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庄与《秦妇吟》

韦庄与《秦妇吟》

《秦妇吟》是唐末五代诗人韦庄创作的长篇叙事诗。在思想与艺术两方面都达到相当高的水平。后人把此诗与汉乐府《孔雀东南飞》、北朝乐府《木兰辞》并称为“乐府三绝”;也有人认为它是继杜甫“三吏三别”和白居易《长恨歌》之后唐代叙事诗的第三座丰碑。下面就请随小编一起了解黄巢起义时的社会乱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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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欣赏
《秦妇吟》借一位逃难的妇女之口描述了唐末黄巢起义时的社会乱象,反映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全诗情节曲折丰富,结构宏大严密,语言流丽精工。

前年庚子腊月五,正闭金笼教鹦鹉。斜开鸾镜懒梳头,闲凭雕栏慵不语。忽看门外起红尘,已见街中擂金鼓。居人走出半仓惶,朝士归来尚疑误。是时西面官军入,拟向潼关为警急。皆言博野自相持,尽道贼军来未及。须臾主父乘奔至,下马入门痴似醉。适逢紫盖去蒙尘,已见白旗来匝地。扶羸携幼竞相呼,上屋缘墙不知次。南邻走入北邻藏,东邻走向西邻避。北邻诸妇咸相凑,户外崩腾如走兽。轰轰混混乾坤动,万马雷声从地涌。火迸金星上九天,十二官街烟烘烔。日轮西下寒光白,上帝无言空脉脉。阴云晕气若重围,宦者流星如血色。紫气潜随帝座移,妖光暗射台星拆。家家流血如泉沸,处处冤声声动地。舞伎歌姬尽暗捐,婴儿稚女皆生弃。东邻有女眉新画,倾国倾城不知价。长戈拥得上戎车,回首香闺泪盈把。旋抽金线学缝旗,才上雕鞍教走马。有时马上见良人,不敢回眸空泪下;西邻有女真仙子,一寸横波剪秋水。妆成只对镜中春,年幼不知门外事。一夫跳跃上金阶,斜袒半肩欲相耻。牵衣不肯出朱门,红粉香脂刀下死。南邻有女不记姓,昨日良媒新纳聘。琉璃阶上不闻行,翡翠帘间空见影。忽看庭际刀刃鸣,身首支离在俄顷。仰天掩面哭一声,女弟女兄同入井;北邻少妇行相促,旋拆云鬟拭眉绿。已闻击托坏高门,不觉攀缘上重屋。须臾四面火光来,欲下回梯梯又摧。烟中大叫犹求救,梁上悬尸已作灰。
   妾身幸得全刀锯,不敢踟蹰久回顾。旋梳蝉鬓逐军行,强展蛾眉出门去。旧里从兹不得归,六亲自此无寻处。一从陷贼经三载,终日惊忧心胆碎。夜卧千重剑戟围,朝餐一味人肝脍。鸳帏纵入岂成欢?宝货虽多非所爱。蓬头垢面眉犹赤,几转横波看不得。衣裳颠倒语言异,面上夸功雕作字。柏台多半是狐精,兰省诸郎皆鼠魅。还将短发戴华簪,不脱朝衣缠绣被。翻持象笏作三公,倒佩金鱼为两史。朝闻奏对入朝堂,暮见喧呼来酒市。一朝五鼓人惊起,叫啸喧呼如窃语。夜来探马入皇城,昨日官军收赤水。赤水去城一百里,朝若来兮暮应至。凶徒马上暗吞声,女伴闺中潜生喜。皆言冤愤此时销,必谓妖徒今日死。逡巡走马传声急,又道官军全阵入。大彭小彭相顾忧,二郎四郎抱鞍泣。沉沉数日无消息,必谓军前已衔璧。簸旗掉剑却来归,又道官军悉败绩。四面从兹多厄束,一斗黄金一斗粟。尚让厨中食木皮,黄巢机上刲人肉。东南断绝无粮道,沟壑渐平人渐少。六军门外倚僵尸,七架{寨}营中填饿殍。长安寂寂今何有?废市荒街麦苗秀。采樵斫尽杏园花,修寨诛残御沟柳。华轩绣毂皆销散,甲第朱门无一半。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楼前荆棘满。昔时繁盛皆埋没,举目凄凉无故物。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秦妇吟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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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价及流传

