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 桂林城最后的枪声 (上)
蓝字
连载
《血铸山河 ——桂林抗战实录》
或许突围的另一种解释就是逃跑,所以历史上关于桂林保卫战突围的记载并不多,但这又是桂林保卫战中一段绕不过的历史。于是笔者在描述这一过程时,只能从零星的几篇亲历者的回忆文章和幸存者的口述中,大致还原一些当年桂林城突围的经过。
11月7日,敌人占领普陀山后,对我军在中正桥附近的阵地一目了然,我守军的行动也全都在敌人监视之下,而且天上还不时有敌人的侦察机。
11月8日晚,日军先是通过侦察,摸清了我设在中正桥墩后面的机关枪班与城内联络的通道路线,而后便借着炮火和夜幕的掩护,先摸掉我机枪班,接着一小队日军便利用桥墩的射击死角由水面向漓江西岸逐次跃进冲进城里。直到敌人上了岸揣着枪嗷嗷叫着朝我方阵地扑来,我守军这才知道,守卫桥墩后我方的一个机枪班,早已不知去向。在敌人的猛烈攻击下,中正桥西头的桥头堡阵地被占领,情况万分危急。韦云淞闻报连忙命令炮团对中正桥东端一带集中进行炮火轰击,以阻止敌军继续渡江。同时命令第170师抽调一个步兵团的主力,由中正桥西端向东攻击。当晚,第170师的一部经过反复激战,终于夺回桥头堡阵地,敌军东岸部队亦被我军炮火阻止,不能继续渡江。但是,我炮团的炮弹当晚也消耗所剩无几。之前渡江过来的敌军大约有一个中队,二百来人,除了部分被炮火压制由原路退回之外,一部敌兵钻进了江边盐街的民房,并不时朝我军放冷枪,我军包围搜索,但因民房大多互相连接,夜间搜索十分不利,只好停止搜索,以待天明。
11月9日早上,我方围剿躲藏在民房中的日军一直没多大效果。随后敌军又在炮火支援下开始继续渡江。由于我方炮兵的弹药快完了,不能与优势的敌军炮兵继续炮战,也不能阻止敌军继续渡江,只能断断续续地施以阻吓性射击。
△从石山上突围的桂林守军
9日白天,我392团坚守的北门也是险情不断,先是敌炮火猛烈轰击鹦鹉山,破碎的石块乱七八糟地滚下来,砸伤了不少守城的官兵。接着,跟随敌人炮火而来的日军又冲到了城墙边,防守司令部的预备队已经在北门附近占领阵地,与敌军展开战斗。
同时,从江东泅渡漓江冲进城内的日军已与我第170师及第131师各一部展开巷战。面对这一系列突然而至的变化,正在北门防守司令部的副参谋长覃戈鸣突然有了种预感:西面和南面的敌军拂晓时也许很快会发起全线攻击,以配合东面和北面的进攻,如果不在当黄昏后开始突围,桂林的整个防守部队就有可能被敌人全歼。考虑再三,覃戈鸣于是向韦云淞提出了突围的建议。
9日下午16时,决定突围的会议是在敌人进攻的枪炮声中召开的。参加会议人员有桂林防守司令部司令韦云淞、参谋长陈济桓、副参谋长覃戈鸣,第31军军长贺维珍、第131师师长阚维雍和第170师师长许高阳。之所以将这次会议称为决定突围的会议,是因为韦云淞根本没有给大家讨论或提出不同意见的机会。会上,桂林防守司令韦云淞面无表情地宣布完当晚弃城突围的决定,接着就将突围路线定了下来,突围地点定在桂林城西的牯牛山和德智桥(胜利桥)一带,韦云淞要求部队突出敌人的包围圈后,以临桂两江圩为第一集合点,以龙胜县为总集合点,而后转向西北方向直至湘、黔、桂三省交界的三江县附近地区。对于韦云淞决定弃城突围,阚维雍当即站起来表示反对,他认为国人对防守桂林寄予厚望,眼下部队虽然损失很大,但仍有一定实力,尤其是第170师,部队建制还比较完整,他主张调整部署,改变战法,继续抵抗,恪尽军人卫国守土之责。但韦云淞弃城决心已下,不待阚维雍讲完便顽固加以拒绝。
