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李云风《十七岁的秋天》(散文)
文/李云风
【作者简介】李云风,吉林省作协会员。喜欢哲学,兼爱文学,在《延安文学》《散文诗世界》《中国文学》《淮风诗刊》《现代作家文学》等几十家杂志发表小说散文诗歌,获得2011——2012年首届《延安文学》奖。
————————————————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
十七岁初中毕业,回到家里种地。虽心有不甘,但也认了命。不过苦闷还是很苦闷,不爱出屋,自己在家里闷着,和谁也不说话。但父母还是很高兴,因为家里多了一个劳动力,地里的活计就不那么犯愁了。但我的想法并不和他们一样,心思并没放到干活上,总是消极怠工,让他们很生气,很失望。母亲在天还未冷前,就给我买了一条秋裤,说是给我秋收时穿。那是我长到十七岁穿的第一条秋裤,开始穿上时竟也有几分兴奋。我还清楚的记得它的价格是九块五角钱,在那时也算价格不菲了。后来因为我的不懂事,不听话,怠工懒惰,母亲就很后悔给我买了这条裤子。在我不听话时,就用这条秋裤来打击我。
那个秋天干活时的情形现在一点都不记得了,我所能记得的就是父母越来越深重的失望。但除了用尽最刻薄,甚至最刻毒的话来表达他们的愤怒之外,又似乎毫无办法。他们那时不像后来那样,很少打我,因为我除了不听话,消极怠工之外,并不和他们犟。并不是因为我不犟,而是因为那时候我连犟的话都懒得说,整天很少说话。到后来再大一些,就和他们顶撞了,挨打也成了家常便饭。不过父亲很少打我,他的脾气没有母亲暴躁,挨打主要是来自母亲。但具体的情形早就忘了,记得清晰的只有一次,那时我已经结了婚,因为一件事我和她吵起来。其时,我正和老婆在桌上吃饭,她过来用一把笤帚当着老婆的面打了我,然后,又把我们吃饭的桌子掀翻。那时我刚刚结婚半年多,老婆在一旁吓得愣愣的。不过,在那以后,一直到她去世,再也没有打过我。
不过在我十七岁时的那个秋天,母亲没有打过我一次,但他们对我说过的那些和以后说过的那些似乎是恨铁不成钢的话,让我永远都不能原谅他们。但十七岁的我所能表达的只有哭泣,那是一种受了伤害之后,不能反抗,又无以排解的哭泣。我还记得边哭边干活的情形,而他们还在旁边谩骂。那个时候我无数次的想到死,想用一死来让他们内疚,后悔。我历历在目的想到很多的死法,并在这种死的冥想中,让自己受伤的自尊得以平复。但我那时从未想到作为父母,他们是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的子女,只是感到无尽的委屈和无尽的伤害。只是等到自己作了父母,才知道了怎样做才是合格的父母,怎样做才配做父母。
在十七岁那年秋天的一个早晨,我因为晚出去一会干活,被挨了骂,而后被剥夺了吃饭的权力。我知道父母并不是真的不让我吃饭。只是他们生我的气才这样说。但我真的就没有吃,而后,中午,晚上都没有吃。直到第二天,我还在饿着自己,但却一点也没觉出饿。我忽然有了一种想法,这样下去我就可以死去了,那样就是惩罚了他们。直到第三天,母亲来叫我吃饭,她的样子憔悴而伤心,我的心忽然软下来,母亲还是爱我的。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我又因为一件什么事,挨了骂,然后又赶我走。我也就走了。走到了镇上,然后又顺着公路往另一个更大的镇子走。公路上来往的车辆很少,有枯黄的叶子在秋风中从两旁的树上纷纷落下,又在光滑的柏油路面上游走。
我到了那个更大的镇子时,已是下午,镇子里的人也不多。因为走了很长时间的路,再加上还没有吃饭,肚子很饿,但身上没有一分钱,只是在镇上游荡着。具体的情形已经不再记得,只恍惚记得还未到傍晚,忽然很想家,甚至很想母亲,就像小时候一样。我开始往家走,走得很快。到家时,母亲在灯光下,坐在炕上,看到我,忽然哭了。我的心感到酸涩,也感到温暖。
十七岁之前,很多的秋天我都已经忘记了,十七岁之后的秋天我也只是记得一些零星的碎片。但十七岁的那个秋天,在我的记忆中却有一个“核”样的东西在隐藏,它包裹着许多质地坚硬的东西,可以淡漠,但却无法化开。
注:图片来自于网络
《作家荟》微信号stzx1234567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