《秦妇吟》这首唐代最长的叙事诗在诞生的当时,民间就广有流传,并被制为幛子悬挂;作者则被呼为“秦妇吟秀才”,与白居易曾被称为“长恨歌主”并称佳话。其风靡一世,盛况空前,曾盛传一时。后人将它和《木兰辞》《孔雀东南飞》并称为“乐府三绝”。然而,这首巨作却遭到厄运。韦庄晚年讳言《秦妇吟》,撰《家戒》自禁此诗,并向各处收回抄本,临终还嘱托家人不许挂《秦妇吟》幛子。其弟韦蔼给他编定《浣花集》亦不收录。致使宋元明清历代徒知其名,不见其诗。直至近代,《秦妇吟》写本才复出于敦煌石窟。被英国人斯坦因和法国人伯希和从敦煌莫高窟拿走的古写经中,恰好收有《秦妇吟》。民国12年(1923)伯希和应王国维函请,抄录巴黎图书馆所藏天复五年(905)张龟写本及伦敦博物馆所藏梁贞明五年(919)安友盛写本两种《秦妇吟》卷文,寄回中国。后又经王国维和罗振玉整理研究,国人才得以见到这首失传了千余年的历史名作之全貌。

《秦妇吟》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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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言原因

虽然《秦妇吟》给韦庄带来了巨大的声名,甚至被冠以“秦妇吟秀才”的绰号,但韦庄却在后来主动地讳言此诗,甚至在诗集中也不收录此诗,造成了后世《秦妇吟》的失传。这样巨大的反差给后人带来了很大困惑。关于韦庄这么做的原因,后世学人诸说纷纭,颇有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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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代以前,学者们大多认为韦庄忌言《秦妇吟》的原因是诗中“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一联冒犯了当时的权贵五代孙光宪提出止谤说。他在《北梦琐言》中说:“蜀相韦庄应举时,遇黄巢犯阙,著《秦妇吟》一篇,内一联云:‘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尔后公卿亦多垂讶,庄乃讳之。时人号“秦妇吟秀才”。他日撰家戒,内不许垂《秦妇吟》障子,以此止谤,亦无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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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先生针对这近代以前的观点提出了质疑,他举杜甫《诸将五首》中“洛阳宫殿化为烽”、“早时金碗出人间”以及《旧唐书高骈传》中高骈表文“园陵开毁,宗庙焚烧”等语为例,证明在当时类似的语句未成忌讳,韦庄应该不是因为此联而忌言《秦妇吟》。而陈寅恪认为韦庄晚年讳言此诗的真正原因是“触新朝宫阃之隐情”。韦庄晚年在前蜀高祖王建处得到重用,而王建及其开国元勋在黄巢之乱时多在唐将杨复光部下。陈先生考证,杨复光所率唐军,正是《秦妇吟》女主人公逃离长安所遇的官军,韦庄讽刺唐军,实际上也就讽刺王建和其他前蜀新贵,自然不能不讳言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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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陈寅恪先生不同,马茂元、刘初棠则从另一个角度猜测韦庄忌言此诗可能与触犯王建有关。他们提出,王建本人就是“贼”出身,少年时曾被乡里之人骂为“贼王八”,其所率部队军纪可能与黄巢部队相似,那么韦庄对黄巢军队的暴行的描写自然也触犯了王建,使韦庄不得不禁绝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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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以后的两种说法都有不能服人之处,这两种说法都认为韦庄忌言《秦妇吟》事在其仕蜀之后,其因在触犯蜀国权贵。但聂安福先生考证,韦庄早在入蜀之前就已经因为《秦妇吟》而名声大噪,诸新贵不可能不知,而其讳言《秦妇吟》也在仕蜀之前。王建此人“多忌好杀”,若他真认为韦庄冒犯了他,则不可能重用韦庄。且韦庄也不可能在仕蜀之前就忌言此诗。因此聂安福认为此事的缘由还应回到唐朝公卿身上来。《北梦琐言》中按“事类相近”原则将韦庄被称为“秦妇吟秀才”一事与李远因赋诗句“人事三杯酒,流年一局棋”而被唐宣宗视为“非牧人之才”、后晋宰相和凝因好做曲子词而被契丹人称为“曲子相公”记录在一起,由此可见“秦妇吟秀才”并非美名,而是时人对他的讽刺。讽刺他的原因可能是《秦妇吟》一诗言语过于浅易志露,如王国维先生所言“语取易解,有类俳优”,因而被当时人所嘲笑,而“内库”一联对公卿的冒犯也显得更加露骨,两重因素之下,韦庄最终选择了禁绝此诗。

文字:王卓凡

排版:徐    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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