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了纷乱的马蹄印。
狼群疯狂的追赶着马爬犁,越来越近了。100米、80米、70米……
被狼群吓得浑身发抖的莉莉紧紧地抱着张建伟的身子,像是要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
张建伟急喊着:“不要抱着我,这样影响我射击,我要开枪打狼。”
莉莉如梦方醒,赶紧松开了双手,缩到了张建伟的身后。
狼群象疯了一样追赶着爬犁,它们怎么能够轻易放过眼看着到嘴的美食,好饱餐一顿,狼群越来越近了,60米、50米、40米、30米……狼群在马爬犁的后面快捷而又灵敏地穿行疾进,它们的眼睛象黑夜里的鹰隼一样闪着凶恶的光亮,要把爬犁上的两个人吞噬充饥解饿。
张建伟一边喊着:“驾!驾!”一边举枪瞄准了前面的头狼, “啪!啪!啪!”的几枪,前面的两只野狼应声倒在雪地上。
“乒乒乓乓”的枪声在空寂的雪林震颤延宕,一群野狼受到惊吓,四蹄生烟般地往密林深处逃窜。被枪弹震落的枯枝叶、雪花在空中飘忽而落。
两匹大青马在雪地上一气跑了十几里路,张建伟看到野狼已经无影无踪了,他知道一场生死的劫难过去了。
这绝非小说家的奇思遐想——遭遇狼袭,陷入沼泽,累死、炸死、砸死得数不胜数!
为了开发建设北大荒,有许许多多的知青像当年的转复官兵一样,在黑土地上英勇捐躯。虽然他们的人生如流星之倏忽明灭,但却显得格外鲜明和壮美。据统计,至今已有近千名城市下乡知识青年长眠于辽阔而神奇的北大荒,永远守望着这片青春的处女地和至今依然战斗在这里的北大荒人。
但也从北大荒的土地上走出了聂卫平、张德英、姜昆、赵炎、何新、梁晓声、张抗抗、李晓华、濮存昕等一大批享誉海内外的知名人士。他们中的许多人都认为自已的知青生涯无悔于青春,无悔于时代。因为正是在那里,艰苦卓绝的垦荒生活铸造了他们刚毅顽强、百折不挠的北大荒人品格。
北大荒精神
北大荒啊,真荒凉!黑油油的土啊,草茫茫!又有兔子又有狼,就是缺少大姑娘!——北大荒民谣。
作家聂绀弩也在《北大荒歌》中写道:
北大荒,天苍苍,地茫茫,一片衰草枯苇塘。苇草青,苇草黄,生者死,死者烂,肥土壤,为下代,作食粮。何物空中飞?蚊虫苍蝇,蠛蠓牛虻。何物水边爬?四脚蛇,蛤士蟆,肉蚂蟥。山中霸主熊和虎,原上英雄豺与狼。烂草污泥真乐土,毒虫猛兽美家乡。谁来酣睡似榻前,须见一日之短长。大烟儿泡,谁敢当?天低昂,雪飞扬,风颠狂,无昼夜,迷八方。雉不能飞,狍不能走,熊不出洞,野无虎狼。酣战玉龙披甲苦,图南鹏鸟振翼忙。天地末日情何异,冰河时代味再尝。一年四季冬最长!
诚如斯言,建国前后,北大荒仍属蛮荒之地。这里荆莽丛生,沼泽遍布,风雪肆虐,野兽成群,寒冷、偏僻、荒蛮、凶险!有人解读“北大荒”三个字时说:
北——“北”国高寒;大——“大”片沃野;荒——“荒”无人烟。
“寒”有多寒——北大荒是冰雪的故乡,属寒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受西伯利亚寒流影响,冬季漫长而寒冷干燥,冬天最低气温可达零下48.6度,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为冰霜期,冻土层最厚达2.5米,滴水成冰。有人夸张戏谑地形容说——尿尿时都能冻成冰棍!
“大”有多大——北大荒总面积5.53万平方公里,位于东经123°40′到134°40′,横跨11个经度;从北纬40°10′到50°20′,纵贯10个纬度。
“荒”有多荒——茫茫千里无人烟!