会议结束,韦云淞便直接通过无线电与第四战区司令部联系,请求准予突围。张发奎在电话中没有明确表示同意还是不同意,只是对韦云淞说“大军正在行进中”。要他们“死守待援”。韦知道张发奎是不想担责任在耍滑头,但他已等不急张发奎的批准了,他马上叫覃戈鸣又草拟了一份电报,直接向白崇禧和夏威请求准予“突围”。
据说,夏威接到韦云淞请求突围的电报就请张发奎下命令准予突围,但张发奎不答应,以致两人大吵起来,没办法夏威只好电告白崇禧,请白长官去向蒋介石请求和力争,在白的反复呈请下,最后蒋介石才勉强答应复电“准予突围”。但实际上韦云淞他们早就已经提前先行动了,准予突围的电报是11日才发的,而守军在突围行动开始前就将无线电台破坏了,所以实际上并没接收到这份电报。
话又回到当时的桂林城,会议结束,因阚维雍师指挥所离得近,司令部几个人便留他下来,说吃了饭再走。当晚7时许,阚维雍返回师部,心情极为沉重和矛盾,因为他既不能违抗上司的命令,又不能忘记军人守土抗战的职责,而弃城逃跑何以对得起牺牲的将士和全国民众?他决心自戕殉职,以践当初报国之誓言。于是,他当即召集师直各处室主任、各直属连长和有关人员会议布置突围。他说:“目前战况危急,毋须再叙,现在你们马上准备率所部突围外战,不能再在此困守待毙了。我要执行军令,完成我的天职,不能和你们一起出去。我死后,请将遗体葬在我家宅园内。”卫士杨霖超听后急切地说:“师长请换便衣,我领你从小路突出去。”众人亦说:“师长不走,我们也不走。”阚维雍以命令的口吻说:“你们突围出去,我不能走。”说罢,转身走进房间,不到一刻钟,众人忽闻一声枪响,副官李耀文和大家急奔入房内,只见到阚维雍已头部中弹,倒在血泊中不能说话了。其桌上留有早写好的绝笔诗一首:
千万头颅共一心,
岂肯苟全惜此身;
人死留名豹留皮,
断头不做降将军。
阚维雍的殉国并未阻止韦云淞撤退的步伐。日暮,日军第40师团得到军团部命令倾巢增援,大举渡江。一部突入城内巷战,一部几乎伤亡殆尽,才于19时20分占领伏波山,中国守全部牺牲。20时,韦云淞、贺维珍、许高扬等率先离城,吴展团率残部以及防守司令部预备队断后。经过宝积山附近西清门的城墙时,因为城门在修筑工事的时候已堵死,一干人等只得慢慢从城墙上爬下去……
在他们朝西去的时候,桂林市中心已发生战斗,而且燃起了大火。一行人马到达隐山170师指挥部附近时,只见路上挤满了溃乱的官兵,有炮团的,有输运兵,还有后勤兵以及不少刚入伍的新兵。
快到达阳江边时,先期抵达的工兵已经在阳江德智桥附近架设了一道浮桥,但只能容一路纵队人马通过,而突围的部队,几千人拥在浮桥附近,十分拥挤。当时韦云淞还想另外在牯牛山附近架设一座浮桥,但未能成功。本来要等断后的一个营先过江,为突围铺平道路,但韦云淞见前面已有一个连的士兵过了桥,就急不可待地紧跟着蹿过桥去。队伍快到侯山脚村时,被敌军发现了,敌人燃起柴草火光照明射击,这个连就停下来,覃戈鸣和陈济桓上去督令部队冒死冲上,告诉他们“停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几轮冲锋后,村里的敌人终于逃跑了,陈济桓指挥部队继续朝侯山隘冲去。
桂林广播电视报·漓江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