夏季的北大荒,则野兽成群,沼泽密布,蚊虻成阵!晚上睡觉,蚂蚁和蛇常会爬进被窝里。
但北大荒人却用半个多世纪的的时间,克服并战胜重重困难,让它彻底改变了模样!
何以如此?就是因为有“北大荒精神”!
“北大荒精神”即十六个字的精神——艰苦奋斗,勇于开拓,顾全大局,无私奉献。
回放一些特写镜头,看看是否如此:
1958年4月28日,预备6师和武汉军区机关的全体复转官兵,徒步到达指定地点。
北大荒的早春,乍暖还寒,冰凉透骨。新建的农场、生产队就在茫茫的荒原上。
有个约15平方米的小草棚住进了26个人,而且还有2名女同志。有个大的草棚,竟住了250人。 一位当年的少尉飞行员回忆说:“当时夫妻一对一双地安排在一条通铺上。天很冷,但是得挂蚊帐,一个蚊帐里睡一对。还有讲究:这边男的挨着那边男的,女的挨着女的,以免发生误会。单身男女也睡在另一条通铺上,按照年龄大小,男的从东往西排,女的从西往东排。
此外,还流传着集体洞房的故事。有4位年轻尉官都带来了未婚妻。为此,连里给他们盖了一个大草棚,经指导员批准:婚礼集体举行。战友们把里面分成四个空间,中间挂绳挡布单。在大家欢闹着把新郎、新娘送入洞房时,一位结婚早带上孩子的“老人”突然严肃宣布纪律:
“第一,推选班长一人,大家睡觉、起床都要听班长口令,统一行动;第二,有话公开说,不准窃窃私语;第三,各人牢记各人的位置,夜里摸黑别找错地方。”逗得战友们哄堂大笑。
济南军区后勤部300余人负责八五三农场一个新建点,无任何交通工具,大家就把裤腿用绳一扎,装上粮食和盐,每人负重20多公斤涉水过河,来回70多公里地。
青岛海军基地和海军速成学校复转官兵的新建点,离垦荒地也很远,为了争农时,抢运种子,每人背种子70公斤,几十里地,短短几天,就运种13万斤。像雁窝岛那样的新建点,四周环水,实在没办法就吃没加工的玉米、小麦,用盐水煮黄豆,最后连盐都没了,就用清水煮野菜,拾野鸟蛋吃。
条件如此艰苦,八五二农场竟人工点播2.7万亩大豆,全垦区则累计种植一百多万亩,秋后粮豆收获竟达5.69亿公斤!
解放军总部曾派出慰问团前往北大荒进行慰问。当他们身着威武军装,来到北大荒后,看见军衣褴褛,但仍舍生忘死、如斯奋斗的战友们时,感到十分震惊!在给总部的汇报材料中有这样一段:
“八五二六分场三队种水稻,每人平均一垧地。田间泥泞过膝,机车下不去,马牛又不行,转业军官用20——24人拉犁,稻田里有草,每犁下去就有一千公斤重。田里有水,晨结薄冰,大多数人又没有雨鞋,就穿一般鞋袜在冰水里拉犁。这样,在泥水里苦干月余才能完成任务。”
“八五三四分场一队有一残废军人,一只手残废,他用另一只手干活……已经住院的40多个病号,自动报名参加苦战……一名转业军官肚子痛得在地上打滚,让他休息,也不休息,不能站着干,就坐着干……还有一名转业军官有肺病,咳血,仍坚持劳动,有一次咳血晕倒在地里,当被大家叫醒后,仍不肯回去……”
1958年5月7日,《人民日报》发表了北大荒少尉军官徐先国所写的一首诗——《永不放下枪》:
用拿枪的手抡起锄头
强迫土地交出食粮
让血染的军装
受到机油和泥土的奖赏
让子弹穿透的疤伤
在黑土地泛红发光
一颗红心交给党
英雄解甲
——永不放下枪
5 月26日,人民日报发表了王震将军给徐先国的一封信,信中写道:“读了你的诗……我深深地感动了,你唱出了我的心声……”。此时,王震将军刚做完胃手术,胃切除三分之二!虽则如此,稍好一些,王震将军就亲自率领十几个师的师、团长,数十次踏查荒原。他和大家一道,风餐露宿,趴冰卧雪,多少个新建点,都是老将军拄着棍子定下来的!
这就是“北大荒精神”!是北大荒人用自己的理想、信念和血肉之躯谱写的高亢铿锵——而且名垂千古的黄钟大吕之音!
沃土飘香
“北大荒”如今变成了“北大仓”!一字之差,是三代北大荒人艰苦奋斗的结果。
截至黑龙江省农垦总局牌子被卸掉,垦区现有耕地已愈4353万亩;林地1387万亩;草原514万亩;水面385万亩;合计6639万亩。下辖9个管理局,113个农牧场,1048家农林牧渔业单位,1793家法人企业,分布在全省12个市。总人口167.2万人,其中从业人员77.7万人,在岗职工37.5万人。
黑龙江省垦区现在已经成为我国耕地规模最大、现代化程度最高、综合生产能力最强的国家重要商品粮基地和粮食战略后备基地。垦区已累计生产粮食6130.6亿斤,向国家交售商品粮4851.8亿斤,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食品安全和生态安全作出了积极贡献。目前,垦区年粮食生产能力已经达到450亿斤,可提供商品粮400亿斤以上,能保证1.2亿城镇人口一年的口粮供应。作为国家重要商品粮基地,每到国家粮食出现短缺,比如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大饥荒,八十年代物价飞涨,2003年“非典”,2008年汶川大地震等特殊时期,垦区都发挥了突出作用,被誉为靠得住、调得动、能应对突发事件的“中华大粮仓”。
有人说,现在的北大荒是:“春季,碧草连天,如浪如潮;夏季,良田万顷,似织似锦;秋季,层林尽染,如诗如画;冬季,千里冰封,似梦似幻。……黑土地啊!你是太阳的传人!你是风雨的儿女!你是冰雪的伴侣!你是大自然的传奇!”
王德填词,刘锡津谱曲,由著名歌唱家殷秀梅演唱的《北大荒人的歌》,更能体现这片沃土的香风朗韵:
第一眼看到了你
爱的热流就涌进心底
站在草原上呼喊
北大荒啊我爱你
爱你那广袤的沃野
爱你那豪放的风姿
啊.....
几十年风风雨雨
我们同甘苦在一起
一起分享春光的爱抚
一起经受风雨的洗礼
你为我的命运焦虑
我为你的收获欢喜
啊北大荒我的北大荒
我把一切都献给了你
你的果实里有我的生命
你的江河里有我的血液
你的果实里有我的生命
你的江河里有我的血液
即使明朝啊我逝去
也要长眠在你的怀抱里
是的,北大荒已非过去的荆莽荒原,九个农垦管理局,其中四个就设在市里,其他五个虽然不在市县级城市,但均已城镇化。113个农牧场也都比一般的乡镇建设好得多!
八五零农场中学校园。
牡丹江农垦养老服务中心
似乎不用介绍,通过以上的照片你就会知道垦区建设得多漂亮!他们是垦区的明珠!是北大荒人的骄傲!你一定不会想到:在昔日的茫茫荒原上竟有“桂殿仙宫”一样的居所和如此骄人的业绩!
沃土飘香,香飘万里……!
结 语
黑龙江农垦总局的牌子卸掉了,北大荒的过往似乎如一缕孤烟飘去……
遐思中点上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忽然想起王维的一首诗来——《使至塞上》: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汗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侯骑,都护在燕然。
诗的意境是萧然的,我也绝不快乐!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却壮阔远大,顿使眼前一亮:“孤”虽单薄,“直”却劲拔、坚毅!这不正是北大荒人的写照吗?北大荒人的朴实坚忍是一如既往的——过去,能够战胜野漠荒原,今天,相信也能战胜落寞的心境!而且,日总是要落的,但落而能圆,则是翘首云天、不胜依依的期盼!
长河落日圆耶?但愿“使至塞上”落日“圆”矣!
2018年4月18日
姜思学:一九六二年生人,黑龙江省哲学研究会副秘书长,学科带头人。现供职哈尔滨商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主讲哲学,哲学史,周易概论等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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